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白鹿醒来没看见晏峤,他没急着出门。
朝南的阳台正好被边上的一株巨型香樟遮住了阳光,白色半透明的窗纱随风轻曳,邢白鹿推开落地窗走到了外面。
阳台上摆着两张藤椅和小茶几,他坐了下来给家里打了电话。
邢远霖问了几句晏峤的伤势,然后嘱咐邢白鹿别忘记明天去郑艳玲家吃饭的事。
他不说邢白鹿倒真的快忘了。
收线后,邢白鹿微微抬头活动了下颈肩,阳光从密缝间稀稀落落洒下些来,在地上染上斑驳的影。
邢白鹿觉得有点舒服,给张青柚打电话时干脆开了免提将手机搁在茶几上。
“真的没事?”张青柚还是很生气,“方琮林简直就是个大煞笔。”
邢白鹿笑:“欸,你知道他在我面前怎么称呼你吗?”
“什么?”
“他说‘我学长’,我一下子愣是没反应过来,难道我不是他学长吗?怎么到你就是‘我学长’了?”
张青柚:“……”
“你别理他!”
邢白鹿笑着往椅背上靠了靠:“他求我帮他求请来着,要不,你把他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这件事就算了。”
“方琮林这么骗你,算什么?”
张青柚说这句话时,晏峤正好从外面进来。
听到了这话,他刚想说绝对不能算了,却听邢白鹿懒懒道:“其实真的没什么的,他就算是为了试探我,也是为了晏峤,只能说晏峤在他心里很重要,就像你这么生气是为了我一样。对我来说,晏峤的眼睛好好的,别的我就什么都能接受。”
晏峤的步子一顿,瞬间内心五味杂陈,高兴、难受又为小鹿受了委屈觉得异常心疼。
他的小鹿怎么可以这么好!
张青柚道:“我知道你说的有理,但我不能消气。”
“嗯,别消气。”
邢白鹿吃了一惊,本能回头,见晏峤板着脸走了出来。
他特意弯腰对着放在茶几上的手机道:“千万别把他放出来,你绝对不能让方琮林追到手!”
邢白鹿蹙眉了他:“你干什么?”
晏峤冷笑:“做错了事就要承担责任,他以为道个歉就万事大吉了?做梦!”
邢白鹿有些诧异,这件事在方琮林他们仨去医院病房跟他道歉的时候不就已经了结了吗?今天这又是怎么了?
片刻,才听张青柚的声音传来:“听晏峤的声音是真的没事啊。”
晏峤将另一张椅子搬到邢白鹿身边,抿唇坐下:“本来就没事。”
几人闲聊了会,张青柚说有快递打他电话,便挂了邢白鹿的电话。
晏峤顺手解锁手机,往群里发条:「你完了」
顺便@了方琮林。
方琮林的字还没发出来。
系统:「您的好友晏峤退出群聊」
此时还在车上的三人:“……”
邢白鹿正好看见,蹙眉问:“你怎么退群了?”
晏峤道:“因为那个群里的人都有病。”
邢白鹿莞尔:“你和你朋友们又怎么了?”
怎么了?
晏峤想起来就觉得简直了,上次造谣他不行,这次居然……
“晏峤?”
“不想提他们!”
邢白鹿识趣没再追问,他将头靠在椅背上,轻闭上眼睛,阳台上有风,吹得人很是舒服。
晏峤侧脸看着他微卷的发梢轻轻飘动,突然不想打扰他,顺手连手机都开了静音。
前世,小鹿也曾陪他这样安安静静在家里阳台上待上小半天。那时,他的房间已经从这里搬去了前面父母住的洋房里。
佟倩喜欢阳光房,那边主卧的阳台晏继成便让人搭建成了一个小小的阳光房。
父母走后,那栋洋房的主人成了他和小鹿。
严寒冬日,小鹿时常陪他在那个小阳光房里坐坐,那边的洋房没有爷爷这里的香樟,整个阳光房都能被阳光铺满。
小鹿会这样看他吗?
也许,会的吧?
晏峤的唇角微微勾起,眯了眯眼睛看着身边的人。
这样岁月静好的日子,他真的想和小鹿过一辈子。
“怎么了?”邢白鹿突然睁开眼。
晏峤愣了下:“什么?”
