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光瞥向了二楼,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李文音忍不住问向阿贝尔。
“阿贝尔先生,不知......您认不认识一些钻研音乐相关的边缘学科的人?”
“边缘学科?”
阿贝尔一愣,旋即沉思起来。
“你说的是音乐干预一系列的?还是说研究音乐理学科学的?”
“额......大概都有吧!”
李文音有些为难,对阿贝尔大师解释道。
“就好像音乐干预是有情感上的干预,也有物理上的干预,我觉得要研究这方面,可能要从两方面下手。”
“这......”
阿贝尔大师眉头微皱,感觉有些难办。
“可是如果涉及到理学科学,基本上对声音,对音乐有偏门方向研究的......实际上都是物理学家,他们虽然也精通乐理,但实际上对音乐本身的理解与知识,是赶不上我们这些专业音乐人的,而你如果想研究这方面的话或许会很难,毕竟物理学相关的知识也会涉及很多。”
李文音点了点头。
像是声音学,音韵学都不说了。
细致划分,甚至会有声音物理学,声音生理学。
牵扯的面过广,涉及的学科基础很杂。
所谓的边缘学科,那边是本专业的人只了解边缘,许许多多的边缘融合在一起,勉强形成了这么一些狭窄的知识圈子。
但这些知识圈子门槛太高了,真想研究,你就必须精通所有相关的基础学科。
比如研究音乐干预的人,之所以少,那就是因为这个人必须精通音乐乐理,甚至是高级音乐演奏相关,还得懂生理学,物理学,甚至于是病理学。
所以,这样的学科,很少有人专门研究,大多部分还是靠着每一个大学科的零零散散边角料拼凑而成的。
点了点头,李文音也没有再细问。
毕竟,要让自己去改学物理,高数,生理,病理,那属实是有点为难人了。
自己这半斤八两,顶多给徐馨蕾上一堂生理卫生课而已,再多了都不行。
实际上,李文音自己私下里也研究过相关知识。
有一件很有意思的事情。
无论是哪个音符,全音还是半音,单独发声,都会给人一种悦耳的感觉。
但组合起来,却只有固定的组合会感觉悦耳,其他都会显得非常杂乱。
人们将这个听起来悦耳的固定组合,成为和弦。
而两根相似的琴弦,如果处于相同的张力下同时发声,而琴弦的长短比例为两个小整数比的话,那么发出的音程就会是悦耳的双音。
从这里得来的知识,被毕达哥拉斯学派认为,这是一种基础的定律,甚至天体方面也会有相关的定律。
果然,万有引力定律通过数字来阐述了行星运动规律。
当然,虽然并不完美,甚至很多地方无法解释一些问题,但这隐藏在天体,却又隐藏在音乐之中的数字,却令人感叹着大自然的神奇。
就仿佛将这些天体运行的轨道看做音符的旋律,这样的走向会让人感觉无比的神秘,而天体产生的振动,也会让人感受到神秘,或是诡异。
这便是天体音乐。
而物理许多方面,实际上都蕴含着音乐旋律一般的数字关系。
甚至就连量子物理的量子能级结构,也可以形成一种旋律性的数字。
这就是自然哲学的数学原理,因为音乐,也是基于数学与物理而形成的。
而李文音对此的研究,死在第一个公式。
弦乐发生振动后,产生的一列波的公式。
y=f(x-vt)
当场阿巴,后面的完全读不下去。
物理老师轻飘飘的一句“通常这个方程都会被写成负数的形式。”
然后在黑板上洋洋洒洒的写下。
y=ae的iw(t-x/v)次方。
思考了良久后,李文音决定继续去弹琴。
让公式见鬼去吧......
只不过,这一次,刚好遇到了伊莎小公主的这么件事,让李文音顿时想要重新拾起这些边缘学科。
“行吧!”
李文音叹口气,有些调侃的对阿贝尔说道。
“实际上,真正看到了一些相关的科学论文后才会发现,原来我们玩的老本行音乐,居然会这么神秘。”
“哈哈,是啊,我也有这种感觉!”
