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物钟准时在六点出头的时候叫醒了纪淮,转暖的天还是想要赖床。看了眼闹钟,翻了个身醒了三分钟的神,就立刻坐起身。
刷牙洗漱,换衣服,检查书包,也不过至少一刻钟。
今天大姨也没有做早饭,昨天吃晚饭的时候大姨看上去就有点心力交瘁,从钱包里拿了张整百给纪淮,叫她今天早上自己去买早饭。
出门的时候,隔壁的门也开了。
他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连帽球衫的帽子戴着,双手揣在上衣兜里,用脚踢上了门。他说他也是想许斯昂回家的。
纪淮走在他旁边,抬着眼眸看他,他也是一脸倦意。
陈逾司清早就来了一个老人看了要打人的叹气,许斯昂考卷少拿了,所以他得今天一大早去教室补作业,陈逾司就不得不跟着一大早就起床给他送答案。
但再着急也要吃早饭。
陈逾司有套奇怪的养生标准,可以晚睡,但早饭不能不吃。
他说吃早饭对胆和胃好。
“这么养生抽什么烟?”
陈逾司不以为然:“都说了,是巧克力味的。”
手抓饼店小区外面的比学校门口的好吃。陈逾司凑到纪淮耳边说了一遍自己的要求。
纪淮跟着他报了一遍菜单上所有的加料,老板一愣。
纪淮微微弯下腰,凑到窗口对着手抓饼店的老板说:“全加,对,就是所有的东西都加一遍。”
老板用复杂的眼神看着纪淮。
纪淮反问:“可以嘛?”
老板就是有点吃惊:“当然可以,你想吃我一冰柜的肉串鸡蛋都能给你加进去。”
老板觉得她是个大客户,钱也是许斯昂出,纪淮除了被排在后面的校友戳个脊梁骨,差点被打也没有其他不愉快。
今天大姨也没有做早饭,纪淮点完手抓饼在拐角的便利店买了两杯牛奶两个面包,一份是给许斯昂的。
临期的。
陈逾司看见货架上的贴着的临期商品标识,一笑:“你干脆买点耗子药算了。”
“临期商品可以减少销毁食物的浪费与再加工中的环境污染和人力财力的消耗。”纪淮自己那份也是临期的。
她从自己钱包里拿出自己的零花钱递给了收银员,出了便利店,撕开包装纸,完全不介意的咬了一口:“我爸爸和我说的。”
陈逾司突然觉得手抓饼里的海鲜酱有些腻味了,冒着热气的肉串包在生菜和饼皮里面,忽地也没有那么香味十足了。
初晨的太阳,连阳光都不刺眼,灰蒙蒙的城市将一切都褪成青灰色,可她好亮。
只有纪淮傻傻的觉得她大姨什么都没发现。
那一记耳光之后的第一个电话在第二天晚上就打来了,许斯昂靠在小宾馆的床头在看电视,课本被他拿起来看了两分钟不到就扔一边了。
许斯昂接了电话,一直没开口。
直到电话那头先出了声,语气很冲:“许斯昂,我警告你,你明天给我立刻回家。”
“警告我?”许斯昂只觉得搞笑:“你干脆打死我算了。”
他的话换来了电话那头的沉默,他把蒋云锦这时候的沉默当作没理,从小到大他听过最多的话就是蒋云锦嘲笑讥讽他。
从小每个人都说他母亲是爱他的,为了他放弃了体面高薪的工作成为了一个全职太太去照顾他。
他没有别人聪明,考不了全年级第一。他也得过第一,不过是学校运动会跑了第一,但那是没用的第一。
他没有别人厉害,学不会乐器,也不会画画。后来跆拳道兴趣班也不上了,因为这个兴趣班只能帮他打架,培养不出情操,也熏陶不了他。
数学要比过陆阿姨家的儿子,乐器要比过妈妈那个高中同桌的女儿,要比爸爸助理的孩子听话……
许斯昂记得有一次新年去烧香,他许愿自己快乐,但被妈妈轻轻的打了他的屁股,妈妈说:“你要让佛祖保佑你学习进步。”
电话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挂的。
早上晨会课开始之前,陈逾司在吃早饭,语文书倒扣在桌上,许斯昂把书包扔桌上,熟门熟路的从陈逾司那里找出作业,不急不忙的开始抄。
但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叫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给你买早饭,你真好意思。”
这话说的,像是忘了完全是因为他能玩的游戏没一个能赢陈逾司,所以才导致纪淮不得不给陈逾司买早饭。
“她扬言要割了我韭菜还有葱的时候,那如的是霸王花吧。”陈逾司扔了一个面包给他。
许斯昂稍稍感动,扯开包装纸咬了一口,:“居然还想着我呢?”