邢白鹿笑:“你突然不说话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晏峤跟着笑:“看你在休息,就不想说话了。”
邢白鹿撇过头望着晏峤,五年后晏老爷子才突然要找人给晏峤冲喜的,所以那场意外应该是在晏老爷子找到他之前不久。
不会是现在,是他太紧张了。
他伸手拉住了晏峤的手,与他十指相扣住。
晏峤心头情动,本能回握住邢白鹿的手。
邢白鹿笑道:“我感觉我们俩像两个咸鱼老头,坐着晒太阳的事像不像老头干的?”
晏峤忙坐直身体,认真问:“那你想去哪?我们现在就去。”
邢白鹿摇头:“这样挺好的。”
晏峤在这儿,他哪里也不想去。
晏峤以为他是在医院待累了,识趣闭了嘴。
后来,太阳西挂。
晏老爷子的声音从下面传来:“你俩待阳台上干什么呢?没事下来帮我种树。”
屋前的一棵老槐树去年被蛀空了树干死了,晏老爷子本来想再找人买一棵大树回来填补上,结果一直没找到满意的。
于是他干脆让人买了棵小树苗来种。
邢白鹿和晏峤下去时,正好见一个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拿着锄头要干活。
晏老爷子道:“继林,你别忙活了,让他们小孩子试试。”
晏峤上前打了招呼:“表叔。”
赵继林应了,皱眉道:“舅舅,让峤峤种,他行吗?”
晏老爷子道:“他都比你还高了,你看他行不行?小孩子也得锻炼锻炼,这里的花花草草总有一天他也是要自己打理的。你帮忙把树苗带来辛苦了,走吧,去里面喝杯茶。”
赵继林跟着晏老爷子进屋,忍不住又回头:“峤峤,不行就喊我啊。”
“可以的。”晏峤接了锄头开始挖坑。
邢白鹿跟上去,小声问:“你行不行?”
晏峤道:“小看我,你别站我后面。”
晏峤吭哧吭哧挖了好半晌。
邢白鹿看着差不多,把树苗往坑里搬:“可以了,晏峤。”
此刻太阳都已经晒不到了,但晏峤还是浑身都在冒汗,他推开邢白鹿:“你别动,脏。”
“这有什么脏的?”邢白鹿蹲下身和晏峤一起种。
晏峤看了眼认真的邢白鹿,前世的这棵树是他和爷爷一起种的。
“西边你房间外那棵香樟是四十多年前我爷爷奶奶一起种的。”晏峤顿了下,又说,“我爷爷说那是他和奶奶一起种下的一辈子。”
前世爷爷和他一起种树时说,这棵槐种下的是晏峤的人生,希望他的一生富贵吉祥。
而现在——
“今天种下的是我和你的一辈子,是我们一生的吉祥如意。”
晏峤覆上邢白鹿扶着树苗的手,“五年后,它就能开花了。”
槐树进入盛花期正好是五年左右,前世小鹿来家里的那一年,槐花开得正旺。
满院的花香四溢,可惜晏峤没能看到那个场景。
但小鹿说,特别漂亮。
晏峤突然这样认真起来,邢白鹿看得发了愣,晏峤似乎总是会不由自主给他许多未来的规划和承诺。
吴阿姨拎了桶水出来:“少爷,树种好,得把土浇透。”
“嗯,给我。”晏峤伸手把水桶接过,“小鹿,你先洗手。”
邢白鹿点头在水桶里洗了手:“这是什么树?”
晏峤道:“槐树,开花的时候特别香。”
邢白鹿笑:“你见过啊?”
晏峤笑:“嗯,以前见过。”
后来佟倩过来了,得知晏老爷子和赵继林在里面喝茶,便也进去和他们聊天。
晏峤带邢白鹿在院子里转转。
晏公馆的花花草草不多,基本上都是很高大的树,各种各样的树,那些粗壮的枝干似乎也在昭示着这两栋房子的古老。
晏峤和邢白鹿家不一样,邢远霖是刚好赶上了房地产热,晏家却是几代人的积累。
若论门当户对,他和晏峤一点都不般配。
不过现在的邢白鹿不是前世的他,才不在乎那些虚的。
晏峤兴奋道:“明天我带你去宁海市区转转,你要不要去看看宁大?”
