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位老僧是在工地门口摆摊的。
他递给秦霄这尊千手观音像，秦霄和楚清漪看过后，皆满脸黑线。
从器型上来看，这应该是一件南宋时期的大理国铜鎏金观音像。
大理国即现今滇省一带，是宋朝西南边境的国家，和宋朝关系密切，受中原佛教所影响较深。
千手观音又称千手千眼观世音，是我国民间信仰的四大菩萨之一。千手观音是阿弥陀佛的左胁侍，与阿弥陀佛、大势至菩萨合称为‘西方三圣’。
千手观音是大慈悲的象征，能保佑度过难关、消除病痛、使人顺利度过关口，达到一生幸福、平安吉祥。
大理国佛像存世不多，如果这尊观音像是真的，那它将是一件非常难得的艺术珍品，价格在几十上百万。
而老僧递给秦霄的这一尊……
哪怕铜鎏金，也应该是实铜佛像，表面鎏金。可这件观音像是空心的，为了节省材料，外面只有一个铜壳子。这叫‘无心佛’，回家供奉屁用没有。
至于所谓‘鎏金’，秦霄没看见金，只看见了金色的油漆。
这都不提了，秦霄能忍。
令秦霄忍无可忍的是……尼玛，这尊千手观音，每只手咋只有三根手指呢？菩萨也是人形，就算手多了点，也应该每只手都有健全的五根手指啊！
八成是粗制滥造的造假贩子光想着菩萨的手多，而忽略了手指的问题。
这……菩萨本身都成了残疾人，还怎么普度众生？
别说秦霄已经不瞎，就算秦霄真瞎，也不可能掏钱买这么个玩意儿呀！
不过人总是有好奇心的，秦霄想知道，这么个垃圾东西，这位骗子老僧究竟想卖多少钱。
于是秦霄问道：“大师，请问这个多少钱？”
“小施主，佛门法器，不说钱。”谁知，老僧摇头否定了秦霄的说法。
“啊？”秦霄当时肃然起敬，心想难道真遇到了得道高僧？他的观音像虽然不是真的，但他普度众生的心却万分虔诚？
正当秦霄追悔莫及，都想向眼前这位高僧为自己心中的龌龊想法道歉时，老僧的一句话，彻底把秦霄雷个外焦里嫩。
“咱们不说钱，说缘法，说缘。”老僧双掌合十，庄严肃穆道。
“缘？”秦霄和楚清漪的境界不够高，满头雾水。
只见老僧伸手指向这尊千手观音像，郑重道：“对，一万八千元。”
“噗！”秦霄和楚清漪两眼一翻，差点同时栽倒，老血都要喷出来了。
“那个啥，大师。”秦霄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实在不好意思，我是个盲人，实在没啥钱，请不起这么贵重的佛门法器，打扰了，祝您生意兴隆！”
说完，秦霄拉起楚清漪的小手，想快步冲进工地里，远离这个假扮僧人的死骗子。
哪成想，老僧健步如飞，上前硬生生把两人拽了回来，软磨硬泡，说买不起观音像，他摊位上还有更便宜的，非让秦霄挑选一件。
废话，好不容易碰到个瞎眼的，不坑瞎子，坑谁呀？
秦霄万分无奈，对老僧摊位上的一堆垃圾毫无兴趣，只想找个机会快跑。
“哗啦！”而这时，工地的大铁门忽然开了，一群工人冲了出来，直奔老僧的摊位上。
“阿弥陀佛！”老僧见来了这么多顾客，便不再理会秦霄，急忙口诵佛号，假扮得道高僧，念起了老一套。“各位施主，茫茫人海中相遇，这便是我们的缘法。诸位若想消灾避祸，当虔心拜佛，贫僧这里有佛门法器！”
“嗯？”秦霄很快便被一群工人挤到了边上，他倒不生气，因为他本来也没打算买。更多的，是难解的疑惑涌上了他心头。
这个时间，既过了午休，也没到傍晚下班的时候。
工人们为啥不在工地里干活，全跑出来了？
就算是短暂的中途休息时间，工人们也应该上趟厕所，或跑去超市买瓶水，买根冰棍，乃至找个阴凉地，抽两口烟放松放松。
为啥这么多工人，要集体冲向一个老僧的地摊前？
理由是什么？
发觉楚清漪也用同样的疑惑，秦霄在一堆工人中，找了一位面相老实巴交，一看就很好说话的工人大哥，询问这是什么情况？
这名工人大哥外号王老蔫，人如其名，确实一点也不凶。
王老蔫如实回答道：“小兄弟，你有所不知道，工友们都被吓坏了！”
“最近这段时间，工地没消停过，动不动就出事！”
“单说这个礼拜，就因为各种意外事故，伤了五个兄弟！”
“四个轻伤，在家休养，那个最倒霉的，现在还在icu里没出来呢！”
“嘶！”闻听此言，秦霄禁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这礼拜伤了五个人？
可今天才星期四啊！
工地是体力劳动，与钢铁水泥为伍，危险重重，出事的状况并不少见。
但这座工地的出事频率，确实太夸张了点。
秦霄问道：“所以你们为了消灾，组团来找这位老僧买佛家法器庇佑？”
“没错！”王老蔫一边挑选，一边答道：“其实一开始我也是不信的，直到前天，我们包工头说工地太邪性，找佛门高僧请了枚护身符，说能保命。”
“当时我们还背地里笑话包工头怂了，哪成想，当天中午，一根钢筋从房梁上掉下来，和包工头擦肩而过，但凡他位置偏一点，钢筋都把他穿死了！”
“包工头握着护身符，一个劲儿念叨佛祖保佑，说是护身符起作用了。”
“我们兄弟一看，佛门护身符果然有用！于是我们一起找包工头，让他把大师请过来，我们要一起买佛门法器，消除灾祸，长命百岁！”
工人王老蔫说了前因后果，便不再理会秦霄，自顾挑选。
秦霄和楚清漪对视，一脸的凝重。
如果说，刚刚老僧对他的行为，只能称得上江湖骗子，无良奸商。
那么，老僧现在的行为，叫诈骗。
工人们文化水平不高，想法也很简单，就是平平安安赚钱养家。
而从小在尔虞我诈的古玩行环境长大的秦霄和楚清漪，一眼便识破了。
这是个套。
包工头和老僧，是一伙儿的。
包工头那所谓‘差点被钢筋穿死’的把戏，恐怕是提前精心设计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