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顾一念找借口说,“下午公开课,有点紧张罢了。”
“公开课?我们也能旁听吗?”
“那当然不能,”顾一念笑了下,“就是学校内部的公开课,别的老师来听,互相交流,不过会录视频,学校官网上应该会发。”
黎朔说,“黎展一直说你讲课很有意思,班里同学都很喜欢你的课,我还真是挺好奇的。”
顾一念上周才开始给黎展补课,安排的周末下午,那两节应该算是试听课,不过当时并没有见到黎展,所以她上完课就走了,后面黎展把钱打给了她,她觉得对方都没来试听,就没好意思收钱。
听到黎朔说黎展夸自己讲课有意思,顾一念的职业自豪感瞬间爆棚,一脸谦虚道,“也没有,大概是我跟学生岁数差得近,大家觉得我亲切,像你这个岁数的人很少看得上我的讲课风格。就比如像我们年级主任,跟你年纪差不多,就说我讲课有点跳脱,少了点师长应有的严肃。”
黎朔动作顿了顿,笑容也淡了几分,“是吗?”
顾一念还没察觉到对方语气变化,继续道,“是啊,为这事儿他说过我好几回,我就说他们中年人的审美要转变一下,他——”
话音戛然而止,因为沈月歌已经看不下去,在底下踩了她一脚。
白痴!没看见人家脸上都写着不高兴了吗?还叭叭叭!
顾一念后知后觉才觉得有点不对劲,有些讪讪的闭上嘴。
“怎么不说了?”
黎朔面色平静,暗藏汹涌。
顾一念垂眸,咬了唇,你特么脸都快拉到嘴角了,我说什么呀说?
头一次见这么善变的男人,明明一秒前还是笑着的,说着说着脸就拉了下来。
好在顾景遇及时岔开话题,才让顾一念免于尴尬。
为避免顾一念这张破嘴在说出什么不过脑子的话,沈月歌掐着时间起身,“各位,我下午还有事,得先走了。”
桌子下面踢了踢顾一念,后者也起身道,“我也得走了,快上课了。”
两点上课,这会儿都一点半了,大家也就没挽留,出门的时候,沈月歌去结账,被顾景遇叫住,让她们去外面等一会儿,他去结账。
沈月歌想说话,被顾一念拦住,淡漠道,“他不是长辈吗,让他请,你抢什么?”
沈月歌……
顾景遇顿了下,招呼老板结账,顾一念就拉着沈月歌出去了。
巷子是个风口,一出门,冷风顺着袖口裤管无孔不入,冻得人直哆嗦。
顾一念双手插在口袋里,低着头在踩路牙子上翘起来的一块彩砖。
没一会儿,顾景遇就出来了,他穿着一件黑色风衣,里面套着西装,头发梳得规规矩矩,一身的书卷气。
沈月歌听说他现在在市委办公室工作,是个助理还是什么,到底还是从政了。
“念念,”他低声唤了顾一念一声,后者抬头看着他,淡淡道,“说吧。”
顾景遇蜷缩了一下手指,看了眼沈月歌。
沈月歌非常识趣,跟顾一念说,“我去超市买瓶水,一会儿就来。”
等沈月歌走了之后,顾景遇上前,想将手里的围巾挂到顾一念身上,后者在她靠近的瞬间,下意识的后退一步。
顾景遇拿着围巾的手,僵在半空中,最后缓缓放下,将围巾递给她,“这么冷的天,也不多穿点,围上。”
“不用,”顾一念垂着眼帘,“我不冷,我也不太喜欢用别人的东西。”
顾景遇身形一顿,别人……
他抿紧嘴唇,“这是我自己买的。”
顾一念笑了一下,抬眸凉薄的看着他,“对我来说,都一样。”
不管是谁买的,他在她眼里都已经是“别人”,再也不是她追随与仰慕的人。
顾景遇垂下眼帘。
他的眼睫比一般男子要浓密,还很长,顾一念以前说过,他这样垂眸的时候,就像民国公子从画里走出来一样,一眼就让人心潮澎湃。
“小叔,”顾一念淡声打断了他的沉思,“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走了,快上课了。”
顾景遇怔了怔,“小叔”这个称呼,熟悉又陌生,她初中之后,私下里就再也没有这样喊过他。
上次这么喊,还是在他婚礼的时候,只是与上次不同,这一次,她心平气和,这两个字成了他们之间唯一的关联。
“我……”他一开口,声音沙哑晦涩,不知道是不是冷风吹多了,他以前身体就不好,小时候经常跑医院,顾一念想到这儿,及时遏制住自己的想法,什么样都跟自己没关系了。
顾景遇清了清嗓子,再次开口,“二哥二嫂年纪大了,有时候爱唠叨,但其实他们都很关心你,你在外面住这几个月,也不回去,他们都很惦记也很担心。这场卡是二哥塞给我的,出门在外,用到钱的地方太多,你才刚刚工作,他们担心你手头周转不够,你拿去用,密码是你生日。”
顾一念看了眼他手里的银行卡,伸手接了过来,指尖擦过他的手背,一片冰凉。
“谢谢小叔。”
顾景遇再次沉默,他突然觉得,“小叔”这两个字,格外的刺耳。
他脑子突然有些不清明,说出的话不受自己控制,他说,“你跟黎朔在三亚怎么认识的?”
顾一念动作一滞,慢慢攥紧卡,双手插进口袋,抬眸说,“喝酒认识的,就是你度蜜月那会儿,差不多时间吧。”
顾景遇心脏猛地一颤,嗓子发哽,好久才轻声说,“黎朔那个人背景不简单,能少接触还是少接触吧。”
顾一念轻笑了一下,“这也是来自长辈的关心吗?”
顾景遇攥紧手指,面色冷峻。
顾一念垂眸,“小叔,我成年了,什么人该交,什么人不该交,我心中有数,就算您是长辈,也没权利对我的社交圈子指手画脚,卡我收了,再见。”
她冷静的说完这段话,挥了挥手,转身决然离开。
那个在他婚礼上哭得撕心裂肺的女孩儿,跟眼前这个人好像渐行渐远,这不就是他要的结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