邢白鹿失笑道:“看看我就能考上宁大么?”
就像在北城很出名的北大一样,宁大在南方的宁海也是一流名校,不过邢白鹿还是有自知之明,就算是这一世成绩提高的自己也是考不上宁大的。
但晏峤还是可以肖想下,邢白鹿想。
晏峤道:“宁大也不是唯一的出路,它是全国最美的院校之一,就当观光看看也行啊。”
邢白鹿笑:“听着倒是不错,不过我明天得回桐城了。”
“明天?”晏峤顿时收了笑,“为什么这么着急回去?我妈妈和爷爷都很喜欢你啊,你要是愿意,可以住到返校,到时候和我一起回去。”
邢白鹿耸耸肩:“明天我得去姑妈家吃饭,之前就说好的。”
晏峤的脸色变了:“江怀夏家里?”
“嗯。”
“你爸爸逼你去的?”晏峤细细看着邢白鹿的神色,他脸上倒是没有不高兴的样子。
邢白鹿摇头:“我不想去,他也逼迫不了。就是觉得,总归是我爸爸的血亲,有些关系还是需要处理的。我也羡慕你家里的这种和睦的关系。”
不管是容院长还是刚才晏峤那位表叔,看着都和晏家的关系很融洽。
晏峤沉着脸:“那个江怀夏一看就不是好人,我怕他欺负你。”
邢白鹿笑:“他的确不是什么好人,不过你怕他欺负我倒是不必,他那点伎俩也就骗骗我爸,对付我没用。”
自从邢白鹿提了明天要回桐城后,晏峤就很少再笑了。
晏老爷子知道后,虽然有些遗憾不能多留几天,但还是给邢白鹿安排了车送他回桐城。
晚饭后,晏峤闷闷不乐跟着邢白鹿上楼。
邢白鹿忍不住说:“晏峤,桐城毕竟是我家,我肯定是要回去的。”
“我当然不是不让你回家。”晏峤急着解释,“我就是听你说要去江怀夏家吃饭,我就不放心。要不,我明天和你一起回桐城。”
邢白鹿无奈道:“你就算去了也不能跟我一起去江怀夏家吃饭吧?”
晏峤噎住。
邢白鹿又道:“别闹了,你刚出院,在家里多休息几天。趁暑假好好陪陪你爷爷,等返校后,估计你也没什么时间回宁海了。”
晏峤拉住他的手想要爬上床去:“那我今晚和你一起睡。”
邢白鹿没好气把他踢下床:“你脑袋瓜又不疼了是吧?”
晏峤更委屈了。
邢白鹿看着他委委屈屈的样子,有些心软:“那……我哄哄你?”
晏峤的脑海里鬼畜般想起了方琮林那仨的那句“嫂子”,晏峤浑身一抖:“不、不用哄了。”
方琮林那混蛋,给他整出心理阴影了!
晏峤不明原因地失眠了整晚。
邢白鹿吃了午饭就要走,佟倩给他准备了许多宁海特产让他带回去。
邢白鹿受宠若惊:“阿姨,不用的,我都没带什么东西来,怎么能又吃又拿的?”
佟倩笑道:“峤峤爷爷让我准备的。再说,你那天是听说峤峤出了车祸才来的,哪有时间准备什么东西?你不用管,一会儿阿姨都给你放后备箱,到时候让秋姨帮你拿出来就行。”
“那我去谢谢爷爷。”
邢白鹿转身入内。
佟倩看了眼晏峤:“你愣着干什么,帮妈妈拿一下啊。”
晏峤满脸不高兴。
佟倩哼了声:“我跟你去桐城陪读你爸爸都没和你这样。”
“那怎么能一样,您跟我去桐城,我又不会给您气受。”晏峤抿唇道,“小鹿那个姑妈家,您又不是不知道什么情况。”
佟倩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人家的家务事你不要管。”
“那小鹿……”
“小鹿在你面前你别欺负人家不就行了”佟倩关上后备箱,拍了拍晏峤的背,“你永远管不了别人怎么做,以后长大你会慢慢明白的。”
邢白鹿和晏老爷子道完别出来了:“阿姨,那我走了啊。”
“嗯,过几天桐城见了。”佟倩揉了揉邢白鹿的头。
邢白鹿看向晏峤:“晏峤,我走了。”
“哦,那你、你路上小心。”
邢白鹿嗤的笑:“又不是我开车,不过我会的。”他拉开车门坐进去,又摇下车窗,“晏峤,再见。”
“再见。”晏峤勉强笑着挥手。
车子已经开至外头铁门处了,邢白鹿见晏峤还站在门口看着,后来车子拐弯,邢白鹿就收到了晏峤的信息:「到了家给我打电话。」
司机笑着说:“这次还是少爷第一次带朋友回家呢。”
邢白鹿边回信息边问:“方琮林他们难道没来过吗?”
