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璟呆若木鸡,不是,怎么回事啊小伙子?之前你还说是自己的问题,跟我无关的?现在怎么又变成我的错了?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反复无常啊?
晏止澜接着道:“我之前便提醒过你,我不能饮酒。酒醉之后若是发生什么事情,一切后果皆由你自己承担。”
祁璟终于反映过来了,这不明晃晃的碰瓷吗!
他一拍桌子,愤然起身:“胡说!你什么时候说过这种话?我怎么不记得?”
晏止澜瞥了他一眼,对他的出尔反尔已经司空见惯:“之前在宫中,你劝我饮酒那次。”
祁璟想都不想,断然否认:“我没有。”心道,别以为你长的好看,我就不会拿你怎么样。我真生气起来,连自己都打,你信不信!
晏止澜自然是听不到他的心声的,召出七星,“啪”的一声将灵剑放在桌上,吓了祁璟一跳,下意识的往后一蹦,警惕道:“你想做什么?”
晏止澜一撩衣摆,端端正正的坐下,注视着他,不发一言。
直看的祁璟心里发毛,差点腿一软跪下叫“爸爸饶命!我知道错了!”
没错,晏止澜把七星灵剑放在桌上的刹那,一段记忆翻滚而出,他想起来了!晏止澜的确说过这话,只是当时他心不在焉,只当他是推托之词,听过便忘,压根没放在心上。
之前有次宫中设宴,好像是为了封赏某个世家家主即位。哦对,是郑家家主,就是那个唯一跟晏止澜牵扯到关系的世家。
大月国虽然如今世家的地位已经俨然凌驾于皇权之上,然而世家更新换代,家主继位由国君封赏的传统仍是沿传保留了下来。因为受国君封赏的无非那么几个世家大族,都是家族势力庞大,有头有脸之人,他们也以被国君封赏为荣,毕竟这不仅代表了国君对他们的重视,也是向世人宣告他们家族盛大繁荣的有力表证。
那次的封赏宴,老君上祁望山特意召了晏止澜一起入席,晏止澜在世家中的声誉无人能比,他能前来无疑是给了郑家家主极大的脸面。
众所周知,晏止澜一向不参与各大世家宴席应酬。一方面,即便他不去,那些世家子弟也对他捧得极高,对他趋之若鹜,几乎是毫无条件的尊崇他,他在众人心中宛如高山上的明珠,只可远观仰慕,不敢亵渎半分。
这种心思不难理解。
倘若一个人只是比别人强上一些,那么便会有无数的人想要超过他,如果超不过,在嫉妒、羡慕等种种复杂的情绪下,便会滋生出不满、怨怼之情。但是如果一个人的能力远远超过别人,令人望尘莫及,那么旁人便只会崇拜他敬仰他,将他高高的供奉在塔尖,令他接受众人的膜拜。
晏止澜在大月国就是这么一个存在,他的起点太高,高到无人能及,甚至让人连生出一丝嫉妒和不满的情绪都没有。不仅家世好,修为也极高,早早的就炼出了本命灵剑,再加上气质超然,长得也好看,虽然为人是冷了一些,但也是性子使然,对人并不傲慢,反倒极为谦虚有礼,更惹得无数人趋之若鹜,千方百计的想法设法想要跟他亲近一二,再不济,说上两句话也是极好的。
对于有瑕疵的完美,人们会想到毁坏他,将之拉下神坛;而对于没有瑕疵的完美,人们却只会想要呵护他,容不得他受到一点诋毁和损伤。
晏止澜就是这么一个神奇的存在。
凡是大月国的世家贵族,无数的少女做梦都想要嫁给他,无数父母教训子女之时也会拿晏止澜做榜样,无数少年偷偷梦想着有朝一日能成为晏止澜那样的人,甚至连晏止澜的穿着衣饰都会成为大月潮流,引得人人竞相模仿。
那次封赏宴席也是如此,国君封赏世家家主,已是惯例,无甚惊喜,然而晏止澜的到来,却掀起了一片滔天巨浪,惹得整个宴席都热闹起来,若不是碍着老君上祁望山在上面坐着,那些世家子弟早就一拥而上将晏止澜围起来了。
祁望山老狐狸似的一个人,早料到有此盛况,他满意的环顾四周,扬声道:“孤有些累了,诸位尽兴。”说罢便不慌不忙的离席,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看了祁璟一眼。