陈逾司一笑:“你那如花似玉的小表妹给你买的快过期的特价面包,说叫你去死。”
纪淮第三次劝说许斯昂回家失败,灰蒙蒙的天似乎随时都有可能下雨。
“我要炒粉,他要炒饭。”许斯昂已经在网吧坐下了:“快去快回。”
纪淮记下了。刚走,陈逾司开了机子,怼了许斯昂一句:“叫个如花似玉的姑娘给你买炒粉,你好意思?”
“我小时候给这个如花似玉的姑娘教训了七八个欺负她的小屁孩,这就是坚如磐石的兄妹情谊,你没有,你不懂,你哥就只会骗你去死。”
许斯昂刚说完,一个塑料瓶的瓶盖就丢过来了,许斯昂拿起来看了眼,瓶盖里面是谢谢惠顾。
陈逾司没理许斯昂的话,只是视线落到刚走出玻璃门的身影。
是有那么一点羡慕许斯昂,羡慕这个成绩没他好,游戏也没他打的好的人,他有完整的家庭,有个和他不是至亲却关系更要好的妹妹。
陈逾司想了想,他要离家出走。他妈不在意,他哥不在乎,他爸不知道。
目光还没来及的收回,突然一个头顶突兀假发的人出现在视线里。
“靠。”陈逾司拿起书包:“老周来抓人了。”
炒粉炒面的店得过条马路,纪淮站在十字路口,这个路口车流量不多,而且又是在居民也不多的旧街道,连个红绿灯都没有装。
纪淮左顾右盼,确定没有车要过来的时候,刚准备迈开脚步,身后急促的脚步声让她下意识收住了脚。
她甚至还没有来得及回头看是谁,一只手已经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到马路中央。
许斯昂伸手扯下纪淮的书包,帮她拿着:“快跑,学管主任来抓人了。”
纪淮不信邪的回过头,一顶着啤酒肚的男人果不其然追了过来,假发飘飞,样子滑稽。
旧街道,小路巷子多。
纪淮被陈逾司拽着,跑着跑着许斯昂又不见了,纪淮躲在居民楼的后门,靠着墙撑着膝盖,良久才反应过来,这次和上次情况不同:“所以你们干嘛拉着我跑啊?”
简直就像是无辜路人路过被抢劫的银行,结果收到了素昧平生的歹徒无比热情的赠送的一把加特林和一个破洞的黑色头套。
她喘着大气,说话都断断续续的。
相比纪淮,就跑这么一段路对于陈逾司来说不算什么,躲在墙后面,观察着巷口的人来人往。
纪淮喉咙疼:“为什么每次我都遇见这种事情?”
“刺激人生。”他一笑,带着些玩意和痞气。
丝毫没觉得这是让乖乖念了十多年书的纪淮破格的事情。
老周追来的时候假发已经掉了,纪淮还没来得及喘两口气,上身已经被陈逾司拉着跑起来了,但脚步还没跟上,踉跄了两步。
身后的人紧追不舍:“陈逾司我都看见是你了,臭小子你给我站住。”
纪淮内心抓狂,如果不是体力不支持,她真想大喊一声,主任左转去大路,去那里抓抛妹弃友的许斯昂。
目光只有一个背影,黑色的外套,袖口扯到了小臂上,手背的青筋鼓起,偏手指瘦长。逆着光从小巷跑出来,跑上大路,也没看临时停靠在公交站台的车是哪路车,拥挤的车厢,人都站到了刷卡投币的门口。
纪淮觉得自己是挤不上了,还不如好好思考一下怎么解释自己真的无辜,头套和加特林真是别人送的。
可抓着自己手腕的手没松开,他三两步伐上了公交车,手臂一用力,把她拽了过去,纪淮脚后门擦着公交车车门收了上去。
惯性导致纪淮往前又踉跄了两步,撞到他身上。公交车徐徐起步,司机忍不住提醒了一声:“刚上车的两个人,投币啊。”
陈逾司掏了钱包,两站距离不长,过了一个拐弯就又有人要上车。钱刚扔进投币箱,一个脑袋重重的垂到了他左锁骨上。
车厢里的人像个沙包被挤来挤去,纪淮也懒得介意刚上车的阿姨臂弯里的购物袋都把她挤到不得不挺腰避开了。
五脏六腑都疼的仿佛不是自己的了,纪淮气还不稳,阿姨把她挤到没地方站了,陈逾司也没多余空间可以让给她。陈逾司只要一低头,就能看见她的脸。
她的侧脸稍稍带着些孩子的幼态,但眼尾又上挑,所以每个面部表情都像只猫。
靠在自己身上的感觉太强烈了,大口喘气呼出的热气透过衣服薄薄的布料和他原本的体温对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