司机道:“方少爷他们来玩过,但都没有在晏公馆留宿过。少爷和老爷子一起住,老爷子喜欢清静,也不会让他们留宿的。”
是吗?
邢白鹿的手指停顿了下,可是晏老爷子看起来很喜欢聊天,也很喜欢热闹的样子啊。
司机又道:“听说少爷去了桐城和您是同学啊?您成绩一定很好吧?”
邢白鹿一个猝不及防:“啊?”
司机笑:“少爷转学去桐城后,成绩那叫一个突飞猛进,也怪不得老爷子对您那么客气,您可是福星啊。”
邢白鹿似乎有些听明白了:“晏峤之前成绩难道不好吗?”
“嗐,老爷子对少爷的要求低到只求他健健康康地长大,您说成绩能好吗?”
邢白鹿拧眉,不对啊,晏峤写的一手漂亮的字,而且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成绩不好的样子啊。
“少爷去了桐城后,变得爱学习了,晏总特意给他请了老师补课,听说少爷特别努力,完全和变了个人似的!”
晏峤发来了新信息:「累的话在车上睡会儿」
邢白鹿盯住信息看了片刻,所以晏峤后来的成绩完全是他恶补出来的吗?他还得抽时间帮他和张青柚补习。
晏峤:「别躺着睡,安全带别解开」
邢白鹿还在晏峤面前说让他追上陆明嘉,后来他还因为拼命看书复习在学校晕倒了。
晏峤继续发:
「你也别歪着头睡,容易落枕」
「我怎么不给你带个u型枕!」
邢白鹿轻轻皱眉,这晏峤怎么这么傻?
他之前不会做的题去问陆明嘉纯粹只是为了问他问题而已,又不是因为他喜欢成绩好的。
他何必这样拼命?
晏峤:「小鹿,睡着了?」
隔了三秒。
晏峤:「好好睡」
这个傻子。
司机又说:“上回少爷在学校第一次模拟考,考了……哦,528分那次,晏总高兴得不行,给我们上上下下全都发了奖金呢!”
邢白鹿愣了下。
想起来了,那次他还怕晏峤被他爸妈骂,他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后来还拿了蛋糕打算去安慰晏峤来着。
原来晏峤爸爸是这样得意的吗?
他问:“那他后来考569分那次,晏叔叔给你们发奖金了吗?”
司机高兴道:“发了发了,晏总说少爷上了一本线了,这可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后来那一周食堂还给员工加餐了呢!我们可都是沾了少爷的光,公司好多人都说要给少爷祈福,希望他高考顺利,晏总一高兴,大家又有奖励了!”
邢白鹿嗤的笑了出来。
司机道:“那也是多亏了邢少爷您。”
邢白鹿皱眉:“关我什么事?”
司机道:“那可不是少爷受您这样的好学生影响嘛。”
邢白鹿没好意思说,他还得靠晏峤呢。
晏峤真的和他以为的那些超有钱的少爷不一样,他其实可以不努力的,毕竟就算聪明如陆明嘉这种,将来也有很大可能是要给晏峤打工的。
所以晏峤是怎么长得这么可爱的呢?
他忍不住给他发信息:「晏峤,我发现我太喜欢你了」
晏峤秒回:
「你才发现吗??」
「你没睡啊?」
「那你怎么不回我?」
邢白鹿:「听你们家司机聊你呢」
晏峤:
「他说了什么」
「你别什么都信,他是不是说我坏话?」
邢白鹿:「夸你呢,一直都在夸你」
晏峤:「夸我什么?」
邢白鹿:「夸你高夸你帅夸你人好」
晏峤:「这还需要他说??」
晏峤发完坐在沙发上等邢白鹿回信息。
晏老爷子进来,皱眉道:“你不去房内躺着休息,坐这儿干什么?”