留下祁璟面对着一群如狼似虎的世家子弟,暗暗发愁。
那些年纪不大精力旺盛的少年们,就像是一只只好几天没找到食物的恶狼一样,看着晏止澜的眼睛直冒绿光。
祁璟一点都不怀疑,若不是在宫内,有旁人在场,他们须得时刻谨记自家家训不得给本家丢脸,一定会毫不犹豫的扑到晏止澜身旁,围着他打转。
祁璟啧啧惊叹,他想过晏止澜的人气有多高,但是没想过会这么夸张,突然亲自感受到那些如狼似虎的少年们的热情,还是狠狠的震惊了一把。
祁望山显然是故意这么做的,一方面为了显示君恩浩荡,另一方面也是借晏止澜来拉拢人心。同时也是透过世家子弟之口向外传达讯息:晏止澜在宫里非但没有受到虐待,反倒被尊为座上宾,待遇好的不得了,以此可见君恩浩荡,君上对世家有多么重视。
祁望山想到的事情,祁璟之前没想到,此刻看到世家子弟的那些眼神,也突然无师自通想明白了。
先前福佑跟他提过,他把晏止澜留在宫中非常不妥,但是他一心想要刷晏止澜好感,充耳不闻,事到如今导致宫内宫外流言乱窜,言之凿凿的说晏止澜被他强迫入宫做了禁脔,对他对晏止澜都极为不利。
他正发愁该怎么解决这个问题,宫内倒还好,以他的身份还能压下去,宫外人口铄金,他怎么管的住那么多人?一旦放晏止澜出去,被他听到,后果不堪设想。恐怕还没等靳黎出场,他就先被晏止澜杀回来一剑劈死了。
祁望山这一手放出来,顿时让他轻松不少,不由在心里感慨:姜还是老的辣。
今日宴席散了之后,经过这些世家子弟的扣扣相传,想必那些流言自会不攻自破。
晏止澜什么样的人物?会甘愿雌伏他人身下?何况还是素有恶名的祁璟?
何况今日看老君上和君上对晏止澜的态度,有点脑子的人一眼便可看出他在宫中所受的至高待遇,那些娈宠之流根本不能与他相提并论。被人强迫和被留下来做客,怎会一样?
祁璟坐在上方,看着下面蠢蠢欲动的世家子弟,温和笑道:“诸位不必拘束,只当是在自家一样。”
下首的世家子弟忙起身行礼。
祁璟含笑点头,待他们散去之后,便自斟自饮,自娱自乐起来。好酒入喉,带着些许凉意,不知不觉便喝的有些多了,他微微眯着眼,脸上带着笑,看向下首。
晏止澜坐在他左边下首第一个位置,正襟危坐,发髻衣服打理的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正端着一只白瓷茶盏,垂着眼帘静静的品茶,仿佛周遭的一切与他无关。
兴许是酒意熏人,也或许是祁璟表现的太过温和,那些世家子弟喝着喝着便放开了手脚,一时场景有些混乱,有互相敬酒的,有小声聊天的,还有跃跃欲试想往晏止澜身边凑,却又不敢而满脸纠结的。
祁璟以手支颐,唇角含着一抹淡淡的笑,饶有兴趣的坐在上首,看着他们一个个想要上前又被晏止澜一脸冷淡的样子吓的不敢去的样子,轻轻嗤笑了一声。
旁边福佑听到他的笑声,见他开心,心情也跟着转好了不少,问道:“君上何事如此开怀?”
祁璟伸出食指竖在唇边,“嘘”了一声,轻声道:“我们先看戏。”
他的面前有层薄纱,与外面的世家子弟隔绝开来,避免了君臣互相看着尴尬,而晏止澜恰好坐在他左手下方,从他的角度看过去,堪堪透过薄纱的缝隙对晏止澜那桌的情况看个一清二楚。
福佑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立时会意,站在一旁,也含着笑静观。
其中一个世家子弟,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长得很是清秀,右手拎着酒壶,左手拿着酒杯,跌跌撞撞的冲开众人,在晏止澜面前堪堪停住,一张脸憋涨的通红,期期艾艾的看着晏止澜欲言又止。
面前陡然投下一片阴影,晏止澜终于察觉到了什么,一抬头,恰好跟那少年的目光相遇。
那少年顿时一张俏脸涨的通红,磕磕巴巴道:“晏、晏公子……”
晏止澜将手里的白瓷茶盏放下,淡声道:“何事?”
