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淳耳揉了揉自己的腰腹,发觉这几天她已能做些弯身的动作了,想来这白药的药性的确是极好的,她研习了这些日子,总算是大功告成了,等着慕将军征战而归,她便就能将这白药将到慕将军的手中。
白药的疗效甚好,君上赐她白药之时,她却不曾想到,会将这配方给配了出来,或许这是父亲的在天之灵保佑,保佑北周的将士们不受刀剑之痛,才助她研习的一臂之力吧,真好,这样也算是父亲当年的忠国爱兵士之心了。
兵士为国征战,虽则她并不曾知道兄长当年带兵打仗是何种的境况,但她走了一遭戍卫营,便是知晓了身为兵士的不容易,君上拔了军备的开支银子,但层层下发到兵士的手中,或许已所剩不过四五成罢了。
就算是慕阳知晓这一些的曲折,但又能如何,告之给了君上,不过是惩介官员罢了,但谁又能够保证这接下来新任的官员会不会更比以往贪心,还不若保持现状,慕阳还能掌握到几分这些官员的心思。
所以,她想着,将白药亲自交到慕阳的手中,好过层层下发,这样一来,对于兵士们来说,也算是好事。至少在跌打损伤,若是有刀剑之伤,也能及时治好,以防着会感染溃烂。
“等着慕将军征战回来,这些白药也能配置齐全,本官想着,这几日也得去晋见一番君上,好求得这一配方所需药材的手谕,咱们也能为北周出一点力了。”上官淳耳将手心里的药材搁到了捶盅里头,朝着小李子轻声言语。
小李子等着上官淳耳搁放了药材,覆又开始轻轻地捶成了碎末,“大人,奴才听说,慕将军失踪了。”
上官淳耳手心一顿,慕阳失踪了?她不禁想起那一日风姿卓然,由远及近而来的身影,明明淡得如尘,却又不得不入红尘。
“什么时候的事情?”上官淳耳不由得多问了两句,慕阳同她也算是相同的际遇,她并不知道慕阳为何会以女子之身披甲上得战场,但是,既然做了,总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一如她那般。
“不过上月月初的事儿,奴才也只是听得人私下里提起,想来总是当不得真的,大人。”小李子微微一愣,上官大人何时同慕将军交好了。
大人心思虽则的确是细腻,但是若不是与着处境有所牵扯之人,也是不会多费上唇舌前去询问,大人接手了总判院事位,日理万机,总是有些忙不过来,眼下里更是不可能会多询问上两句。
为何,大人会在慕阳将军失踪之上多问上一句?不过,小李子虽则有疑,但心下里总觉着上官大人不会不明不白地问上这一句,应也是有着自己的打算,于此,他才开口也应了上官淳耳。
上官淳耳唔了一声,抓捏药草的手指轻微地有些打了颤,按着时间来推算,小李子得之那消息之时,她应还卧床养伤中,那么,小李子在消息上头就会滞留一段时辰,这就能够说得通了。
怪不得那一日李元碌欲言又止的模样,十有*是在提醒她,进得正宫里言语间需得小心谨慎,原来,君上是因着慕阳失踪之事而雷霆震怒。再加之,这事情上头,总不能多对人言说,不过,她好奇,君上震怒,若不是因着慕阳的失踪与着皇家的颜面有关?