“爷爷!”晏峤突然想起什么,起身将人拉过来,推他坐下,“您怎么突然对小鹿那么好?”
晏老爷子眯了眯眼睛:“我对他好不好吗?”
“当然不是!可您之前不还生气说不同意来着吗?”晏峤打量着面前的人,“您突然对他好,弄得我很忐忑。”
“你忐忑什么?”
“总觉得您在憋大招。”
“哈哈哈——”晏老爷子忍不住笑起来,“说不定我真的是在憋大招。”
晏峤:“……”瞬间笑不出来了。
晏老爷子又笑:“不逗你了,爷爷就是觉得长得那么好看的孩子,心地肯定也不坏。”
晏峤立马说:“小鹿别提有多好了!就您之前还瞧不上他家里。”
晏老爷子哼了哼:“起初我的那么想的,就是后来想了想,觉得凭我们家的家底,也还不至于需要拿你去卖身的地步,就觉得,门不当户不对的,也就那么回事了。”
晏峤脱口问:“您说真的?”
“现在差不多吧。”晏老爷子站了起来,“不过你们都还年轻,十几岁的孩子,我也确实没什么必要拦着,毕竟叛逆期呢,大人非拦着你们就非要,说不定过几年你就觉得不新鲜了呢。”
他说着径直朝书房走去。
晏峤站起来大喊:“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晏老爷子没回头:“那我等着,搞不好高考一结束你们就分了,呵。”
晏峤更大声了:“那更不可能!您趁早死了这条心!”
邢白鹿到御泷弯时,邢远霖在家。
他帮司机搬了宁海带来的特产,又把自己早早准备好的桐城特产给搬上后备箱,还特意给司机也准备了一份,司机是高高兴兴地走的。
邢远霖做事还是很周到的,更别说他和晏继成还有项目要合作。
“晏峤的伤怎么样了?”邢远霖进门就问。
“休息两天就好了。”邢白鹿突然回头问,“爸,我的生辰八字是什么时候?”
邢远霖被问得猝不及防:“怎么突然问这个?你这次去看晏峤,晏家人问你这个了?”
邢白鹿忙摇头:“没没,我就是自己想问。”他找了张纸出来,“给我写上吧。”
邢远霖低头给他写了,又说:“你上楼换身衣服,我们早点过去你姑妈那,总不能真踩着饭点去。”
“嗯。”邢白鹿上楼就把生辰八字锁进了保险箱,顺便冲了个澡,换了上次和秋姨一起逛街买的新衣服。
下楼就见秋姨也已经换好衣服了。
“秋姨。”邢白鹿笑着朝她跑去。
秋姨笑道:“看你是笑着回来的,我就放心了。”
“嗯,没事。”邢白鹿挽着秋姨的手臂,见邢远霖两手空空,奇怪问,“不是算搬家酒吗?您都没买东西?”
邢远霖道:“东西之前就带过去了,现在人过去就行。”
“哦。”他就说呢。
邢白鹿小声说:“秋姨,今晚你是客人,不要抢着干活。”
秋姨笑:“知道知道,我哪能去别人家抢着干活?之前,小夏少爷……”
“你叫他什么?”邢白鹿打断秋姨的话,“谁让你这么叫他的?”
秋姨有点被吓到:“他说他是你哥哥,就让我……”
“江怀夏的脸怎么这么大!”邢白鹿叫住前面的邢远霖,“爸,江怀夏居然让秋姨喊他少爷??”
邢远霖回头道:“就一个称呼而已,再说,你秋姨不也一直喊你少爷的吗?”
邢白鹿的火气“腾”的就上来了:“妈妈在时是不是很早就说让秋姨改口的?我也说过,是秋姨说习惯了改不过来!他江怀夏真当自己是根蒜吗?敢让秋姨这么叫他!”
秋姨最怕邢白鹿生气,忙说:“少爷你别生气,小心身体。”
“你还叫我少爷!”
