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界已经打开,此刻天已经有点沉沉地『露』出一点微光。等天亮后北街的惨状、伤亡,众人的唏嘘、官府的解释现在都不重要。几个人一路小跑,奔回了尽头的丁府旧址。
这里倒是一点儿没事,想也知道是怨灵刻意避开了。但是这里本就萧条无比,和外面此刻的惨状倒是莫名服帖。
下午宫疏影叫来的工人收拾了一些,刘许搬来的东西都被全数撤走,被凿烂的几处也暂时修补住了。还搁置了许多待用的木材。只是整个旧址空『荡』『荡』的,连坐的地方也不剩了,几个人干脆还是继续席地而坐。
“他的故事...你们,大概清楚了?”半晌,沧白雪指了指众人中间依然被捆得老老实实的怨灵,说道。
怨灵也许是灵力透了支,也可能是被缚怨结压制,此刻的意识是昏厥的。
“还是有些不太清楚的...”洛情抓了抓后脑勺,咬了咬嘴唇,“比如它怎么会有六味真火?这可是两界的东西,还有...它的仇恨...到底是什么?”
沧白雪点点头,从她听到的呐喊声、怨灵的话语反应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线索,她已经能够将整件事情好好捋一捋了。
在七十年前,玉城土地这里应该只是一片小城,相当于群居村落,丁家是这里的一家修炼世家,家风先人后己,乐善好施,颇受居民爱戴尊敬。但是谁知有一天竟从天空中滚落下一片星星点点的火花,直砸这片村落地境。无论是因为哪个天神失手打翻了火炉或者某个散魔散神争斗时散下的恶果,原因都不重要,在那片火花落下的时候,这片土地就注定消亡,没有人有能力对抗这神火。
丁家的家主远远地就看见这一景象,他震惊、无措、恐惧但也无能为力,修炼的凡人无论如何都灭不了这火,但是...他却横生了另外一个念头。他当机立断,用法术将所有的飞火都吸拢到自家府中,再配合自己的兄弟长子以肉体凝聚所有灵力筑为顽墙,将这真火生生困于其中,直到它燃尽所有尘埃,随着这一府地、这十九口人的『性』命与肉体一同彻底消失。
沧白雪说到这里,抬了一眼,面前的三人皆是惊然错愕的表情。
除了千栖夜,他正在她身旁无聊地抛着那只红琉璃戒指,依然不在线。
沧白雪叹了口气,继续说道:“我想第二天丁家就被烧得一干二净了,当时的居民应该多少还是有知道真相的,所以他们自发重修了丁府,并且设灵堂,感恩丁家...然而随着时间过去,当初如此刻骨铭心的事情逐渐被淡忘,比如现在,竟没人再知其中缘由。”
“难怪他会这么恨...”
洛情低低地说道。
沧白雪却摇了摇头:“不,我想并不是。我猜...他应该是在那场大火中炼化渡灵的,但人们的遗忘并不是他化怨的理由,几十年了,丁府如此萧条,想也知道早就无多少人记得这一恩德了,但是它从那时到现在安分了这么多年。刘许的霸道与污蔑应该是个*,而且...是不是很多人拥护他?”
沧白雪看向青离。
青离愣了愣,忽然想起来了:”是...官府说,刘许强认这土地时,很多商户还有一些年轻住户都跑来给他作证...硬生生将丁府的记录压了下去。”
沧白雪苦笑着再次摇了摇头。
“以活生生燃烧一家人的『性』命,救了这几百户的祖辈人物,到最后却被众人倒戈抹灭,真是讽刺。”
“所以他屠城,太客气了。”
忽然,一直没有参与讨论的千栖夜竟接了话,他接住那落下的戒指,脸『色』淡然平常,“若是我,就让他们一起下地狱。”
他目光略有一点森森然,若是别人说这话,倒还有些置气的意思,而堂堂魔君大人丢出这么一句话,仿佛已经能看到魔界滚烫的油锅地狱敞开大门等着自己了。
三人不约地感觉后背发麻。
“咳咳...”沧白雪闻言哭笑不得,继续说,“我想...他虽然一直说屠城,但其实心存善念,先是自己阻止了...”
她移过目光看着千栖夜:“您这么厉害的人物...”
千栖夜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然后,他虽然设下众多窟窿洞,却只是放出哭喊声,迟迟未直接动手,我想...他的心里也是矛盾的。”沧白雪若有所思地继续『摸』着自己的下巴,“直到...也许昨天刘许的出现,激怒了他。”
一番话结束。所有的真相终于水落石出,但是屋子里却是良久的沉默。
沧白雪摊了摊手。
“大概就是如此吧。总之,怎么处理,您们决定。”
终于完成了自己的解说任务,沧白雪非常满意地退回到了自己毫无立场的位置。那只怨灵还是那么昏沉沉地滞在那里,并不知道等待自己的是什么。
良久良久。
青离忽然起了身。
“阿离?”
沧白雪抬头叫她。
她握紧了拳头,缓缓转过身来。
“我要重修这里。”
她带着稚气的声音,此时却无比坚定。
“嗯...然后呢?”沧白雪点了点头,继续平静地望着这个小丫头。
青离咬了咬下唇:“然后...我还要将这件事情传播出去...这个府...这些人...所有的人都可以去评判,但是,不能再无知下去了。他们得知道,真相。”
洛情和宫疏影都被这段话所震惊,也不由从心底对这瘦弱的小姑娘生出一些佩服,暗暗点了点头。
沧白雪直接鼓起了掌。
“姐姐...”
“很好,很优秀,小天机者。”沧白雪眯着眼,笑了笑,理了理她的头发,“按照你的想法去做吧。”
青离站起身,朝那堆搁置的木材走去。
“叫工人吧!”宫疏影说,“等会儿我去...”
“不...我想自己来。”青离声音脆脆的,但却非常坚定,“工人不知道这里的事...而我知道了,我想以知情者来做,会让他们得到安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