少年被他冷淡的目光看了一眼,更加紧张了。他捏着小酒壶的手蓦地收紧了,在晏止澜的注视下,无声的吞了口口水。
周围全是各种各样的目光,有艳羡的、有不屑的、有嘲弄的,还有更多的是看笑话的。
少年涨红着脸,踌躇许久,终于鼓足勇气,干巴巴道:“晏、晏公子,我、我叫郑铮,是郑珏的堂弟,仰慕晏公子已久,今日借此机会,想敬酒三杯,以表敬意。”
他这边话音刚落,周围的世家子弟便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起来。
“什么郑珏的堂弟,明明是郑家主的私生子,还一派冠冕堂皇的往自己脸上贴金。”
“就是,分明是见不得光的下贱子,还敢跟郑兄相提并论?也不撒泡尿照照镜子,就他那副样子,怎么比的上郑兄的英武大气?”
“哎——话不能这么说,怎么着也是郑家家主的血脉……”
“切~算了吧,郑家家主可没认他!还不是把他丢给了远方旁支一个膝下无儿无女快入土的老头子养着?今日不知道刮了什么风,竟让他也跟着来了封赏宴。”
“嘘——小点声,怎么着也是郑家家主的封赏宴,人家家主让谁跟着来,还轮得到我们说话不成?”
“话是这么说……诶?怎么没见郑珏郑兄?按说如此重要的封赏,他身为郑家嫡子,怎么着也该露个脸来。”
“哎呀,你不知道?听说郑兄在边境追捕妖物之时受了伤,这才让这小子有可趁之机。否则怎么会轮到他?”
……
众人议论纷纷,虽然刻意压低了声音,但也控制在郑铮能够听的到的范围之内,引得他脸色忽青忽白,难堪不已,捏着酒杯的手背青筋突显,显然是在极力忍耐。
福佑微微皱眉,在祁璟耳畔低声道:“君上,可要我去阻止一二?”
祁璟摆摆手:“不急,先看看。”
开玩笑,他穿过来这么久,第一次听到八卦,还是直播,简直不要太感兴趣好吗!何况还是跟晏止澜有关的八卦,如果他没记错,这个郑铮以及众人口中的郑珏,正是晏止澜唯一的至交好友,在原书剧情中因为性格刚直不阿,屡次帮助晏止澜逃跑而惹怒暴君,被暴君抓住机会找了个机会斩杀满门,报仇无果之后便不知所踪了。
只是这个郑铮,原文中好像并没有提到,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
祁璟按耐住好奇心,看向晏止澜。
晏止澜好似对周遭的议论声视而不见,他静静的看着郑铮,淡淡的出声道:“你仰慕我什么?”
这下不仅郑铮,连周围的世家子弟都愣了,吵杂的议论声戛然而止,殿内突然安静下来。
仰慕他什么?
这该怎么回答?
说仰慕他长的好看,灵力高深?还是说仰慕他的家世?
在场的哪个不知,在强者为尊的这个世界,说人长得好看无异于是当着人面骂人是绣花枕头,徒有其表中看不中用,虽然晏止澜确实长得一副好相貌,光是坐在那里就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但是谁敢这么明目张胆的说?
若是说仰慕他灵力高深,虽然根骨是一方面,但是强者自然有强者的修炼法则,说不定你在睡觉吃饭的时候,强者都在修炼,修为这种事情,只要有点根骨有点条件的,只要你肯努力,基本都会有所回报,况且今日能到场参加宴席的都是有头有脸出自各大世家的少主亦或是精英,根骨能差到哪里去?若是说比不上人家,只能怪你不够努力。真这么问了,无异于是明晃晃的自打耳光。
再者,晏止澜的家世虽然清贵,但是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晏家如今只有他一人堪堪支撑门楣,在场的世家子弟,哪个不是家世雄?,家里长辈健在且小辈中人才济济?跟晏止澜说家世,这不是故意揭人伤疤,往人伤口上撒盐吗?