秋姨急着说:“我我我不叫了,你别生气。”
邢远霖忙折回来:“不叫就不叫,这是小事情,你怎么还气上了?”
邢白鹿狠狠看着他:“这是小事吗?秋姨是我们家人,江怀夏他但凡尊重我们都不会提出这种要求!”
邢远霖也是怕邢白鹿不舒服,忙哄着说:“好好好,爸爸回头和他说,你别激动。”
邢白鹿是真的很生气,江怀夏摆明了拿秋姨当下人,真他妈当自己是个少爷了?
按他本来的性格,他应该立刻扭头就回家的。
但他这回忍住了,得看看江怀夏当不成少爷是什么表情。
“秋姨,你叫我一声。”
秋姨忙叫他:“小鹿。”
“嗯。”邢白鹿按了按胸口,“你今晚表现不好的话,我真的会被你气晕的。”
秋姨忙摇头:“不会的,我能改口的,我能的。”
邢远霖紧张地问他:“有没有不舒服?”
邢白鹿看他一眼:“爸最好让您的宝贝外甥今晚别惹我。”
邢远霖忙说:“不会的,小夏他一直都想找机会和你好好相处的。”
呵,那就相处看看。
刚进那边的院子,江怀夏就迎了出来:“舅舅,小鹿,你们来了。秋姨也来了。”
邢远霖点头:“你妈妈呢?”
“在厨房洗菜。”他见邢白鹿靠着邢远霖,又问,“小鹿怎么了?”
邢白鹿道:“坐车累着了,表哥给我倒杯水吧。”
江怀夏大约没想到邢白鹿叫他叫得这么顺溜,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只好去里面倒水。
邢远霖低头道:“你先去沙发上坐会儿,让秋姨陪着你,爸爸去看看你姑妈要不要帮忙。”
邢白鹿点头和秋姨进了客厅。
江怀夏倒了水过来。
秋姨接了水杯说:“我来吧,小夏。”
江怀夏愣了愣:“你叫我什么?”
秋姨看了邢白鹿一眼,邢白鹿抚着胸口往沙发上靠了靠:“秋姨,表哥不喜欢你叫他小夏。”
秋姨忙说:“那……要不我叫你江先生吧,毕竟直呼全名好像不太好。”
江怀夏尴尬笑了下:“你昨天来家里不是还礼貌得跟叫小鹿一样叫我吗?”
邢白鹿撑大了眼睛:“真的吗,秋姨?你居然叫他‘小鹿’?”
江怀夏皱眉:“小鹿你真会开玩笑,她怎么会叫我‘小鹿’?”
邢白鹿回头看他:“不是你说秋姨怎么叫我就怎么叫你的吗?她就是叫我‘小鹿’的呀。”
江怀夏不甘心道:“哪里,秋姨和我说他叫你‘少爷’的。”
“哈哈哈。”邢白鹿笑起来,“秋姨开玩笑的时候叫我少爷,我不听话时她还叫我小兔崽子呢,哦哦,还有小王八羔子,表哥,你想让秋姨叫你哪一个?”
江怀夏彻底笑不出来了。
秋姨没想到邢白鹿能这么贫,憋着笑说:“好了,别贫了,喝水。”
“嗯。”邢白鹿喝了一口就皱眉,“凉。”
“那我去帮你加点热水。”秋姨端着水杯走开了。
江怀夏是知道邢白鹿这少爷脾气的,但他真是没想到这人这么娇气。
他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这么热的天,常温的水怎么会凉?我都没给你放冰块。”
邢白鹿笑得人畜无害:“对不起啊表哥,我不是嫌弃你倒的水温不对,我身体不太好,医生让喝热水。”
江怀夏置于膝盖上的手紧了紧,上次在咖啡厅他不是很沉不住气的吗,怎么突然这么会来事了?
邢白鹿不动声色收回目光,从前沉不住气,那是怕你是我爸的私生子呀。
现在,我还怕什么?
我演不死你。
秋姨端了水杯回来,喂邢白鹿喝了水,又问他还要不要别的。
邢白鹿撒娇扑到秋姨身上:“我可能有点晕车,想吐,你给我揉揉背心。”
“好好。”秋姨扶着他给他揉。
江怀夏实在看不下去了:“舅舅每个月给秋姨多少工资啊,小鹿你能把人这么使唤?”
