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天一身清爽地回到内殿,发觉刘琢正在为他铺被,刘琢听到了脚步声,回头对闻乐天微笑道:“陛下累了,歇息片刻?”
乐天披散着一头湿发,雪白的脸被热气蒸腾出一丝丝的粉,桃花眼中沾了一点温润的水色,玄色长袍紧紧拢着,修长的脖颈即使没有刻意作出姿态,依旧显得高傲无匹,冷漠道:“出去。”
刘琢面对他的冷言冷语,柔顺的脸色依旧不变,抽了一张塌上的软帕过来,走到闻乐天身后,撩起他头上那匹绸缎般的湿发,轻柔地为他擦拭乌发,“陛下,就让我伺候你,旁人不会有我这样尽心。”
“哦?”乐天迈开脚步往前,刘琢也顺着他往前,控制好手上的力道与和闻乐天的距离,“你对我又是尽的什么心?”
随着闻乐天坐下,刘琢顺势跪坐在软榻上,擦拭着他的湿发,“我对陛下的心世上任何人也及不上。”
乐天一时觉得刘琢难道是真给他当奴才上瘾了,一时又怀疑刘琢正憋着劲使坏,心里七上八下的,干脆沉默不言,闭目养神。
静谧屋内只有依稀的风声,送来阵阵馥郁花香,刘琢的鼻尖嗅着闻乐天身上久违的浓烈香味,轻轻挑起一缕长发送到鼻尖,闻乐天闭着眼全然不知,对于世上的任何人,闻乐天都不屑于去防备,他便是这样无可救药的傲慢。
而这正给了刘琢可乘之机。
“陛下,躺下吧。”刘琢微微靠近,轻声劝道。
午后温暖的热度醺得人昏昏欲睡,闻乐天奔波几日,又刚沐浴,正是浑身软绵绵的时候,当下也不再与刘琢言语纠缠,踢了软靴,闭着眼睛慢慢困倦地倒在床上。
睡意来得汹涌又自然,闻乐天几乎一瞬就堕入了香甜的梦境。
刘琢的掌心还握着几缕他的乌发,柔滑乌亮,丝绸一般,散发着淡淡幽香,刘琢轻嗅了几下,顺着乌发一直嗅到了闻乐天的颈边,柔软细白的脖颈束在玄色大袍中,只露出一点白玉般的肌肤,刘琢陶醉地伏在闻乐天颈边深深吸了一口香气。
泉水之中灌了许多助眠的药材,熬制了几天几夜,专等着浸泡这刘琢梦寐以求的千金之躯。
对于闻乐天,刘琢朝思暮想,从他的头发丝一直想到了脚趾头,真的将人哄过来之后,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小心翼翼地将闻乐天的长袜脱去,刘琢低垂着眼,闻乐天的脚生得细长,肤色瓷白莹润,骨节略有些突出,脚趾修长,趾尖是淡淡的粉色,一双清瘦的男人的脚,当年正是这双脚踩着他的心口,要他做了奴才。
刘琢低下头,薄唇缓缓靠近,口中津液横生,轻轻吻上闻乐天的脚背,触感微凉,滑腻异常,一路舔吻过去,闻乐天脚上立即沾上一层微亮的色泽。
“真美。”刘琢低低道。
闻乐天全陷在了沉睡之中,乌发落在凹陷的腰际,鱼尾一般闪动着光泽,刘琢真想一口吞下这尾漂亮的滑不溜手的鱼,但若真这样做了,几十里外镇远侯的大军他并不畏惧,只怕闻乐天会恨他,与他不死不休。
刘琢心中轻叹了口气,低头含住闻乐天的脚趾轻吮了一下,先解一解相思之苦,旁的还要徐徐图之,不急。
乐天睡醒的时候发觉外头天光都暗了,大吃了一惊,他怎么睡的这样死?刚要起身却发觉刘琢正睡在他身侧,与他头脚相对,双手正抱着他的一双脚,脚心几乎快戳到他的脸上。
乐天慌忙要收回自己的脚,他一动,刘琢也睁了眼,圆润的大眼迟钝地眨了两下,“陛下醒了?”
