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再继续待下去,周嘉树拽了椅子上的外套就走,老爷子在身后叫了几声也没让他停下,可见今日,周嘉树气的有多深。
“爸,我先走了。”赵思沅虽然也对周爷爷今日的做法不认同,但到底还是长辈,恭敬了跟他打了招呼后才起身离开。
“赵靳,你是不是也觉得我今日做的比较过分?”
难得周璋在此刻还能对自己这孙子产生几分愧疚。
“但我老了,我这把老骨头也熬不了多久了,海嘉是我们周家的基底,它决不能倒,我也不允许它倒。”
“嘉树是周家人,这个接班人他接也得接,不接也得接。”
赵靳摇头叹气,并未接话。
既然老爷子认为如此,他也不必多说。
和石曦之对视了一眼,刚想起身离开的时候周璋又突然望着赵思沅刚刚坐的位置:“你们家这丫头,今年多大了?”
…………
赵思沅追出去的时候周嘉树已经在启动车子了,她赶忙过去趁着车还没锁拉开了副驾驶。
“下去!”周嘉树此刻的脸色十分差,就连语气也不算多好。
“不下去。我已经吃好饭了,我跟你一起离开。”
这人现在正在气头上,赵思沅自然多体谅一些,更何况他现在这种状态,赵思沅也不放心让他单独离开。
后面开过来的车子已经在催促了,周嘉树深深看了她一眼,还是冷脸发动了车子。
刚进入主路,过了人流段上高架,suv的速度被他提的极快,驾驶位上的车窗还被他放了下来,那晚风直灌进来,赵思沅头发都被吹乱了。
算了,算了,她今天不能跟这人计较。
赵思沅拉紧安全带,闭着被风吹得睁不开的双眼在心里一遍一遍的默念:不能计较,不能计较。
车子一路向北,赵思沅趁着转弯速度终于降下来的这一会歪头看了一眼窗外,她估计周嘉树应该是要往北湾的那座环山去。
又开了二十分钟,车子直接开到了山顶,那人率先下车,山顶的风比山下更大,这块又没有路灯,站在这块眺望,整个江城的灯光点缀,闪闪亮亮。
“你下来干什么?”周嘉树站在那处,身上也只一件黑色衬衫,却还不忘提醒她,“风大,上车去。”
赵思沅今天因为周爷爷组的饭局,还特地穿了一身略显乖巧的白色连衣裙,外面套了一个短款黑色马甲,就是两只露在外面的腿有些冷。
她咬咬牙,假装没事的走了两步:“都来山顶看风景了,我才不坐车里。”
一分钟后,周嘉树关上车门,把刚拿出来的黑色外套扔给她:“自己穿。”
那衣服上还留着他身上特有的苦橙和使君子的混合香味。
“为什么跟我出来?怕我想不开?”
从十岁那年母亲去世后周嘉树就对“亲情”两个字嗤之以鼻了,他早就过了“难过悲伤”的年龄:“爷爷这两个字,是我对他最后的尊重。”
“但周爷爷对你最起码还有最后一丝愧疚,也会意识到自己亏欠了你,利用了你。”
山顶的风把她的发吹到脸上,赵思沅随手整理了下,她一向不会安慰人,这会也是想到什么说什么:“和我相比,我的爷爷奶奶甚至都不承认我这个孙女。”
“呼呼”的风声在耳边来回穿梭,周嘉树听见她说:“他们认我也好,不认我也罢,我都不在意了,因为我以后的生活不会有他们的参与,他们的孝道让我爸妈去尽就好。”
“我说真的,”赵思沅歪过头去,“这话可真不是为了安慰你周嘉树,是我对他们真的没任何亲情,至于我爸,我也从来没怪过他,因为我可以对他们没亲情,但我爸不能,那也是他的爸妈,他的父母。”
这是赵思沅第一次这么坦然的谈起她的爷爷奶奶,印象中原来十多岁的赵思沅还会哭着喊着要去爷爷奶奶家。
“我爸当初因为那个谣言已经和他们断了几年的联系了,为了我,他已经做了很大的牺牲了。”
她靠在车门上,周嘉树的长风衣穿在她身上倒有一种别致的时尚感,赵思沅对着车窗照了照,心里感叹,果然,她这公主真不是白当的。
周嘉树许久才出声:“真不在意了?”
“那上次在会所里是谁因为邵寒烟一个名字就哭了?”
赵思沅:“……”
这人的恶趣味可真是一点没减啊,明明刚才还是怒意值飙升,这会又开始调侃她了。
她翻过去一个白眼:“那是特殊。”
“我后来见到邵寒烟还给她送了五件衣服呢,我才没那么小气。”
就连赵思沅自己也没想到,她这段时间再见到邵寒烟居然能那么冷静,肯定是舒冉这人整天在她耳边叽叽喳喳“邵寒烟变搞笑了”这些话,才让她产生了幻觉。
她这“天人交战”的表情太过明显,周嘉树也不拆穿,揉了下她已经吹乱的头发:“赵思沅,这大院里活的最通透的人也就只有你了。”
谁知道这话是在夸她还是骂她,赵思沅才没跟他争论下去,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要不,抽两根?”
她把烟递到周嘉树眼前。
“哪来的烟?”周嘉树问她。
月光下那双盛满了月色的眸子亮晶晶的眨了眨:“刚刚出来时从饭桌上顺走的。”
赵思沅记得原来听邵络景这小子说过,抽烟很能麻痹神经的,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就是觉得周嘉树可能会需要就带着了。
“就是没打火机。”
赵思沅回头要去车里找,手中的烟盒被周嘉树抽走:“戒了。”
一时没找到垃圾桶,周嘉树便扔到了车后座。
“你不是不喜欢我抽烟?”