邢白鹿一掀眼皮道:“不给她钱,她也愿意这么照顾我呀。”
江怀夏:“什么?”
邢白鹿道:“难道姑妈不会这样照顾你吗?秋姨拿我当儿子的呀,我以后还要给秋姨养老送终的。”他伸手抱住秋姨,又笑着看江怀夏,“当然,她对表哥就不可能对我这样了,拿多少钱都不可能的。”
你还想在秋姨面前当少爷,你当个哪门子的少爷!
江怀夏:“……”
“小鹿。”郑艳玲匆匆走过来,“我听你爸爸说你不太舒服,离开饭还有一会,要不要让小夏带你去楼上先休息休息?”
江怀夏料想邢白鹿一定会拒绝。
结果那少爷抬头便笑:“好啊,姑妈,要不去表哥房间吧,我还没参观过他房间呢。”
江怀夏:“……”
郑艳玲连连点头:“好好,你们年轻人也有话聊。小夏,带弟弟上楼。”
江怀夏十分不情愿,装作好脾气道:“小鹿能站起来走路吗?”
“嗯……”邢白鹿望着江怀夏道,“要不表哥背我吧,你放心,我上学期一直生病,瘦了很多,我一点也不重。”
江怀夏:“……”
这邢白鹿今天抽什么疯?
江怀夏最终还是秉持着当一个好哥哥,和弟弟处好关系的原则,把邢白鹿背回了自己房间。
邢白鹿在他床上坐了会儿,房间收拾得挺干净。
江怀夏把人放下就抱胸倚在柜门上看着邢白鹿:“不睡吗?”
邢白鹿道:“睡不着。”他站了起来,见书桌上放了一叠书,他过去翻了翻。
连大学都没上的江怀夏看起了公司管理学。
他便问:“你平时在我爸公司做什么呢?”
江怀夏道:“帮舅舅整理些会议资料,有时候也会去打印打印文件,有时候……”
“表哥这是打杂呀?”邢白鹿抬头看他。
江怀夏忍着脾气笑:“舅舅说我刚过去,暂时熟悉熟悉公司的项目,先跟着梁秘书学学。”
邢白鹿点头:“多学点是好事。表哥,你就没想着再读点书,报个远程函授的也行,要不然念个成人大学?好歹有个大学文凭。”
“舅舅也是这么说的,我正在选。”江怀夏睨着面前的人,“舅舅现在也是时常加班、应酬,弟,你身体这么差,以后接舅舅的班怕是够呛啊。”
邢白鹿笑了笑:“这不有你吗?你帮我加加班,偶尔应酬应酬,到时候把文件合同拿过来给我签字就好。”
邢白鹿看出来,江怀夏已经想打他几百次了。
他继续若无其事地说:“我爸说我们是兄弟,你一定会帮我的。”
江怀夏的嘴角抽搐:“那是当然。”
邢白鹿在江怀夏房里转了几圈,江怀夏大约被他气疯了,一动不动倚在柜门上狠狠盯着他。
邢白鹿觉得无趣,便又坐回了床沿上。
江怀夏还挺能忍的,现在只有两个人也没和他撕破脸皮。
那就装着吧,他好歹五年后也算踏进娱乐圈了,他要拿出他毕生演技和江怀夏好好玩。
“表哥,你知道陆明嘉是得罪了什么人吗?怎么突然又回市一中去了?”
江怀夏摇头:“不知道,我妈妈和他妈妈比较熟。”得罪人的是你啊,邢白鹿。
又坐了会儿,郑艳玲上来喊他们吃饭。
邢白鹿起身时,伸手扶了扶书桌。
郑艳玲忙上前扶住他:“怎么了,小鹿?”
“没什么姑妈。”邢白鹿勉强笑了下,“就是刚才表哥说我身体这样差,以后怎么接管我爸的公司,我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我想的有些焦虑。”
郑艳玲气得推了江怀夏一把:“你好端端和你弟弟说这些干什么?”
