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确实坐不住,至少东厢那边急了。
连着几天,赵嬷嬷都在院子里发作奴才。自然不是她们带进宫的,而是内务府那边分派过来的。
同住一个院子,这边吵吵,那边不免就听了动静。盘儿也就罢,她心知肚明新人进门,太子肯定要给太子妃做脸,一时半会不会来这个院子,可下面人却有点坐不住了。
这不,连晴姑姑都暗自与她商量是不是想个办法,盘儿不好明说,只能说不着急。正说着,白术进来禀报说小德子求见,盘儿在心里算了算时间,心想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不多时,小德子进来了,规规矩矩在门口给盘儿磕了个头。
“起来吧,什么事?”
小德子忙爬了起来,来到炕边弯着腰站着。
“奴才方才打听到,继德堂那边正命人在各院问各位主子的小日子呢。”
他说话细声细气的,是格外压低了嗓音。这种声音和距离,给人一种他与盘儿正在说私密话感觉。宫里的人就是这样,时时刻刻不忘给自己造势,这势自然是造给别人看的,让人觉得自己跟主子亲近,旁人就不敢小瞧。
“咱们宫里和乾西五所那边不太一样,各位主子们侍寝日子都是每个月头太子妃排下的。先询了上个月主子们的小日子,照着例子,避开小日子为各位主子排下个月侍寝的日子。以前咱们宫里有六位主子,合每人五天,太子妃也是五天,如今多了两位,恐怕这几日宫里不会太平静。”
小德子的话点到即止,这是等着盘儿往下问,也是怕说错话了给自己招祸,但其实盘儿是知道这件事的。
这规矩是太子妃定下的,说是防止妻妾争宠,有伤天和,就把每人侍寝的日子都提前定下来,非侍寝日子,不得故意邀宠。
因此,东宫里还有一盏特制的琉璃灯,轮到谁侍寝,这盏灯就挂在谁院子外头。这是方便太子来到后院记忆今晚该歇在那儿,毕竟太子不像皇帝,还有个绿头牌什么的。
当然若是太子执意想去其他地方,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不过据盘儿所知,这种事情还没发生过,至少前世没有。太子向来给太子妃面子,在这上头不会让她没脸,但盘儿也会想是不是就是因为这样,太子才会对来后院不太热衷,十分寡淡。
太子妃因为此举,还在宫里得了个贤名,周贵妃和高贤妃没少说给齐王妃、楚王妃听,意思让她们多学学太子妃大度。
不过盘儿知道太子妃此举还有其他目的,这里暂不细说。
后宫女子有宠没宠,跟侍寝是直接挂上钩的,侍寝不光关系着宠爱,还关系着子嗣。这宫里的女人谁不想要个子嗣,有了子嗣,就有了以后。
怪不得小德子会急慌慌的找过来,这应该是目前这院里最关心的事了。果然是个机灵的!
“有人来咱们院问过了?”盘儿的话问到点子上了。
白术低着头,小德子也缩着脖子,唯有晴姑姑似有所思的模样。
最后还是小德子开口说话了。
“还没呢,也许晚点就该轮到咱们了。”
晚点?
如果晚点会来,小德子至于这么急慌慌来找?其他院子都去了,唯独没来这个院子,继德堂那边的意思再明白不过,故意憋着她们呢,等着她们过去立投名状。
自打盘儿和赵曦月入东宫以来,太子妃从不主动留两人说话,而两人也太‘安分老实’了,太子妃不留,她们也不主动过去亲近。
让盘儿来想,赵曦月恐怕是还有傲气,也是大太太和二太太闹得太僵,她不想和太子妃低头。至于盘儿自己,她巴不得离太子妃远点,自然不想去生事。
如今我不去就山,山逼着你去。
“要不主子去太子妃那儿坐坐?”小德子小声建议道。这话估计埋在他心里多时,这时候才说出来。
“还是先看看对面的动静再说吧。”
其实盘儿是打定主意不去了。
——
同样的话题,对面东厢也在进行着。
不过却已经是下午了,东厢的消息到底不如西厢灵通。而赵曦月也不如盘儿镇定,听完后,牙齿都快咬碎了。
“她这到底想干什么?挟怨报复?故意给我难堪?”
赵曦月的奶娘赵嬷嬷低声劝道:“姑娘您的声音小点,若让那些人听到,到时候传出去,还不知道她怎么给您穿小鞋呢。”
赵曦月板着脸,眼泪花却直在眼里打转:“还要怎么穿?来的第二天就拿我的贴身丫头下我脸,这进门也十多天了,她也不劝着太子爷来我屋里,如今连给我排侍寝日子的打算都没有,她这是想逼着我去求她呢。”
赵嬷嬷满脸苦涩,叹了口气道:“那要不?咱们就去求求?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咱们先借着她寻机会侍寝,等姑娘有了身子后,自然不用再去求她。”
“她自己都没生下儿子,能会让我生?”
“那胡良娣不是怀上了?这宫里可不像外面,还讲究个主母未生下嫡子,妾室不得有孕,皇家可是非常注重子嗣,她嫁进来也有五年之久了,还不是连个蛋都没下,如果她能生,还能抬了姑娘和对面那位进门?”
听了赵嬷嬷的话,赵曦月想了想,也觉得是个这个道理。
“陈家可是打着我们生了儿子,想抱给她养的想法。”这事赵曦月早就知道,大夫人也与她明言过。
“就算抱过去又怎样,只要您这个亲娘还在,谁还能越过您去?您可和别人不同,她再是怎么心里恨,也不敢对您下手,要不陈赵两家的关系就坏了。而且等到时候孩子生下来,也由不着她,您承了宠,又替太子爷生了儿子,到时候您小意儿求一求养在身边,谅她也不敢明夺。”
“可你别忘了,对面还有一个。与其让我生,还不如让对面那个生,对面那个无依无靠,说是被姓裴的盐商收做了义妹,其实就是个外人,外人才更好拿捏。”
“所以您才要抢在前头,等到时候您笼络了太子爷,哪还有对面那位的事,现在说别的都是假,有宠才是真。”赵嬷嬷信誓旦旦道。
赵曦月被她这么一劝,心思也活了。
“那我这就便去?”