阿贝尔眼中一亮。
“就像是之前,nasa不是发出了几大行星在宇宙之中产生的振动声音嘛,我试着用这几个频率去谱曲,虽然失败了,但是按照频率最相近的半音来看,按照顺序排序,弹出来的旋律还挺有趣的。”
说话间,阿贝尔似乎越来越感兴趣。
“就好像我也参与过一个科学方面的项目课题,探讨音乐对动植物生长的影响,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我总觉得听音乐长大的玉米好像更甜一点......”
李文音闻言,并没有笑话阿贝尔。
反而是皱起眉,思索着可能性。
音乐能使人类愉快,有时候也可以让动物愉快。
而愉快的心情,确实能影响动物成长。
但植物真的有用吗?
......对了!
李文音蓦然想起了徐馨蕾本家的企业。
卖牛奶,那肯定有养奶牛啊......
要不要拉一头小奶牛,然后天天放抒情轻音乐来试试,这样的牛奶会不会更浓郁。
回去就试试!
想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下半场的演出也即将开始。
扫清心里的杂念,李文音正了正脖子上的领结,面露微笑,缓缓的走到台上。
此时的指挥已经换成了王学民教授,华国的乐团也已经入场就绪。
笑着鞠了一躬,掌声也随着李文音坐在钢琴旁而缓缓消失。
依旧是将谱子展开,放在钢琴的谱架板上。
埃布尔教授顿时一脸的黑线。
你是又要来上一次的那一出?
想到这一点的阿登纳也有些忍俊不禁。
王学民教授看到这样的一幕,非常配合的用英语开口说道。
“这一次谱子别放反了!”
台下想起了善意的笑声。
有些知道的观众开始忍俊不禁了起来,而不知道的观众一脸迷茫,十分的好奇。
李文音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
开始弹奏起来。
前面的旋律很流畅,很快,也很正常。
但李文音手中的弹奏却突然停了下来。
翻谱子......
台下一阵哈哈大笑。
李文音笑着点了点头,继续弹奏。
但仅仅是弹奏了四个小节,然后再次一停。
只见李文音眉头突然就紧锁了起来。
把谱子重新往前翻。
然后继续从尾部的两个小节开始弹。
然后停住,翻谱子,弹奏四个小节。
再停住,往回翻谱子,重新弹奏尾部的两个小节。
台下的音乐家们看到这一幕,脸色逐渐的怪异起来,旋即实在是忍不住,放声哈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然后热烈的鼓起掌来。
有一部分观众有些不太懂,但随着身边人的解释,也忍俊不禁的笑了出来。
这是学音乐的人才会体会到的笑点。
乐谱中的重复标记。
有时候,一段乐谱之中,一些乐句会采用重复的方式来演奏,而不是同一段旋律抄写两遍。
哪怕是第二段重复的时候略有更改,也只是会用相关的符号来标记,而不是重新写一段。
但这样,也会让很多人遇到一个情况。
重复乐句的开头在页末,结尾却在下一页的开头。
于是,重复乐句便被这反人类的两张纸隔开了。
几乎所有人在练琴的时候都会遇到过这样的问题。
弹几个音,停住,翻谱子,再弹几个音,然后忘记了之前的谱子,再次翻回来。
台下的音乐大师们笑声慢慢小了下去。
埃布尔教授翻了个白眼。
谁知道下一次他还会搞出什么名堂......
当然,这也只是为了活跃气氛。
毕竟,经历了这么长时间的音乐会,就算有休息时间,但还是要娱乐一下,放松一下观众们的内心。
就算是再如何优美,高大上的音乐,挺多了也是会吐的......
神色一正,李文音将谱子再一次塞进屁股下面的琴凳中。
观众们又是忍不住低声的笑了笑。
之前倒是没发现,现在才发觉,这琴凳也是特殊的啊!