“你怎么在这儿?”乐天收回脚,面色阴沉道,“滚下去。”
从前刘琢还是小少年时,身量不高,趴在床尾真如小猫小狗一般,如今他身材高大,侧卧在床上与闻乐天几乎挤在一处,两人相对坐着,刘琢健硕的身躯与逼人的气场瞬时反客为主,乐天直接上脚去踹,踹到刘琢手臂上,才觉脚心一疼。
“啊!”
“陛下!”
乐天痛叫了一声,拧眉抓住自己的脚,发觉自己脚心一块红红的似乎有些磨破,心道不是吧,自己这几天赶路归赶路,也没走几步路啊,怎么就磨破了。
刘琢凝神望着恼怒的闻乐天,低声道:“陛下受伤了?”
“下去。”闻乐天生硬道。
刘琢乖乖地下了榻,站在榻下看着闻乐天狼狈地抱着自己的脚,唇角在暗处微微一勾,陛下的脚真是细腻滑嫩,妙不可言,可惜就是瓷一般的肌肤,力道稍重一些便要揉破了。
想到方才抵住柔嫩脚心的滋味,刘琢的下袍不禁又微微鼓起,背对着闻乐天一言不发地走了。
乐天捧着脚看着刘琢匆匆离去的背影,登时气不打一出来,“白养了!”
系统保持沉默。
乐天睡着的时候,它不会睡,刚刚目睹了全程,一坨又粗又长的马赛克对着脚心摩个没完,辣眼睛,太辣眼睛了。
刘琢到底怎么回事啊这兔崽子,闻乐天除了长得好看一点有任何优点吗?!挨了那么多巴掌和窝心脚都挨狗身上了,怎么就不记仇呢?搞他啊,搞死他啊!一统天下的霸主人设到底还行不行了!系统忿忿地想着,然后就看到刘琢又拿着药膏屁颠屁颠地回来‘求着’闻乐天给他上药。
系统:……屠城灭族的魄力喂狗了吗?!
“陛下,会有些疼,忍着点。”刘琢轻拧着眉,心生愧疚,他也未曾料到闻乐天这样娇嫩。
清凉的药膏抹在脚心,带来丝丝疼痛,还有一点麻痒,乐天没忍,嘴里‘嘶嘶’地发出声音,两手向后抓着软枕,恼怒道:“你轻些!”
刘琢仰起头,目光中流露出怜意,手指的力道轻的不能再轻,恨不能轻哈一下闻乐天的脚心,“陛下受苦了。”
乐天至今都还搞不清刘琢是真情还是假意,面上不动声色,神情冷淡,乌发往后一仰倾泄出满榻流光,“刘琢,你这国君当得可舒服?”
“没有在陛下身边当奴才时舒服。”刘琢淡淡道。
乐天轻笑一声,“你过来。”
刘琢放下闻乐天的脚,慢慢挪了过去,眼睛明亮地盯着闻乐天,几乎是在闻乐天挥手的那一刻已把脸凑了过去。
清脆的耳光声在屋内响起,虽是乐天主动打的,他人仍是一怔,倒是刘琢,几乎将脸快凑到闻乐天面前咫尺之距,气息喷洒在闻乐天的脸上,“陛下,不疼。”
“刘琢,你是不是犯贱?”乐天咬牙切齿道。
刘琢面上的神情实在复杂得让乐天看不懂,他慢慢又垂下脸捧起闻乐天的脚给他上药,闻乐天虽是性子暴戾喜怒无常,也没见过这种路数,倒是被刘琢弄得心慌,连脚心的疼痒也顾不得了。
上完了药,刘琢很想在闻乐天的脚背上亲一口,但不敢,怕闻乐天会与他翻脸,小心翼翼地将他的脚放下,“陛下,用晚膳吧。”
对刘琢有些犯怵的乐天保持高冷,“传。”
趁刘琢去传膳时,乐天偷偷跟系统讨论,“这孩子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
系统:“……早就出问题了。”
乐天:“啊?”
