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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下世界,汉斯维修店内。

“汉斯先生,早上好。”

西克双手托着盘子,上面摆着刚沏好的热茶。

李呈因揉着眼睛,呆坐在柜子上,看着眼前冒着热气的茶,还有一旁正在拖地的西克。他好像很久没有这样体验过了,店里被打扫过,还是上个月请了清洁工来做的。

他早上起来习惯喝隔夜茶,热茶冒着的热气,让他一时间有点不习惯。

“西克,其实不用这样的。”

李呈因看着西克正在踮着脚擦拭那些修理机械的装置。

“汉斯先生,是哪做的不对了吗?”

李呈因连忙摆手,他看着那些被西克擦得反光的装置。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你做的很好。”

“你完全可以偷个懒,在我面前不必那么勤奋。”李呈因从柜子中拿出零食,放了一包在西克的桌上。

西克看着李呈因如此行为,紧张得手心开始出汗。他以前和母亲妹妹生活在贫民窟的时候,也给别人这样打过工,那些雇主对他们并不好。只要有一件事情没有做到位,对他便是拳打脚踢,对母亲妹妹就是肢体上的侮辱。

他也曾经反抗过,他把那些雇主从母亲妹妹身上拉开,把母女两护在自己的身后。但是后果仍旧不会改变,他被雇主不断折磨,眼看着母亲妹妹继续被羞辱。

他被打的呼吸都困难,便咬着自己的舌头,让自己保持清醒。

“低等货色。”

那是那些雇主对母亲和妹妹的评价,说完便丢了一小袋钱在她们身上。

他不知道那是什么酬劳,他也不想去知道。

“西克,我的孩子。”西克母亲曾抱着西克痛哭。“你苦了命,生在我们这个家庭,妈妈希望你好好长大,好吗?”

西克看着母亲眼里的泪,一滴一滴地浸湿他的衣服。

他没有说话,他自己知道,有一天,他会用自己的拳头,让那些侮辱过母亲和妹妹的人,在母亲和妹妹面前道歉。

低着头,跪下来道歉。

“啧....”李呈因撇了撇嘴,他觉得自己的意思可能被西克理解错了。“我的意思是说....”

没等他说完,西克便向他下跪。

“汉斯先生,放过我的母亲和妹妹,我什么都可以做。”

李呈因连忙把西克扶起来,他单膝跪着,看着西克的眼睛。

“我没有要对你的母亲和妹妹做任何事,我也并没有对你向以前那些人一样,对你拳打脚踢。”李呈因摸着他的头发,他眼睛里,出现了他最害怕出现的感情。

同情。

李呈因自从失去梁一桐之后,他的情感起伏变得很昏沉,就算再激烈的情感,也只是表面。但是今天,他看着西克,居然会觉得从心里同情他。

他把西克手上的打扫工具放在一边,让他坐在柜台上。

“你这衣服不行。”

他看着西克穿着的衣服,破烂的短袖,部分地方泛着发霉的痕迹。

“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他拨开柜台上的传声机,接通几条街之外的服装店,让他们尽快上门进行量身,他想给西克定制几套比较得体的衣服。

“汉斯先生,我可以自己花钱去买。”

西克连忙摇头,他看着李呈因挂断传声器,有些小声地说。

“汉斯先生对我已经足够好了,我没必要再奢求更多。”

“西克,听着。”李呈因单膝跪在西克面前,平视着他的眼睛。“你以后要在我这边工作很长一段时间,买几件得体的衣服,你穿着舒服,客人来了看着也舒服,知道吗?”

西克看着李呈因,他觉得自己得到了足够的尊重。

无论是在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服装店的人来得很快,一个提着箱子的八字胡男人站在门外,绅士地敲了敲门。

“门没关。”李呈因看都没看他。

“嗨。”进门后,八字胡男人向李呈因打招呼。“我亲爱的汉斯,好久不见。”

李呈因喝着凉了的茶,向他指了指坐在一旁的西克。

“噢,嗨。”八字胡男人挑眉,向西克打了声招呼。

“这是哪家贵公子。”他靠近李呈因,小声地问到。

西克有些局促,他可以听到八字胡男人问李呈因的话,他不知道李呈因会这么回答,但是他觉得,自己的身份,无论以哪种方式说出来,都不是什么值得显摆的事情。

“他以后要在我店里打工。”李呈因看着八字胡男人。“东西都带齐了吗?”