没有灯光的山顶上,赵思沅只看见了那人眼睛里唯一的光亮,她扭过头去:“我也没说不喜欢,就是说吸烟有害健康。”
片刻后,她像是开玩笑一般问出了那个一直压着的疑问:“你当时戒烟,就是因为我说的这话啊?”
周嘉树懒懒抬眸,唇角刚绽起的那点笑意似有似无:“太久了,不记得了。”
“……”
那晚山顶过后,赵思沅就投入到了公司的学习中,几人的聚会她也很少参加,更别提再出去耍一通。
因为马上就要进入赵氏,她要了解和学习的东西太多了,尤其赵氏又是做医疗这一块,容不得马虎。
和周嘉树虽然也一个多星期没联系,但这几日他的消息却是不间断的传到赵思沅耳中。
又是什么“d.e占股百分之六十成功控股并购项目,成为最大股东后两大企业联手进入项目第三阶段,海嘉股票暴涨。”
“d.e中国区代表实为周家出国留学的大儿子,与坐镇海嘉的小儿子是否能够和平相处?”
“海嘉是否会因为这次并购项目一跃成为江城第一企业?d.e中国区代表给出了官方回复。”
这些财经推送新闻赵思沅一开始是真的不感兴趣,但奈何因为她最近也要关注赵氏财经这一块,点进去一次后给她推送的就多了。
几人群里又跳出几条新消息,邵络景正兴奋的发着表情,半天后才发出来一条“不是废话”的消息:
“周嘉树周嘉树,听说你今天在集团会议上又让周嘉阳下不来台了?”
“佩服佩服啊,实在太佩服了,上次就听说周嘉阳脸被你打肿了,今天你又出招,周嘉阳的日子可真是不好过啊。”
周嘉树两分钟后才回他:“少看点八卦。”
今天两边集团的共同会议上周嘉阳又想玩小把戏,周嘉树直接用控股人身份全权压制,直接把他请出了会议室,一点没留面子。
别人不知道,只周嘉树自己清楚周嘉阳这么一次次用母亲的死来激他是因为什么。
半开的抽屉里放着一个白色的药瓶子,那里的瓶口还没完全合上,桌子上还放了半杯刚饮用过的矿泉水。
周嘉树揉着太阳穴,努力压下那叫嚣不止的烦躁和愤怒,。
半晌,他拨通了linda的电话:“叫刘医生过来。”
…………
十月初的时候,赵思沅正式进入赵氏上班。
只是赵思沅怎么也没想到赵靳居然真这么铁石心肠,不给她个管理层做做算了,居然直接把她分配到最底层跑市场了。
而且为了不被特殊照顾,除了高层内几个私下见过赵思沅的叔叔阿姨,其他人谁也不知道她这赵氏千金的身份,真是要让她彻彻底底体验一把平民生活。
这会怪就怪赵思沅每次来都走专属电梯,直达总裁办,公司员工虽然知道老板赵靳有一个女儿,但下面部门又没人见过,更没人知道名字,自然没人认识她。
经理把人带过去的时候十分淡定从容的介绍:“这是我们调研部新来的同事,以后专注跑市场调研这一块,小常,你带一下。”
被他喊到的男人点了点头:“知道了,经理。”
“行,那你介绍一下。”
调研部大概有二十人左右,赵思沅也不腼腆,落落大方的介绍了自己,那位带她的人过来跟她说话:“你以后就坐这,桌子上有资料,你先熟悉熟悉,不懂的可以问我。”
这位置旁边三个工位上都是女生,只有一个和她年龄相仿,另外两个看起来要年长一些。
“你好,我叫刘甜甜。”那女生主动开口。
“你好,赵思沅。”
女生看着她,笑道:“你长得很漂亮,好羡慕你啊。”
赵思沅礼貌的回了一句“谢谢,你也很可爱。”
这女生戴了一副黑款眼睛,扎了一个丸子头,圆圆的脸上又白又嫩,的确可爱。
刘甜甜苦恼的说自己有点胖,又热情的给她介绍着另外两位:“这位是张姐,这是秦姐,以后有什么事你都可以跟我们说。”
秦姐笑着开玩笑:“常组长,我们这组现在从三个女生又变成四个女生了,男生还是只有你一人。”
大家一直都在调侃常茂,这一句话让他有些脸红,但脾气极好,说话都是那种又慢又温的语气:“大家好好工作吧,多带带新人。”
赵思沅感觉这气氛还不错,就是桌子上的资料一大堆,看的她头皮发麻。
前几天写一些分析时还错了几处,到第二个星期她就基本不出错了。
连着上班两个星期,赵思沅总算适应了这样朝九晚五的两点一线,因为要早起,晚上都去不了酒吧只能在家准时睡觉。
一组同事都这么认真,她一个新人也不好意思拖了后腿。
医疗药品和器械这一块的数据太多,一丝一毫都不能出错,她需要记住几个关键的核心,以应付最基本的工作。
“我们公司并不是专业生产器械这一块,我们这个部门平常最多的是跑市场调研,简单来说,就是到处跑医院,收集使用情况反馈,在各家器械公司中找到最安全,市场使用率最高的那一家。”
常茂怕她不适应,每天都会过来询问一两句。
“没事,慢慢来,有什么不适应的可以跟我说。”
他一走后,刘甜甜围过来:“我们组长是不是人很好,我原来刚来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手把手教我。”
“不过,”刘甜甜的目光在赵思沅脸上停留,“我怎么感觉组长对你有些不一样啊,组长他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