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不曾预见到,他们会像此时如临大敌一般狠狠地盯着对方,那种即将厮杀的眼神令人不寒而栗。
谁都不敢轻举妄动,收缩起全身的神经,等待那一触即发的时刻。
终于,辛梓动了一下,浅深条件反射地倒退一步,退了之后立刻惊觉到自己这行为太没出息,又马上跨回那一步。她为什么要觉得害怕,要觉得不安,要觉得心虚,明明是他有错在先,她绝对不会退让一步。这么想着,浅深便又摆出最冰冷的架势直面辛梓。
然而,辛梓只是弯下腰脱下鞋,又从旁边的鞋架上拿出拖鞋换上。他的动作有条不紊,好像这只是庸庸碌碌中很平常的一天,他下了班开车回到家。然而,即使他的走路的姿态再自然,也无法掩饰他周身环绕的清冷之气。
浅深看着他向自己走来,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迎面的寒潮带着锋利无比的气流几乎要割伤她柔嫩的肌肤。辛梓面无表情地站在离她两步之遥的地方,他抬着头,瞥下眼看她,一边慢慢地扯下领带随手一扔,脱了外套,又随手一扔。浅深不由暗暗吸了口气,努力抬起头继续冰冷冷地看着他。
和以前一样,比耐心,她从来是他的手下败将,五分钟过去后,她终于被他那样琢磨不透的眼神逼到极限:“说吧,怎么会带那个女人去我家的?”
辛梓轻哼了一声,随即微侧过头冷笑一下,抬手推了推眼镜,却不说话。
“你笑什么?”浅深美眸微眯,又蓦然睁大,那里头迸射出来的光芒直叫人不敢对视。
辛梓上前迈了两步,朝浅深伸出手,浅深浑身一僵,不料他的手停在她的脖颈处,隔着空气抚摸着那串美轮美奂的钻石项链。
他目光专注地盯着那夺目的奢侈品,薄唇动了动:“多少钱?”
浅深急忙退后,额角突突直跳,她冰雪容颜越发阴冷,道:“我不知道。”
辛梓轻慢地收回手,自顾自地评说起来:“倪渊送的,价值必然不菲。那你跟我说说,你大概能继承多少遗产?我听人说,娶了曾家外孙女,就等于抱座金山回家,是不是这样啊?”
浅深不敢相信地看着他,就好象大冬天的猛灌下一杯凉开水,冷得她直打颤,浅深气息不稳地大声讥讽道:“你想知道?”
她一把扯下钻石项链举到他面前晃了晃,又狠狠摔在地上:“这种货色,我的首饰盒里一抓一大把,还有,你不是让我买车吗?我在曾家的车库里停了几辆车我自己都记不清了。”浅深大力地打开手提包,拿出一张金卡,“这里面的钱我一毛都没有用过,但我可以告诉你,我的户头每个月都会有人打入二十万,我的信用卡永远不用担心会透支。还有房子,我生日的时候老头子会送我别墅,外婆会送我度假村,光是我名义下的房产就能供我吃喝不愁一辈子。你还想知道什么?哦,我能继承多少,怎么办,我也不知道诶,倪渊不是老头子的亲身儿子,我好歹会分到一半他的家产,外婆那少说也有个好几亿。忘说了,我母亲那我已经继承了五千万,工作对我来说纯粹是消遣。我确实没有告诉你我是曾家的人,可要不是你自己跟她去曾家,又怎会自取其辱?怎么样,与其让那个贱人带你进上流社会拉关系,不如找我啊,我担保你公司的规模半年内扩大三倍。”
浅深一下子说完,大口大口地开始喘气,可是她笑不出来,一点都笑不出来,嘴角费力地牵扯着,却只能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表情,汹涌的酸楚袭上鼻端,她忍了又忍才没让感情外泄。
辛梓的脸色在她还没说完的时候就已经越来越难看,浅色的瞳孔死灰一片,当她最后一个字落地的时候,他脑中的那根一直拉着弦轰然断裂,多少年来积郁于胸的情感瞬间爆发。他毫无预兆地挥手扫落了茶几上所有的东西,电话机被打飞出去,撞在墙上四分五裂。浅深惊呼出声,掩嘴怔怔地看着那一地的狼藉。
“梁浅深!你非要把我逼疯吗!在说这些之前,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的感受?”辛梓冲到她面前,双目通红,狠狠地抓住她的肩膀摇晃着,“八年了,你告诉我,我到底为了什么在努力,为了什么折磨自己。你知道我有多憎恨钱吗,可你又知道我有多渴望钱吗?你还记得你八年前是怎么说的?你说你要钱,然后我就拼命赚钱,我千辛万苦开了公司,每天只睡四五个小时,只是为了能买下房子,买下车,有朝一日我可以站在你面前对你说,我也可以,浅浅!”
浅深完全失去了思考的能力,煞白了脸无措地睁大眼睛看着他在自己面前处于崩溃的边缘,那一声“浅浅”简直要将她的心肺都唤出来:“为什么你要让我今天才知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你根本不需要钱,我就算拼死一辈子也未必能够及得上你所拥有的十分之一。那你告诉我,八年前你为什么要离开我?为什么?”
“辛梓……”浅深声音颤抖得语不成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