一时间,方才还喧闹如菜市场一样的宴席,竟然就这么诡异的静默了下来。
祁璟微微侧目。
他倒没有那么多想法,以二人这几个月的相处和他对晏止澜的了解,晏止澜说这话完全是字面上的意思,不可能是故意让人难堪难为人的意思。兴许是他真的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好仰慕的,突然兴起,便随口问个答案。要么就是见到好友家人,未免对方尴尬特意找的话题而已,
不过看郑铮苍白的脸色,恐怕不会这么认为。
郑铮双唇嗫嚅着,想要说什么,却终究什么也没说,紧紧的抿上了唇,现出不知所措的神情。
他仓惶的看看四周,周围皆是袖手旁观,一副等着看他笑话,没有一个要施手援助的样子。
毕竟年纪小,还不能很好地藏住心事,他紧紧咬着下唇,冲着晏止澜深深鞠了一躬,弯身行礼,几不可闻道:“打扰了。”说完便慌乱的想要夺路而逃。
“等等!”晏止澜出声阻止。
郑铮回头,眼里闪过一抹期待的亮光,却听到晏止澜沉声道,“你还尚未回我的话。”
祁璟看戏看的差不多了,见再继续下去,晏止澜就要把人彻底得罪了,遂清咳一声,待吸引住众人的注意力之后,方笑着道:“怎的?你们这么多人围在繁之面前,是想以多欺少,将他灌醉吗?”他故意在繁之二字上加重了语气,以示跟晏止澜的亲密,同时也是自降身份,同这些世家子弟拉近距离。
众世家子弟早已没了最初的惶惶不安,见他一脸随和,知道是在同他们开玩笑,便有人也笑着附和:“君上怕是有所不知,晏公子向来滴酒不沾,便是我们想灌酒,他也不会喝的。”
祁璟闻言,眉梢微微一挑,这个回答倒是让他颇感意外,他还不知道,晏止澜竟然从来不饮酒?
他的目光不留痕迹的从郑铮身上滑过,见他一脸茫然,心道:看来这个少年也不知道,怕是被人给怂恿着当枪使了。
果不其然,郑铮茫然的神色褪去之后,蓦地睁大了双眼,不一时眼眶里便噙满了泪水,他无助的低下头,对晏止澜讷讷道:“对、对不住,我不知道晏公子你不饮酒……是他们说……”
他话没说完,就被一群人冒然出声打断。
“晏公子见谅,郑铮年少无知,冒犯了晏公子,我们回去一定禀告家主,教他好好研习家规。”
“是啊是啊,晏公海涵……”
祁璟心下了然,看来这群人才是始作俑者,郑铮不过是被推到前面的替死鬼罢了。如今这般作态,明显是为了推脱责怪,先发制人,抢先将过错推到郑铮身上。
郑铮回头,不可置信的望着他们:“你们!”
“好了好了,”一个人上前,拉着郑铮给祁璟行礼,“好了郑铮,君上还在,你在这里又喊又闹又哭的,殿前失仪,成什么样子?”
郑铮闻言,快速抬头,隔着薄纱看了一眼祁璟,眼里蓄着泪水,惶恐下跪:“君上恕罪。”
祁璟似笑非笑的看了一眼拉着他的那人,直看的他心里发毛,这才把目光转向郑铮,温声道:“无妨,不过是个孩子罢了。你叫什么?郑铮是吗?你先起来。”
郑铮领命而起,两只手无意识的绞着衣袖,低垂着头不敢说话。
祁璟轻笑一声,乜了一眼那些先前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的人,着人掀开薄纱,起身下去。
这里的酒酸酸甜甜的,浓度不是很高,祁璟贪杯,不知喝了多少,坐着的时候犹不觉得有什么,一站起来才发现酒意上头,有些晕乎乎的,下台阶的时候还差点没踩空。
所幸福佑清楚他几斤几两,紧紧地跟着他,适时扶住了他,才堪堪没在众人面前丢脸。
他咳了一声摸摸鼻子,走到郑铮面前停下。小孩儿约莫十五六岁的模样,个子不高,仅仅到他胸口。
跟晏止澜待在一起习惯了,每每跟晏止澜站在一起,祁璟都有一种压迫感,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晏止澜的脸。如今眼前的郑铮身量尚未长成,个子也比他矮了不少,终于让他找回了些许自信。
他站在郑铮面前,看人瑟瑟发抖的样子,与周围那些趾高气昂嚣张跋扈的世家子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心生不忍。遂放低了声音,生怕吓到了他一样,用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关切声音问道:“你很怕我吗?”
