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铳兵,上前!”
一声令下,南中军队伍中的九百火铳兵齐声喝了一声,“杀!”
五百火枪兵被调到正白旗冲来的正南方向,两列列阵,护住了车队的正面。其余四百火铳兵分为两部,分别调往西面与东面担任警戒。
六百长枪兵和刀盾兵在上面的三个方向上担任警戒和预备队,随时准备上前接应火铳兵的兄弟们!
六百骑兵此时也都变成了步兵,将战马交给辎重队的同袍,各自手中擎着长枪,在守汉身边担任总预备队和他的中军护卫,医生们开始在临时开设的营帐中准备治疗即将出现的伤号。
而炮手们则是在炮队营官的带领下,用六分仪、望远镜、测距仪等设备开始紧张的测量远近的距离,更有几个被派到了火铳兵列队之处为他们提供射击距离的技术支持。
整个南中军营地转眼之间变成了一个杀机四伏斗志冲天的阵地。
由远而近,那牛录章京率领着所部百余战兵、二百多余丁、各兵私自夹带进关的家奴、包衣、阿哈之类的,快速冲动了距离南中军不到二百步的地方勒住了马缰。
站在用三辆辎重车竖起来覆盖上木板临时搭建起的指挥台上,守汉用望远镜看得很清楚,这些在辫子戏里被无数次的出现过的所谓八旗勇士们。
他们个子普遍不高,但是身材却都粗壮结实,类似大饼样的脸上都是泛着油光的横肉,在这个距离上可以清晰的看清他们满是骄横之色的表情。在前面列队的大都是身上甲胄俱全的战兵,一兵二马,手中各自拿着长刀或者是长枪,背上背着巨大的弓箭,马背上悬挂着骨朵之类的投掷兵器。在战兵后面,便是那些由家奴包衣阿哈组成的辅兵,相比较战兵,他们的装备和气势就差多了,身上只有不镶嵌铁叶棉甲,虽然也是手执刀枪,但是战斗力却很明显的与战兵有着差距。
远远的,还有一股尘头向这边行来,队形散乱,步伐杂沓,隐约的传来鞭笞喝骂之声,想来是那些被掠来的人口财物。
“三百多人的兵马,就来打劫我三千多人,去!”
守汉骂了一句。
他在观察着对面的建奴,那身着南中甲的牛录也在观察着对面这支打着明军旗号的队伍。
虽然没有望远镜的辅助,但是这牛录目力锐利,将南中军队伍中的情形也是看的清清楚楚。堆积如山的物资,车辆,还有随风飘散的饭菜香味,越发的印证了他前来抢掠的决定是如此的正确。在营地外列队的那些兵士,身上的铠甲、手中的刀枪,更是形,想起来便惬意的很!
一百步,九十步,八十步,七十步,已经到了鞑子弓箭的射程之内!
“放!”
你不动,我动!牛录章京在后面看得很清楚,他不相信在自己箭雨的洗礼下,还能够有人能够扛得住。
女真人的弓箭,从阿骨打时代开始,便是弓力只有七斗。为了能够最大限度的发挥杀伤力,他们便是只在近距离内开弓放箭,最短的时候甚至是在二十步内。在七十步的距离上,箭簇长达二寸的箭便到了威力可以破甲的地步。
“嗖!嗖嗖!”
数十支箭挟带着破空的风声被那些弓手抛射到半空,飞进了火铳兵的队伍里。一阵击中肌肉发出的闷响转瞬间在火铳兵队形里响起。接着便是一阵低声的呻吟,那是火铳兵们被箭射中了没有披甲的手臂和腿。
辅兵们从后面冲上来,将被箭射伤的兄弟抬下去医治救护,后面的火铳兵自动向前补齐了空缺出来的位置。
“完喽!鞑子射完三拨箭,差不多重甲也到了跟前,南中军那些连火绳都没有点的火铳兵,完咯!”
踮着脚向南面眺望的王德胜,忍不住发出了这样的哀叹。
转眼之间,第二波箭雨落下,又有十余个火铳兵受伤倒地。
“敌距我五十步!”
被拨到火铳兵中担任测距的炮手们兴奋而略带紧张的在火铳兵指挥高五耳边低声吼起。
“发令,全体准备用枪!”
哗啦啦的一片声响,火铳手们纷纷从肩头取下火铳,检查枪头帽是否拔掉,火门是否打开,龙头是否扳起,有人还唯恐火石不利,紧张的给自己的火铳更换了一块新的火石。
做完这些,鞑子兵已经到了四十步的距离,他们的步伐已经从疾走变成了小跑,再跑几步就是会快速奔跑起来,直接冲击军阵,用手中的刀斧砍杀明军士兵。
“开火!”
将近五百火铳兵排列成两排,前排蹲姿,后排立姿,二百多只火铳朝着小跑过来的数十名鞑子重甲兵齐齐的扣动了扳机!