极有可能,君上向来铁血,对于外头人提着皇家的事宜,君上便不会轻易地放过,以至于,李元碌才会朝她使上一番眼色。
如今慕阳南征,若是因着皇家的颜面,那莫非跟着那蛮子的人有关?她瞧了一眼小李子,这里头的曲折她隐在了唇舌间,这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说。
“慕将军武艺高强,足智多谋,必是不会有一丝的闪失。等着他征战回来,本官还得多备上些白药才行。”上官淳耳没有对着小李子明说,君上那一日可谓是怒火中烧,看来那事情远比明面上头的要严重得多。
小李子点了点头,瞧着上官大人并未在这一件事情上多的言语,也就将这话题掀了过去,“大人,小安子来报说,前朝的风家好似有些动静。”
上官淳耳未有立时回了小李子,只将手里的药材挨着油皮纸仔细地搁放了,眉宇间满满的都是散发着淡淡的英气,她原就生得皎好,只不过常年来在外头行医济世,少了些大家闺秀的清灵,却多了一丝的蓬勃。
有关于小李子说的这一点,她是志在必得的。“这是自然,四大家族相辅相成,又相互制衡,祁家与曲家的恩怨太盛,以至于叫着世人只知其一,不知其二。风美人性子浅淡,与着良美人原就说不到一块去,更何况,风美人可是极受君上的宠爱。”
小李子瞧着上官淳耳眼眉也未抬,只将手里的药材挨个抓了包好,但这言语之中却浅带了清明的色彩,“大人说得极是,风美人娘娘送上来的鼻烟壶想必良美人娘娘也已知晓,想来,风美人娘娘如今是难安啊。”
难安,那自然是难安。上官淳耳的唇角几不可察地微微勾动了一番,宫家的冤情风家原就难逃干系,更何况,李家还是直接纵火者。将两家拢到了一块来,她也是花费了太大的力气。
就算是身上受尽了磨难创伤那又有何关系,只要能够平静复掉宫家所遭受的冤屈与愤恨,那也是值了。
李家不是一向以价值论成败么,在风美人处处受得君上宠爱,以至于忽略了良美人之时,良美人又能心安到几时。
只是,上官淳耳觉着良美人的心急,不外乎是太恨了。既然太恨,那就一次做得底。这心思果真不是寻常小姓该有有狠辣。不过,也好,良美人动手了,趁着这空当,风家所受的惩罚便就不会太轻。
“风美人娘娘难安,良美人娘娘也安不到哪里去。别忘了,那药性起作用后,身子可会见血的,你想想,欺骗君上,是何种罪名。风美被李家参了这一本,想来,更不会善罢甘休,咱们就坐着看好戏好了。”
上官淳耳说得极为的冷血,姜太医与她不对付,言语之中向来带着针刺,眼下里又欲除之她而后快,而良美人的李家,已是她宫家的仇人,无论如何,即便是摒弃了医者之心又有何关系,她必得要让那些人以血来偿还。
小李子觉着眼下的上官大人有些与以往不同了,自从君上彻查宫家之事开始,上官大人就变得不一样了,似乎,有些冷血。
怪不得君上会重用上官大人,小李子觉着,在有些时候,上官大人同着君上也有着铁血的心血,只不过上官大人手未掌权,不太明显罢了。
“奴才明白了。”小李子顿了又顿,欲言又止。上官淳耳手摊着油皮纸,抬起头望了小李子一眼,瞧这面色莫不是还有事?
“你不是这般犹豫之人,本官如今已受过了棍棒之刑,还有什么是本官所不能受的。”棍棒的皮肉伤痛彻心痱,连死都挺过来了,还怕其他的事么?
小李子抿了抿唇线,“大人,玉珠姑娘已出嫁了。奴才已按着大人的吩咐送去了上等的白玉。”他言说之前,还特意看了一番上官淳耳的面色,发觉大人的面色微微有些发白,便只点到为止。
玉珠已出嫁了?上官淳耳想起以往玉珠常跑她医殿之时的场景,若是她是女儿身,同着玉珠还能做好姐妹,只可惜有些话不能同着玉珠讲。于此,她对着玉珠算是怀了愧疚之心,但这其间却连一点旁的心思也无。
“很好,你办得很好。”上官淳耳极艰难地开了一番口,也不过是吐了这几个字迹出来,再无其他。
小李子心中叹息,这话他原不想对着上官大人提的,只是,他去瞧白玉之时,玉珠姑娘的手颤抖得让人瞧着心疼,白玉如心,纯澈剔透,不正是言说着上官大人对玉珠姑娘并无半分的情义么。
不过,上官大人的确狠心了一些,玉珠姑娘的心思,只要能够跟在上官大人的身侧,即便是做通房丫头,玉珠姑娘也是甘愿的。
唉,上官大人到底是上官大人,于此不会叫着玉珠姑娘受了委屈,哪怕是玉珠姑娘恨着上官大人,上官大人也自己受了。
“小李子,眼下里顾不得其他的,事情到了最后的关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姜太医言语之中向来句句指着本官,若是玉珠姑娘扯进来,本官这后半生,怕也只能以刀子戳自己的心窝了。”
上官大人侧头看向了齐整的药材柜子,这话与其说给小李子听的,不若是说给她自己听的,只有这样,才是最好的结局。君上那里,她才有更好的交待,君上待她不薄,又隐隐有些情义,她绝不能驳了君上的颜面才是。
小李子没再作声了,整个司药房的殿里,只传出来一声又一声的捶击声,就像是敲打着上官淳耳的灵魂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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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