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禁城,道法隔绝,鬼神不侵。
御书房。
这是正明帝最喜欢呆的地方。
屋子甚大,四面靠墙处一排排的高大书架子,密密麻麻地摆满了书。
东南朝向安置一张足有三丈长的巨大书桌。
此时正明帝便坐在书桌后面,手里拿一份密折在慢慢看着。
桌上,类似这样的密折还有很多,一份份叠放得整整齐齐。
正明帝身材高大,一双丹凤眼,有神武之气,他正值壮年,是人生中精力最为旺盛的时期。
一名老太监放轻脚步走进来,手里端个玉盘,盘上放着一份密折。
正明帝淡然问:“刚发生的?”
老太监连忙回答:“是胡贵人的事。”
“我看看。”
打开密折,仔细审阅。
看完,正明帝又问:“所以,现在还没查清楚是怎么回事?”
老太监道:“事发突然,大内那边已经开始做事了。”
正明帝把密折放到一边,说起别的事:“朕不见藩国使者了,你传旨给内阁,让老首辅全权负责,他懂得怎么做。”
“奴婢明白。”
老太监退了出去,由始至终,他都没敢真正抬头起来过,腰一直是弓着的。
……
宫内的旨意传讯自有一套程序,不用多久,皇帝的口谕传达到老首辅程建毅那里。
程首辅是两朝元老。
常言道“一朝天子一朝臣”,但他历经两朝不倒,其资历能力足见一斑。
正明帝的口谕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对老首辅的信任和默契:
“全权负责。”
“他懂得怎么做……”
程建毅在正明帝身边做了十多年的首辅,他当然明白今上的抱负。
正明帝不仅要当明君,更渴望当大帝。
何谓“大帝?”
文治武功,缺一不可。
而今王朝国力鼎盛,万民归心,在文治方面已经做得相当出色,只差“武功”了。
然而“武功”乃国家重事,必须慎之又慎,毕竟每一场战争都免不了劳民伤财,处理不好的话,会演变成“穷兵黩武”,甚至埋下覆国之祸。
站在程建毅的立场,他并不主张对藩国直接出兵。
藩国立国千年,根深蒂固,打起来的话,即使大胤王朝能取胜,也绝不会轻松。
既然如此,不如等上一等,再伺机而动。
程建毅这个“等”的策略主张获得了不错的效果:伏猛国与中山国联手,把青丘国灭了。
虽然一直以来青丘国与王朝比较亲近,但藩国就是藩国,灭了一个,王朝便少一份麻烦。
更重要的是,此事影响深远,一下子撬动局势,使得王朝获得名分大义,掌握了主动权。否则的话,伏猛与中山两国怎会派出使者团进京议和?
时至今日,程建毅仍希望皇帝再等等,不要急着妄动刀兵:先削藩,再灭藩,最为省力气。
他一直在等待皇帝拍板,现在,终于等来了这份口谕。美中不足的是,正明帝始终不肯接见藩国使者,若亲自出面,那安抚效果肯定会好很多。
不过得了口谕,程建毅就能放手开干,实施自己的削藩战略措施了。
正明帝要当“大帝”,他程首辅同样有着远大抱负,想当个名垂青史的统一功臣!
……
京城真得很大,大城套着小城,大街连着小巷,一区挨着一区,层层叠叠,一望不到头。
陈有鸟甚至萌生出置身在另一个云梦大泽的感觉,大泽里的全是水,而京城里,到处都是人。
人潮人海!
他到底有些担心胡子宁,于是走出宅院,四下走走,其实算不上找人。
没有目的,没有线索,如同大海捞针,怎么找?
走着走着,不知不觉间来到了皇城附近。顾名思义,皇城是皇亲国戚们的聚居地,诸如亲王、郡王、公主等,还有内阁的几名大员也被恩准破格能住在皇城里头。
至于别的人就没有资格了。
陈有鸟虽然考过了会试,但以他的身份,非宣召根本进不去。
除非采用某些特殊的手段潜入,可若是被发现,将被视作刺客,下场不言而喻。
一辆马车突然停在他的身边。
陈有鸟抬头看去,见到车帘子掀开,露出一张英气飒爽的玉颜:“上车!”
语气似乎有些冷峻。
陈有鸟迈步上去,在她对面坐下来。
齐见霞一袭紫衣,衬得气质飘逸,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我就是到处走走。”
“所以走到皇城来了?你是不是想飞进去?”
陈有鸟看着她:“齐师姐,我可不会飞。”
齐见霞哼一声:“你是来找你的胡学弟的吧?”
陈有鸟双眸一缩,从她的这句话里捕获到了不少信息。
听得齐见霞又道:“他没事,你可以放心回去了。”
“如此说来,你知道他在哪?又或者说,与他合计演戏的,就是你?”
齐见霞冷笑:“我才没那么无聊,实话和你说吧,是张师兄他们。”
陈有鸟眨了眨眼睛,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回事。
齐见霞突然问:“赤阳生找过你了?”
陈有鸟点点头,这种事没什么好隐瞒的,也隐瞒不了。
“所以你也发了太上誓愿?”
“我没有拒绝的余地。”
齐见霞嫣然一笑:“那挺好,我们终于算是自己人了。”
陈有鸟随着她的话头:“既然是自己人,能不能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不能。”
齐见霞回绝得干脆:“第一,你的身份不同,不该掺和进来;第二,你的胡学弟是主谋之一,有机会的话你直接问他去。”
陈有鸟听得有些郁闷,但转念一想,这件事的确与他没多少关系,不带玩就不带玩,横竖没损失,别冒冒失失地插一脚,反惹了一身腥。只要确定了胡子宁不是被劫持,没有出事,那就好。
齐见霞笑吟吟道:“你回去吧,安心读书,温习功课,准备下一次考试。嗯,我看日子,似乎快要开考了。所以这段时日莫要乱跑,京中很快有大事发生。”
陈有鸟咀嚼着“大事”二字,想不出个所以然,也就懒得去想了。
马车停住,下得车来,发现已经回到了考院附近。
“陈师弟,祝你金榜题名!”
齐见霞朝他挥一挥手,马车驶动,很快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