王德胜在军阵后面耳边如同响起了千百个霹雷一般,连绵不绝的雷声震得他耳轮中嗡嗡作响,也震得他脸色发白。
随着第一声火铳响起,那牛录章京便震惊的发现,这群明[]士如此的沉稳狠辣,竟然在挨了自己三轮箭雨后队形不乱不散,这份坚忍便是以前接触过的明军从未见到过的。
几名冲在前面的重甲军士被几枚弹丸击中,穿透了两层甲胄不说,身体随着余波未消的巨大冲击力向后飞去,将后面几名各执刀枪的重甲撞倒,手中的巨盾长刀大斧也不知道飞到了何处。
连贯不绝,震耳欲聋的火铳声,不光是让在营盘内的王德胜等人惊掉了下巴,也让百余步之外的河西务镇城上的官员们吃惊不小。
“这里哪里来的官军?居然能够和建奴对阵,不惊不慌,不溃不乱?”
连年来,官军对上建奴的败绩,已经让大明的官员百姓们习惯了失败,就和眼下的球迷对待国足的心态相仿,输了、败了是正常的,打平就是意外,赢?基本上就是彗星撞地球了!
第一排的火铳射击,几乎将冲在前列的重甲兵扫荡一空,几名手执巨大盾牌的重甲兵手中的巨盾被打成筛子一样。
那两名背上高高插着认旗的分得拨什库,汉语称为领催的,被几枚弹丸击中,饶是身上披着三层甲,但是在区区四十步的距离上,三层甲也是和纸糊的一样!
余下的兵士们却没有停住脚步,在他们看来,这些火铳手们接下来就是应该转身去重新装填弹药,至少要片刻时间,眼前只有三四十步的距离,足够冲进去了!
“前排,起立!”
“后排向后转,装填!”
昂扬的口令声在火铳兵队列中响起,士兵们在军官的口令声中有条不紊的做出动作。
十步的距离,奔跑时就是几个起落而已,转眼间,那些轻甲善射的兵士们已经冲到了近前,将弓箭收到背后,取出各自的长刀大斧,朝着南中军的火铳手们冲了过来。
“三十步,开火!”
射程缩短了十步,火铳的威力便得到了加成。不光是可以破甲,那些身上只有一层镶铁棉甲的建奴步甲,享受到了前面的重甲兵没有享受过的待遇,弹丸破开他们的甲胄,急速地在他们体内翻滚着,打断他们的筋骨,将他们的内脏搅得稀烂。在完成这些动作之后,意犹未尽的冲出他们的身体,四处乱飞,寻找着下一个猎杀目标。
第二排的一轮齐射,将位于重甲兵之后的步甲们几乎扫荡一空,那身上披着三重甲,被几名身披双层铠甲的家奴护卫的牛录章京,也是身中一弹,要不是身上最外侧披着南中甲,周围的家奴又以身体为他遮挡弹雨,被十几只火铳重点照顾的他,想来会变成蜂窝煤。
即便是如此,那枚弹丸,也让他痛苦的跪在地上,用手中长刀支撑着身躯,努力令自己不倒下去,他感到,体内有什么东西正在缓缓的向外蠕动,似乎要流淌出来。用手去摸,一片湿热。原来是那弹丸击穿了他的腹部,肠子流了出来。
他的一名家奴,见前面的勇士纷纷倒地,后面的那些余丁却又有些畏缩不前,不由得忿然大怒,举起手中的牛录章京官纛奋力的向前挥舞,示意那些余丁向前冲杀。但刚刚挥动了两下,发现往常粗壮有力的臂膀却一点力气也无,低头一看,一个巨大的创口正在右臂上向外流着血。
“敌距我二十步!”
“开火!”
眼前只剩下了那些只穿着未镶铁棉甲的余丁包衣家奴之类的角色,重新装填完毕的火铳手们,心情格外的轻松,略一瞄准,便朝着这群人嘶喊着冲来的方向扣动了扳机,龙头落下,铳口发出火光和白烟,弹丸而出。
三轮射击,便将一个牛录的战兵和家奴扫荡干净,这令城头上窥视的官员们大为惊讶,官军何时有了这样的强劲的战斗力?
“便是当年的神机营,也未必如此强悍!”
站在高台上观察的李守汉见这一牛录的可战之兵已经基本被打翻在阵前,将手中的望远镜递给一旁伺候的亲兵。
“发令,令马队冲出去,收拾剩下的残渣余孽!”
听到调马队出击的号角命令,黄一山不由得大喜过望,点出斥候一队二十五人,前哨和马队近卫一队,共计百人上下,从火铳兵闪开的两条通道之中如同游龙相仿杀了出去。
在最后担任警戒和看管那些马匹帐篷以及抢掠来的人口财物的少数鞑子和一些余丁、包衣阿哈之辈,本来以为这是一场极其轻松而又收获丰厚的战斗,正在翘首以盼,准备驱赶着抢掠来的人口上前搬运财物缴获,但是三排火铳声响过后,便只看到牛录章京大人强自支撑着身体,周围的勇士们躺到了一片,想来是不能活了。
一个可以轻松攻破州县城池的牛录,便在这运河边上被基本消灭了。
见对面明军阵中又杀出了百余骑兵,全部都是带甲之兵,那些余丁包衣们哪里有勇气同这新胜之师对抗?一声惨叫,跳上本来是各级军官和带甲战兵的马匹,狠狠的加了两鞭,飞也似的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