又长又宽。
还很深。
轻轻一笑,抬头看了看二楼,旋即将目光转移过来,对台下说道。
“《少女的祈祷》”
这一次,李文音是用的法语。
特意学的。
可能发音并不标准,但此时二楼的阿图瓦先生,却油然的感受到浓浓的感动。
很多的观众们虽然感觉有些不明就里,但也没有深究。
虽然李文音一个大男人,写了一首钢琴曲,叫做《少女的祈祷》或许或多或少会有些怪异。
阿图瓦没有说话。
抱着伊莎小公主的夫人轻轻在伊莎小公主的耳边轻轻说道。
“伊莎,听到了吗?这是送给你的。”
伊莎小公主抬头看了一眼母亲,没有什么反应。
李文音轻轻的松了一口气。
只希望这首曲子,可以能让伊莎小公主听懂吧。
实际上,自闭症患者的内心,有着和正常人不一样的世界。
那里的世界,也是五彩缤纷,绚烂无比的。
只不过,可能普通人没法理解而已。
但语言的尽头,是音乐。
虽然不知道是否会有用。
但就算真的没用,李文音还是想尽自己的力量,去尽可能的尝试着,帮助目光所及的种种......
随着王学民教授轻柔的点下了指挥棒后,李文音弹奏起钢琴,轻灵的钢琴声,随着声音很温暖的弦乐,小心翼翼的响起。
水流般的琴声轻柔流淌着。
不断跳动的音符柔美间仿佛蕴含着一种奋发向上的生命力。
打击乐与弦乐轻柔无比。
欢快中,还蕴含着天真与温柔。
仿佛是一个健康的少女,在花园中充满着笑意的在奔跑着,跳跃着。
追逐着蝴蝶的身影,传来了银铃一般的笑声。
轻轻弹拨的低音贝斯,仿佛像是一名父亲,看向花园中奔跑的女儿,眼中满是慈爱。
阿图瓦有些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转过头看了一眼夫人,却发现夫人微红着眼眶,抱紧了伊莎小公主。
小公主没什么反应,但似乎是在聆听着。
本该活泼伶俐的年岁,却孤僻沉默的小公主,令两人心中微微一痛。
正如乐曲的名字一般。
少女的祈祷。
天真活泼,可爱青春的少女,似乎正在祈祷着温暖如阳光一般的爱。
但听在阿图瓦的耳中,却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女儿,对着上帝祈祷着,能够战胜疾病,像个正常人一般,在阳光下挥洒青春。
优美的钢琴声稍稍弱了下来,悠扬且温柔的弦乐奏响。
仿佛如同知道了小公主病情的李文音,在温婉的送出自己的祝福。
也仿佛那能够驱赶疾病的天使,温柔的洒下了洁白的羽毛。
温情在蔓延。
本该是表达纯真少女对爱情的向往,但在这一刻,这首曲子似乎有了别样的含义。
轻柔的长笛吹响,仿佛是天空之中舞动的精灵一般,围绕在伊莎小公主的身边,轻轻的跳起了舞蹈。
但看着伊莎小公主依旧没有什么太大反应的呆滞样子,阿图瓦的鼻尖便又是感到了一阵酸涩。
钢琴声再一次响起,充满着诗意般的温柔。
仿佛在描绘伊莎小公主治好了自闭症,欢快灵动的奔跑着,跳跃着一般。
似乎像是在祝福。
或者说,在李文音的演绎下,整首曲子中,没有悲伤,没有欢乐,有的只是一种温情,一种祝福,一种向往。
旋即,钢琴随着叮叮的三角铁共鸣了起来。
柔美轻灵之中,蕴含了最为纯洁无瑕的美好心愿。
很快,音乐便结束了。
这首曲子,也仿佛就是少女最柔软,最纯洁的内心化身。
仿佛如同春风沐雨,阳光洒下彩虹。
治愈着生活之中带来的烦躁与忧虑。
这或许便是古典轻音乐的意义所在吧。
观众们鼓起了掌。
曲子很优美。
但真正对此感触非常强烈的,也仅仅是只有四人。
阿图瓦和他的夫人,以及知道这件事的陈冬林,阿贝尔。
看向了舞台上露出浅浅笑意的李文音,感动之下的阿图瓦,似乎暗暗的做出了什么决定。
弹奏完一曲后,李文音站起身,整理整理衣服,再一次打开了屁股下的钢琴凳。
拿出自己的小提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