系统:“孟澜庭还记得吗?”
乐天干脆道:“不记得。”
系统:!!!
遗传,这一定是遗传,孟澜庭吊死的时候,这人还一副‘哎呀我逼死人了’的伤心样,哭天抢地要死要活的模样还历历在目,眨眼没过去几年,跟它说不记得了?还问为什么刘琢出问题了,有资格吗?
乐天虚心求教:“是谁呀?我记性不太好。”
系统:“……一个画师,吊死的那个。”
乐天想起来了,“啊!他!不是没我事吗?”
系统:“怎么没你事?你家孩子干的好事。”
乐天:“……”
乐天震惊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你怎么当时不告诉我呢!”
系统生气,“你说的不想听坏消息啊!”
乐天也生气,“我说不想听,你就不说了吗?我说不想五秒你理我了吗?!”
系统大吼,“那你现在不是恢复到三秒了嘛!”
乐天:……完了完了造反了,吵不过了。
刘琢进来时,见闻乐天单膝屈起,一手放在膝上,面色不善,上前对闻乐天道:“陛下,我已传了膳,都是你爱吃的。”
乐天眼睛眨也不眨,一想到这娃早八百年前就歪了,现在肯定不知道歪成什么样了,必定是憋着劲想对他使坏,但乐天不能怂,闻乐天这个人就不知道‘怕’字怎么写,表面依旧从容地由着刘琢伸手扶他到窗边的软榻预备用膳。
刘琢开了窗,夏夜凉风伴着花香袭来,乐天一手摩挲着案几上的茶碗,淡淡道:“不回宫?”
“我回宫了,谁伺候陛下?”刘琢起身,将早就准备好的珠玉发带从袖中掏出,走到闻乐天身后熟练地替他绾发,动作轻柔的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系统:“他就是用这两只手勒死孟澜庭的。”
乐天:……
膳食果然是闻乐天最爱的那几道,更让乐天暗暗吃惊的是连口味也相差无几,雍国在勉国的西南处,距离很远,风土人情相差了许多,要在勉国寻出做这几道正宗的雍国宫廷菜式的师傅绝不容易。
乐天心中五味杂陈,不知刘琢到底对他现在是个什么意思,美食虽好,他也是有些食不知味。
刘琢观察仔细,见他面色恹恹,低沉道:“陛下的口味变了?”
乐天抬眼,不悦道:“你想从孤身上得到什么?如此蓄意讨好。”
刘琢夹了一块开胃小菜到闻乐天的碟子上,敛眸淡然道:“陛下养了我七年,我待陛下好些,不应当吗?”
乐天放下了筷子,敛袖淡淡道:“你杀了你的父兄。”
刘琢也放下了筷子,沉静道:“他们对我不好。”
“孤待你也不见得有多好,你在孤身边是一条狗,一个奴才,你就未曾对孤心有怨愤?”闻乐天的桃花眼罕见地散发出锐利的光芒,懒散的气息一扫而空,上位者的气势一览无余。
这是刘琢最熟悉的闻乐天,他掌握你的生死大权,要你生就生,要你死就死,刘琢待在他身边,起初是恐惧闻乐天本身,之后是恐惧闻乐天不要他,到最后便是深深地迷恋。
在闻乐天身边,他有一种别样的安全感,仿佛只要闻乐天还要他,他就会平安无事,被送回勉国之后,与那些兄弟斗争,你死我活之际,他的脑海中也全是闻乐天冷漠的脸——陛下没让我死,我就不会死。
刘琢起身,高大的身躯几乎笼罩住了闻乐天整个人,随后他在闻乐天警惕冰冷的眼神中慢慢蹲下,将脸靠在他的膝上,低声道:“我从不曾怨恨陛下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