八字胡男人听完后点点头。

“嗨,小家伙。”他蹲在西克面前,露出一个亲切的微笑。“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不...不用太贵的。”西克小声地说,他觉得自己不应该受到这样高的待遇。

“那就来最贵的。”八字胡男人朝西克眨了眨眼,从包里拿出量尺。“是汉斯先生付钱,你完全不必担心。”

西克有些不好意思地看着李呈因。

李呈因向他点头,八字胡男人说的确实没错。不说几件定做的衣服,以李呈因的钱财,买下一整条街都没问题。

八字胡男人的箱子里伸缩展开出一架巨大的装置,他让西克站进装置内,蒸汽机械开始运作,一套西克的人体雏形便被机械打造出来。

八字胡收拾完装置后,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对李呈因说。

“头条消息,军部疯了一个博士。”

李呈因挑眉,正准备问怎么回事,却发现八字胡提着包大摇大摆地出门。

“好了,我带回去做完之后,过几天给你们带过来。”

“齐爷,您来啦?”

地下世界最大的赌场,三楼包间内。

齐靖水翘着腿,玩着手中的筹码,看着一旁恭恭敬敬站着的赌场老板。

“听人说,你卖零件出去了?”

“是....”

赌场老板表面上是赌场权力最大的人物,但是真正懂内情的人知道,这个翘着腿,看起来二十几岁的年轻小伙才是赌场真正的主人。

他是军部最年轻的中将,赌场之所以有今天的盛大,完全是靠他的资本在后面支撑,军火的流水足以让赌场场地再扩大一倍。

“真以为自己是老大了?”齐靖水将手里的筹码当作硬币,抛向空中。“没有我的允许,擅自贩卖军火,你好大的胆子啊。”

筹码被他合在掌中,他看着赌场老板。

“多少钱卖出去的。”

赌场老板被这样一问,开始支支吾吾起来。

“嗯?”齐靖水眯起眼睛,盯着赌场老板。“说。”

“齐爷,不是拿钱换的。”

说完,齐靖水咬着牙,他恨不得把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家伙拖去枪决。之前就有一个零件被那些军部退役的偷走,他这次来就是打算去和那些人谈判。

他本来觉得,这次的零件要是被换成钱,大不了到时候去用钱换回来。

“那你换回来了什么?”齐靖水咬着牙,他的冲动让他想从腰间拔出佩枪在赌场老板头上开上一枪。

“齐爷,你绝对会喜欢。”赌场老板心虚地笑了笑。

“哦?”齐靖水挑眉,有些兴趣。

“长生的秘诀。”

齐靖水没有说话,就静静地看着赌场老板。

空气死沉的可怕,呼吸声变得明显。

“你信不信我会在你脑袋上开一个洞。”齐靖水站起来,把筹码扔在他的脸上。“我真的很想看看你脑子里面装了什么东西。”

“长生的秘诀?”他哼笑起来。“怎么长生?”

赌场老板被齐靖水吓得不敢说话,他连忙跪了下来。

“我问你怎么长生啊。”齐靖水踢了他一脚。

“煲.....煲粥。”赌场老板低着头说。

没等他说完,齐靖水便对他拳打脚踢。

“我就没听过煲粥能够长生的!”

“你现在喝,看你能不能长生,我看看能不能把你这个猪头揍死!”

一顿拳脚过后,齐靖水坐在沙发上休息,他看着被他打到缩在角落的赌场老板。

“谁,哪个人。”他喘着气,看着赌场老板。

“伦德街的,汉斯。”赌场老板缩在一边,咳着说。“知道他的人,都知道他活得很久,我父亲给了我一张照片,那是十几年前的汉斯照片了,汉斯的样子没有变过。”

齐靖水吐了口气,他揉着眉头。他曾经看过古籍里的记录,在那个修道者时代,长命百岁的修道者数不胜数,能够活千年之久的也不在少数。他怀疑那个伦德街的汉斯,也许就是存活下来的修道者。

不能成为敌人,一定不能。他这样告诉自己,在这军部局势不明的情况下,他必须拉拢一些可靠的力量。

“算了。”他走向门口。“别去找人家麻烦了,当作人情。”

这几天让武装部加紧再做一个零件好了,现在的任务就是去找那些军部退役的人,跟他们谈判。

西克坐在椅子上,有些不知所措。他看着李呈因放在他面前的零食,他也没有拆开,他觉得一切都不太真实,明明前些日子还为母亲偷零件,为妹妹的营养担心,一家过着落魄的生活。

他看着李呈因吃着零食,看着他自己,他也感觉不好意思,便低下头。

“西克,你的全名叫什么。”

“提亚米·西克·罗所其。”

李呈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上前把西克的零食拆开,让他双手捧着,把零食都放在了他的手上。

“没必要这么紧张。”李呈因示意他放松。“这种零食很好吃的。”

他点点头,礼貌性地吃了一个,随后眼睛亮了。

“很好吃吧。”李呈因笑着说,他看着西克的神态逐渐放松。

西克连忙点头,但是当他想吃第二个时,又觉得自己的行为不太对。

“又来。”李呈因叹气,他拿着零食放到西克的嘴边。“如果不想我这样喂你的话,你就自己拿起来吃,喜欢吃就多吃一点。”

李呈因坐回位置,看着西克开始慢慢吃零食,他觉得有种欣慰的感觉。

当西克问到他的母亲和妹妹去哪了的时候,李呈因告诉他,她们被安置在一个很安全的地方,想看她们随时可以去看。

“是汉斯先生安排的地方吗?”