“紧早不紧晚。”赵嬷嬷赞同道。又叫了玉萍和玉霞进来给赵曦月梳妆打扮,至于内务府分来的那几个人,至今赵曦月还没叫他们进来服侍过。
等收拾好后,赵曦月又有点犹豫了。
“还是等等吧,免得被对面看了去,她心里该不知怎么嘲笑我。”
赵嬷嬷忙把她拉起来:“我的姑娘啊,这是在乎颜面的时候?嘲笑?等您有了宠,对面没有,才是您嘲笑她的时候。”
赵曦月就这么被赵嬷嬷推出了屋,还让玉萍跟在一旁小心服侍着。等她前脚刚走,后脚消息就被传到盘儿耳里了。
这下连晴姑姑都坐不住了。
“主子,要不您也去坐坐?”
盘儿满脸无奈:“姑姑,您就信我一次好不好?别着急。”
她都这么说了,晴姑姑也只能听着。
——
赵曦月去了继德堂后,回来后据说挺高兴。
也没见东厢那边闹出什么动静,想来应该还算顺利。
之后,连着几天每次去请安后,她都要借故多留一会儿,甚至偶尔下午无事还会去找太子妃说话。
这动静不光落在盘儿眼里,也落在其他人眼里。
于是其他人看盘儿的眼神就越来越奇怪。
也是该奇怪,别看东宫就这几个人,寻常大家都是足不出户,实则每次来个新人,也不过一两日的时间就能把对方的底儿摸透。盘儿是什么来路,又是来干什么的,大家心里都门清。
原该是她急着巴结太子妃的,偏偏她就是不动,倒是这个赵曦月平时架子端得挺高,没想到放下身段后也是殷勤得很。
再去请安碰上时,胡良娣就不免讥了赵曦月两句。
不过胡良娣也是个能人,哪怕是说讥讽话,也让人抓不着手脚,赵曦月只能白受气。回院子后把气发在内务府派来的那几个奴才身上,转头又往继德堂去了。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几天,到月底最后一天,侍寝的日子排下来了。
不光有赵曦月,还有盘儿。
太子妃历来自诩做事公正,不管私底下如何,表面是绝不会让人抓住把柄。不过赵曦月这殷勤也没有白献,她的日子赫然排在了最前头。
如今胡良娣有孕,自然不能侍寝,除过她以外,还有七人,每人四天,剩下那两三天,太子就自便了。
太子妃是初一初二,赵曦月的四天被分成两份,分别是初三初四和初十初十一。
而盘儿,则被排到了中下旬,分别是十七十八和二十八二十九。就看这排寝的顺序,东宫上下也该知道谁在太子妃跟前得脸了,至于盘儿,只差在脸上写四个大字‘不受待见’。
小德子的消息还算灵通,出去转了一圈,就把所有人的侍寝时间摸了个七七八八。
听完小德子的话,晴姑姑的脸色惊疑不定。
不过当着小德子的面,她也没说什么,转头却把盘儿拉到了里间。
“主子,按照您这日子来算,太子妃恐怕不仅仅是不待见您,还打着不想让您有身子的主意,你可得赶紧想个办法。”
盘儿不禁一笑,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其实这事刚开始她也不知道,还是前世侍奉太子有一阵子了才发现——太子妃安排人侍寝的日子很有深意。
时下人总以为女子月事前后最容易怀孕,所以一般大家主母或宫里敬事房排宫妃侍寝日子,都是谁得脸谁有势力谁塞银子多,就把谁的侍寝日子排在这些日子里,殊不知恰恰相反。
只是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而盘儿恰恰是其中之一。
盘儿之所以会知道,还是晴姑姑告诉她的。
晴姑姑出身风尘,青楼女子日里迎来送往,最怕的就是珠胎暗结。而最上等的青楼女子,她们从小受青楼里培养,不光初夜要卖大价钱,以后侍候客人价格都要高出寻常许多。
若是有贵人帮忙赎身,这又是一笔大进账,所以老鸨子也不会把生意给做绝了。给楼子里姑娘灌绝育药,那是下等娼窑才会干出的事,寻常她们就是靠避子汤以及算日子来控制有孕的。
这样一来,日后若有人帮忙赎身,还能诞下子嗣,免得老无所依。所以要说这世上谁拿捏这个拿捏的准,还要数这些术有专攻的人。
晴姑姑怜惜盘儿,早先就把这些事私下告诉了她,也是心知盘儿日后只能为妾,为了以后的日子,自然要早早诞下子嗣,也免得被耽误了。
这也是为何晴姑姑只一眼就看出太子妃的心思,殊不知太子妃哪是光这么对付盘儿,而是其他人也这么对付。
就靠着这一手,及二太太家学渊源的香片茶,太子妃想让谁有身子,谁就能有,想不让谁生,谁就生不出来。
太子身体康健,为何至今只有三个女儿,还要应在这处。
不过凡事总有例外,胡良娣就算是例外吧,盘儿猜测胡良娣大抵也发现了其中蹊跷,才能接连有孕。
至于徐良媛,盘儿虽当时不在,也能猜出大概情形。
徐良媛进门时,正是东宫无后太子妃压力大的时候,徐良媛一进门就投了诚,太子妃自然会抬举她。如果徐良媛那一胎是个儿子,孩子定被太子妃抱走了,就因为是个女儿才能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