郑铮低低垂着头,绞着手指,声如蚊讷:“小的,小的……”说了两个字,已是吓得带了哭腔。
祁璟无奈,眼前的郑铮不知怎的,让他莫名想起了以前自己养的那只小狗,可怜又无助模样勾起了他心底的怜爱。
他抬起手,想要摸摸他的头顶,手腕悬在他的头上了才忽觉不太妥当,于是改为轻拍他的肩膀,温声道:“不用怕,你不是很是仰慕晏公子吗?方才我看你想要敬酒,是吗?来——”
在众人诧异不解的目光下,祁璟带着之前被挤到人群边缘的郑铮走到晏止澜桌前,晏止澜早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长身玉立眉目如画,静静的看着二人,面露不悦,似乎猜到了祁璟想要做什么。
郑铮跟着祁璟走到晏止澜面前,祁璟令人重新呈上茶水,亲自动手斟了大半杯茶,放到他的手中,鼓励道:“繁之不喜饮酒,你便以茶代酒,敬他一杯,聊表心意即可。”
郑铮似乎是呆了,怔怔的看看他,又看看晏止澜,许久,眼里重新焕发出光彩,恭敬的躬身,将茶盏高高举过头顶,对着晏止澜声如蚊讷道:“晏公子,方才是我唐突,我不知道你不饮酒,对不住……”
祁璟对着晏止澜挤了挤眼,示意他快点接住:此事因你而起,你还不快点摆平?
晏止澜看了他一眼,却没接过郑铮手里的茶盏,只站在那里,目光落在郑铮身上,神色晦暗不明。
直到郑铮举着茶盏的手微微颤抖,引得里面盛着的水微微漾起波纹,他才开口道:“我也并非滴酒不沾。”
在众人的快要惊掉下巴的震惊中,他淡淡道:“既是敬酒,理当用酒水,用茶水算不得什么。”
祁璟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在心里狠狠夸了晏止澜一把。别看晏止澜表面冷淡,没想到内心细致的很,想必是醒悟过来方才一不小心因为自己的缘故让郑铮在众人面前难堪,受到了屈辱,此刻便用众人口中“从不饮酒”的话,用来狠狠打了那些人一耳光,也无形中给郑铮赚足了面子。
祁璟最先反应过来,环顾四周,见众人皆是一副呆滞的表情,内心暗自发笑,自己莫名有种跟着爽了一把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郑铮起先不解,很快也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看向晏止澜:“晏、晏公子……”
祁璟令人接过他手里的茶盏,重新斟了杯酒给他,冲他一颔首:“喏。”
郑铮的眼眶迅速湿润了,他对着祁璟匆匆道了声谢,转身对着晏止澜时,却又犹豫不决起来。
晏止澜却不像他那么优柔寡断,劈手从他手里接过小酒杯,仰头一饮而尽,然后将酒杯倒放,给众人示意一滴酒水也没留下,然后对祁璟略一点头,衣袖一展,施施然离席先走了。
在场的众人都以为自己看花了眼听错了话,等他们反应过来,晏止澜早已走到大殿门口,仅余一抹衣摆在大殿门口一闪而过,随即隐没在黑夜中,再也看不到了。
祁璟本想做个好人,没想到晏止澜比他更绝,做的更彻底,这下子真的心服口服,对晏止澜由衷钦佩起来。
等宴会散场,他回到寝殿,晏止澜早和衣躺在床上睡着了。
祁璟也没想太多,他今日喝的也不少,全身懒洋洋的,拼着最后一点意识洗漱完,倒在床上便呼呼大睡起来。
如今回忆起来,晏止澜在隔日一大早确实说了什么,只是他急着上朝,没听太清楚便匆匆离去。等他下朝回来,早把这事忘了个一干二净,晏止澜也从未再提起,他哪里还记得?
祁璟看着眼前的晏止澜,强自压下心虚,故作不满道:“那次分明是你自己要喝的,怪我作甚?”
晏止澜目光深沉的看了他一眼,他眼珠极黑,瞳仁又大,看人的时候就显得很专注,让认无形中有种“他很重视我”的感觉。
祁璟觉得再多看一眼,自己就要沉溺在他那双黑潭似的眼睛里了,没出息的往后退了一步,干巴巴的逞强道:“你、你这么看我干什么?我可告诉你,要是想打架,我才不怕你!”
晏止澜嗤了一声,移开视线,召出七星。
祁璟顿时全身紧绷,警惕的看着他。
谁知晏止澜将七星横在身前,不知从哪儿摸出一块干净的帕子,专注的擦拭起剑身来。
祁璟愣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
他紧紧皱着眉头,看着晏止澜气定神闲的样子,抓狂不已,差点没忍住想破口大骂:有病吗!灵剑又不沾染灰尘,擦毛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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