“是,很安全。”

“我信任汉斯先生。”

西克看着李呈因,他现在觉得李呈因是一个好人。他给了自己足够的尊严对待,并没有因为他的身份,而对他歧视。他给自己好吃的,对自己的母亲和妹妹足够好,他真的是一个好人。

“那个八字胡先生,好像和汉斯先生很熟的样子。”

让李呈因惊喜的是,西克会主动和他聊天。

“他听到你叫他八字胡一定会气炸的,哈哈哈。”李呈因大笑着说,他看着西克害羞的神情,知道这个孩子对自己已经放下戒备。

“他叫午,午夜的午。”

“好奇特的名字,和我们这样的名字都不一样。”西克有些好奇。

“人也和名字一样奇特。”李呈因点点头,继续说道。“不管面对的人是谁,他总是那么热情,但是他习惯话说到一半就不说,我好几次因为这点把他打了一顿。还有,他的服装店虽然门店冷清,但是制作出来的衣服绝对是一流,你不用担心。”

“汉斯先生是什么时候和午先生认识的呢?”

“什么时候认识的啊....”李呈因抬头想了想,最后还是摇了摇头。“已经忘了具体的时间了,反正很早,认识应该有个十来年了吧。”

他真的忘记了他是什么时候认识午,只隐隐约约记得,那是在地面上,一个雨夜,午撑着伞,站在狭长的街道,之后便忘记了。

他现在对某些关键点的记忆,失去了印象。

“那一定是很好的关系吧。”

“十来年了,就那样吧。”李呈因揉着眉头,他有时候真的接受不了午的过度热情,他一直选择沉默应对。

两人就这样,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

李呈因突然想起来,他要问问西克当时说出口的那个名字,里昂。

“在你的印象里,里昂是谁。”

西克想了想,记忆里有,但是很模糊。他开始头痛,那部分的记忆像是被上了锁,怎么去记都记不起来。

“好模糊。”他的记忆里,只有一个紧闭的房间,里面都是黑色的。

李呈因皱着眉头,已经觉得事情不对,他连忙制止西克继续想下去。

“想不起来就算了,也许是梦吧。”

那个紧闭房间里,他好像是被铁链绑起来,背后感觉被一些东西钳制着。

那个声音是模糊的,模糊到他连内容是什么都忘记了。

唯一确认的信息就是,里昂叔叔。

地下世界,南教堂。

“齐靖水中将。”

青耳站在阴暗处,看着从教堂大门走进来的人,开口道。

“你们这地方让我好找。”齐靖水打量着教堂。“南北两教堂,北朝圣,南赎罪。你们挑了一个南教堂,这是什么意思?”

“大家都有罪,看齐靖水中将怎么理解了。”

“废话少说,把零件给我。”齐靖水盯着阴暗中的青耳,他觉得这个声音有些熟悉,但是他就是想不起来。

青耳前几天收到李呈因送来的零件,他本以为那次赌场事情之后,李呈因跑了就不会再回来。出乎意料的是,他回来了,带着零件回来的。

在他发愣的时候,李呈因跟他说了一句话。

“帮个忙,帮我安置一对母女,要最安全的地方。”

他答应了,他觉得这是一个合理的交易。

“条件。”青耳看着齐靖水,缓缓地走出阴影。“总要有个交易的条件。”

齐靖水的瞳孔缩了一下,他盯着青耳。

“格斯,居然是你。”

“齐将军,好久不见。”

“为什么。”齐靖水咬着牙,他眼前的这个人曾经是他的部下,难怪会觉得他的声音熟悉。“为什么要和我对着干。”

“将军,若是别人来,我也这样。”

“钱,你们归根结底是需要钱的对吧?”

“将军,这个条件太俗气了。”

“看来是非要打一架了是吗?”齐靖水解开了自己的扣子,松了松手腕。

“也行,赢了,无条件还给你。”青耳拍了拍手,教堂的大门被轰的一下关上。“但是和你打的不是我。”

大量的蒸汽冒出,机械之间碰撞的金属声在大门处响起。

“给你介绍一下,你曾经的打手。”

“齐....将军。”蛮牛向齐靖水点头,在军部的时候,他们曾经关系很好,他也习惯了叫齐靖水为哥,只是场景不一样了,让他有些不习惯。

“就知道是你。”齐靖水啧了一声,把自己的佩枪丢掉,转身向蛮牛大吼。

“来吧,看看离开了军部,有没有退步!”

“赐教!”

蛮牛双手互相撞击,朝着齐靖水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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