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通前脚回到大营,嬴渠梁后脚便跟了过来,白动是嬴渠梁的好友,对于白动的伤势,嬴渠梁也很是牵挂,也便对木通多关注了一些,没想到,木通这么早便回来了。
“白动伤势如何?”一进帐篷,嬴渠梁便急忙问道。
“伤势稳定,已经无甚大碍,可以和王良兄弟吵嘴了,”木通笑道,对于白动的话唠本性,木通可是非常了解的,王良可有的头疼了。
嬴渠梁很是惊讶,白动的伤势,嬴渠梁可是知道的,都快要咽气的人了,大营里最好的医者都束手无策,这么快,便无大碍了,不过,看木通的模样,也不像是在安慰他,老秦人实诚,嬴渠梁还是愿意相信的。
不过,这也确实太快了一点儿吧。
“请将军解惑……”嬴渠梁好奇的抱拳问道。
解惑吗,当然是要解惑的,即使嬴渠梁不问,木通也想找人说一说,对于王良那神奇的心肺复苏术,木通现在还是懵懵懂懂的,木通还想找个人给自己解惑呢。
木通将救治白动的经过详详细细的为嬴渠梁说了一遍,嬴渠梁也开始懵懵懂懂了。
能将死人救活,恒古未有的事情啊,嬴渠梁贵为秦国公子,也是头一次听说,不禁对王良更加好奇了。
“将军如果不累,就说说王良的事情吧,”
累吗,赶了半天的路,怎么会不累,不过是仲公子向自己请教,木通再累也便是不累了,尤其是请教王良的事情,怎么会累,这家伙的奇闻异事实在是太多了,只会让人兴致勃勃,津津有味,在这个娱乐严重缺乏的时代,这可是难得的调剂品,说多少遍都不累。
神秘的师门,神奇的药品,伤口缝合术,传说中的兔子,玻璃瓶,手电筒,卖宝捐粮,用蝇蛆给自己儿子治伤,斗狼群杀狼王,奇怪的练兵法门……不管是木通亲眼所见的,还是木通听说的,木通都统统的说了一遍。
说的精神抖擞,口若悬河,滔滔不绝,听的也是津津有味,愈发的感觉不可思议。
王良的故事,在这个时代,确实太神奇了一些,搁谁都无法理解,却又是事实,实实在在发生了。
嬴渠梁的好奇心更加严重了,五爪挠心,什么时候,秦国出现了这样一个人才,自己竟然不知道。
“王先生,真是大才啊……”嬴渠梁由衷的感叹。
可不就是大才吗,木通笑着点头附和。
这个王良,自己一定要见上一见,嬴渠梁暗暗想道,为秦国,也一定要见上一见。
秦军大营辕门洞开,一队队的秦军缓缓而出,在距离大营五里外的土丘上摆下了阵列。
秦军要开战了。
公子卬将吃了一半的鹿肉慢慢放回铜鼎,心里却是在狠狠的责骂,这个老疯子,当真是打仗打疯了,吃个早饭,也不让人安稳。
魏军也缓缓摆开阵型,枪兵戟兵在前,弓箭手弩手靠后,魏武卒居中策应,骑兵护卫两侧。
秦军精锐黑衣黑甲,但这只是一小撮,大部分都是临时征召的征兵,老的老少的少,穿着破旧的布衣,手持残缺不全的武器,乱哄哄挤在一起,没有一点儿章法。
魏军这边却要好上许多,红衣红甲,装备精良,军容整洁,排列成一个个整齐的方阵,进退有度,丝毫不乱。
两军形成了鲜明对比,一上阵,秦军便输了一节。
公子卬站在帅车上,心情舒畅。
赢师隰挥舞着铜剑,在秦军阵前飞奔,不停的鼓舞士气,下达一连串的命令,须发飘扬,威风凛凛,随后铜剑一挥,秦军便动了起来,最先是秦军步卒,开始了冲锋。
赢师隰想要决战,但决战不决战,却不是全由着他自己决定,公子卬可不是初次领兵的初哥,深谙用兵之道,岂会由着赢师隰想来就来。
公子卬早就接到了原本混迹在魏商中的魏国探间的汇报,秦军的运粮队行踪暴露,被魏军袭击,烧毁了大半的粮食,而且秦国的百姓也早已经无粮可征了。
想想也是,秦国太穷了,一次能征得够秦军吃十天的粮,就已经是谢天谢地了,如今烧了一大半,秦军的大营里,也就只剩下了三四天的粮食,跟秦军打了快二十年的交道,就这么一点事,不用派出密探,公子卬也能算出来。
没有粮食,秦军就要拼命了,这好像是秦军的惯例,每次交战,都会来这么一处。