江怀夏正要开口,邢白鹿抢先道:“我跟表哥说了,以后有他帮我,我觉得我可以撑得住的。”
郑艳玲安慰说:“你还小,别想这些,放假了在家好好休息,身体养养就好了。”
江怀夏看着他们出去,拿出手机给陆明嘉发了信息:「怎么才能让心脏不好的人发病?」
陆明嘉:「怎么了?」
江怀夏:「我想邢白鹿现在、立刻、马上心脏病发作死亡!」
邢白鹿突然回过头来:“表哥,你怎么不出来?”
“来了。”江怀夏收起手机,往走了一步,衣服勾住了柜门,柜门一开,里面掉出了一堆女生的衣物。
江怀夏忙捡起来快速塞进去,重新关上柜门,他回头看去,见郑艳玲和邢白鹿已经走远,他这才松了口气。
手机震了震。
陆明嘉:「你可别乱来啊」
江怀夏冷笑,他刚才也是气话,邢白鹿要是今天死在这里,他妈估计当场得疯。
邢远霖得知邢白鹿和江怀夏两兄弟在楼上说话,觉得兄弟俩感情拉近了,比什么都高兴。
邢白鹿乖巧坐在邢远霖身边,时不时夸几句郑艳玲哪个哪个菜做的好吃。
郑艳玲也很高兴:“小鹿喜欢时常来姑妈这里吃饭。”
邢白鹿点头:“好啊。”
邢远霖看儿子今天高兴,忙说:“姐,你们偶尔也去我们那儿吃饭,正好现在小鹿暑假,他也整天在家。”
郑艳玲有些拘谨:“小鹿马上要升高三,我们过去怕打扰他学习。”
邢白鹿顺口说:“那等明年我高考完。”
邢远霖这算是得儿子松了口,眼睛都亮了:“也好也好,等小鹿高考完,到时候我好好在家里摆一桌!”
这顿饭,大约除了江怀夏,其余每个人都吃得很开心。
邢白鹿可以说是吃出了神清气爽。
他回家就给晏峤打了电话。
晏峤秒接,一看就知道是一直在等他的电话:“怎么样?那个江怀夏欺负你了吗?”
邢白鹿笑得滚在了床上:“他想欺负秋姨,结果被我气了半死。”
他简略说了说今晚的事。
“哈哈哈——晏峤你是没看见,今晚保守估计,江怀夏都有一百次想拿刀捅死我的冲动。”
晏峤等他笑了半天:“好了,别笑了,笑太久你小心大脑缺氧。”
邢白鹿捧着脸:“真的假的?你可别诓我。”
晏峤轻笑:“我怎么会诓你?”
这通电话打了很久,后来邢白鹿的手机快没电,两人才收线各自去洗澡睡觉。
第二天,邢白鹿下楼就见秋姨将一大包东西拎去厨房。
他问:“什么东西啊,秋姨?”
秋姨说:“哦,你姑妈他们的咖啡厅不是关了吗?新店还没选好地方,之前店里还有些咖啡,刚才小夏拿了些来。”
邢白鹿笑:“上次还说心脏不好少喝咖啡,他拎这一大袋来是想毒死我吗?”
秋姨笑:“说让你分给你同学们,你们晚上复习用得着。”
这还算人话。
秋姨找了个空柜子,打算先放柜子里:“等你返校,你就带去送给同学们。”
“嗯,我一会先拿些去给大柚子。”邢白鹿顺手打开了袋子,里面是整袋整袋的咖啡豆,他拿了一包出来。
这包装袋子有些眼熟,觉得在哪里见过,邢白鹿起初没注意,还以为是在清江路65号看见的。
秋姨拿了只小袋子来要装:“你给青柚送几袋?”
“等下。”邢白鹿按住了秋姨的手,他想起来他是在哪里见过了,徐江桦家里!
他没在徐江桦家里看到咖啡机,所以至少得有人帮他把咖啡豆磨成粉,况且像郑艳玲开的这种咖啡厅,一般很少会有人专程去买他们的咖啡豆吧?
徐江桦和江怀夏认识?
邢白鹿的脸色徐徐沉了,前世找人打断他一根手指的人是江怀夏吗?
《晏峤日记》:「重新认识你的第133天,我们一起在院子里种下了那棵槐树,等它进入盛花期时,便是我们结婚的时候。小鹿,这一次,姻缘树都种下了,你可一定要乖乖等我来接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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