可是,能耗死你,干嘛要拼命呢,魏武卒可是魏国的精锐,挑选训练都非常苛刻,整个魏国也没有多少,宝贵着呢,跟一帮穷光蛋拼命,实在是不值当,而且,现在魏国可不是只跟秦国交战,韩国跟赵国两个原本的小弟,也正在跟魏国闹腾着呢,要不然来的就是庞涓,而不是公子卬了。
公子卬解决秦军的办法跟公孙痤如出一辙,就是耗,仗着自己的兵强马壮粮草充足家底厚,跟秦军拼消耗,等秦军消耗不起,自然要撤退,到时候自己便发动追击,或者把秦军耗到没有力气,变成一支疲兵,自己再发动反击,到时候,是圆是扁,还不是全由着自己。
在公子卬的估计里,这也就是十天半个月的事,公子卬等的起。
王良的六千石粮食虽然没有改变什么,似乎也改变了什么。
公子卬挥动令旗,一个个魏军方阵开始了运动,或是前进,或是后退,穿插而过,丝毫不乱,前排竖起了大盾,后方弓箭手弩手开始引弓射箭,整个阵型,依旧是防御的阵型,只是纺线比公孙痤更加坚固了。
秦军的攻势如同潮水碰到了礁石,喊杀声惊天动地,却丝毫没有撼动魏军的防线,战场陷入了胶着,却是对秦军不利。
“公父,请发令吧,让我带兵冲击魏军的主阵,撕开一条口子,”后方观战的赢虔早已经心急如焚,急冲冲的叫道。
没有突破口,破衣烂衫的秦军步卒哪里是装备精良战阵无双的魏军的对手,只是凭着不要命的狠劲猛打猛冲罢了,再这样下去,一而泄再而衰,最先崩溃的,应该就是秦军了。
赢师隰看向赢虔,这个大儿子,最是听自己的话,也跟自己一样的勇武,这让赢师隰很是欣慰,但赢虔不善于理政,对朝堂上的阴谋诡计自然也缺乏应对,这也让赢师隰不喜,现在的秦国朝堂是什么样,赢师隰可是清楚的很,新式贵族和世家大族纠缠在一起拼命碾压,稍不留神,就挤的粉身碎骨,水深的很,可不是只凭借一股蛮力就可以平趟的,现在的嬴师隰也清楚认识到,秦国不仅要战士,也同样要能治政的人才,这是嬴师隰在苦难中得到的教训。
在这一点上,二儿子嬴渠梁要好上许多,心思缜密,体恤民情,但是在很多时候,二儿子嬴渠梁心里总觉得装着什么事似的,让他看不清,看不透。要知道嬴师隰已经是个老人了,他看不清看不透的事,并不多,可偏偏二儿子嬴渠梁就是一个。
这种与自己截然相反的性格,总是让赢师隰不知不觉的疏远自己的二儿子,感觉没有大儿子来的亲切,但也让赢师隰想着要去试着了解自己的二儿子,想听听他的看法。
“嬴渠梁,你怎么说,”赢师隰看向嬴渠梁。
“久战不下,不如收兵……”嬴渠梁满脸忧愁,眼睛死死盯着战场,轻飘飘的说道。
“你……”赢虔气的咬牙切齿,刷的抽出半截天月剑,又气呼呼的插了回去。
赢师隰也是气的笑了起来,这个二儿子,想法果然与众不同,战事正酣,却要求收兵。
“再说……”赢师隰狠狠道,赢师隰要听解释,解释不通,少不得要治嬴渠梁一个扰乱军心,即使嬴渠梁是自己的儿子,也是一样。
“魏军军阵虽然受到了冲击,但主阵未动,魏武卒也没有出动,”嬴渠梁说道,“魏武卒的阵型就像一个口袋,一旦贸然杀入,必定会受到围剿,损失惨重……”
“惨胜,倒不如不胜……”嬴渠梁补充道。
魏武卒确实未曾出动,反而拉开了阵型,形成一个暗藏的口袋,而且,口袋口也已经偷偷的打开了,公子卬会做的,可不仅仅是防守,如果秦军轻敌冒进,公子卬也会毫不客气的狠狠咬上一口,让秦军伤筋动骨。
“哪就等等……”赢师隰笑道。
赢师隰打了半辈子的仗,公子卬的小伎俩,赢师隰自然看得出来,对嬴渠梁的解释也算满意,但退兵,却是不可能的,赢师隰要等,等公子卬露出破绽。
秦军的优点是悍勇,最好是一击而中,打掉对方的主帅,要是被围变成了混战,反而是胜负难料,这一点,赢师隰再清楚不过。
只是,赢师隰不知道的是,公子卬更能沉的住气,也更愿意等,你要等着拼消耗,正中了公子卬的心思,何乐而不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