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宋宴淮发现自己躺在马车上,他眼睛转了转,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三郎,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昏睡了多久?足足三天,你真是要把娘吓死。”
宋婆子熟悉的声音在宋宴淮耳边响起,宋宴淮盯着宋婆子看了好一会儿,哑声道:“娘,您不是在京城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宋宴淮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耳朵,觉得自己是出现幻觉了。
“你这孩子,说什么傻话?”宋婆子见他不相信,伸手打了他一下:“疼不疼?你要是做梦的话,是不会疼的。”
“嘶。”宋宴淮倒吸一口凉气,疼得牙齿都打颤,他没想到宋婆子出手这么重,他的半边胳膊都快要没知觉了:“娘,真的是您啊。”
“是我啊,我要是不来,你是不是就不打算回家了?”宋婆子叹了口气,她看了宋宴淮一眼,欲言又止。
昏迷前发生的事情,重新在宋宴淮脑海里复苏,他想起了自己昏迷前做的事情,他着急道:“娘,我们现在去哪里?”
不会是回京吧?
宋婆子给了他肯定的答案,确实是回京。
一得到这个消息,宋宴淮立刻就急了,让车夫扭头回戈台庄,说是要找叶千栀回家。
听到叶千栀这个名字,宋婆子也控制不住,哭了起来:“三郎,娘知道栀栀在你心里有多重要,知道她出事了,你有多着急,可她人已经没了,你去戈台庄又能如何?你在那边守着,她就能活过来?”
“娘相信,栀栀要是还活着的话,也必定不想看到你这个样子,她会希望你好好活着,代替她活下去。”
宋婆子见宋宴淮躺着,眼神空洞,她心疼得不行,叶千栀出事,生死不明,当地人都说,活着的希望太渺小,这么多船只在海上寻找了这么多天,生不见人,死不见尸,大家都说,他们怕是全都进了大鱼的肚子。
这种话,宋婆子是不可能说给宋宴淮听的,生怕他听了这话,心里更难受。
“是我错了,一切都是我的错。”宋宴淮躺在马车上,眼泪扑簌簌地往下落,哭得像个孩子。
他一直都因为自己不能生育的事情,耿耿于怀,京城里那些闲着没事干的人总爱盯着他们家的事情不放,听到叶千栀被人议论,被人说坏话,宋宴淮是又怒又急,想要争辩,却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那天傍晚,糕点铺子,那两个婢女说的话,不过是压倒宋宴淮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不喜欢叶千栀被人误会,听到那些话时,他的想法很简单,他要放叶千栀离开。
他命中注定没有孩子,他不能连累叶千栀,不能让她被人误会,被人议论,所以他要让叶千栀离开他。
他们分开了,叶千栀重新嫁人,等她怀孕生子,到时候大家就都明白,究竟是谁身体有问题了。
可他没有料到,叶千栀在他提出和离的那天晚上,会不辞而别,没有料到她离开后会遇到圣上,更没有料到,让他和睿王府的人找得发狂的断崖草,她轻易就拿到手了。
不管有没有断崖草,宋宴淮都后悔了,后悔那晚的决定,后悔放开了叶千栀的手。
想要挽回,想要一切都回到原点,他后悔了,他做不到眼睁睁看着叶千栀走入别人的怀抱,那天在林城,看到叶千栀和圣上站在一起,他心如刀割,恨不得立刻上前,把叶千栀带走。
可他的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干,所以他还是离开了首饰铺子,回了京城。
如果他没有说那些混账话,在林城的时候他不那么懦弱,如果没有宋云婷和许娇容的算计,他和叶千栀就不会走到这一步,叶千栀也不会因为散心,乘坐上了出海的船。
没有乘坐船只,她就不会出海,也就不会出事。
宋宴淮伤心欲绝,宋婆子也没好到哪里去,想到乖巧能干的叶千栀就这么香消玉殒,宋婆子忍不住也哭了起来。
母子两人抱在一起哭了许久,最后宋宴淮哑声道:“娘,我想去海边看看她,祭拜她。”
“.....好。”宋婆子深深地看了宋宴淮一眼,答应了下来,她知道,不管她答不答应,宋宴淮都会回去。
宋婆子吩咐马车往回走,好在他们并没有离开多远,一个时辰后,宋宴淮就回到了叶千栀出事的那片海域。
他让人准备了香案、叶千栀喜欢吃的水果和糕点。
他跪在海边,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眼泪已经流干了,眼睛微微刺疼,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他点了香、烧了纸钱,做这些事情的时候,他嘴里念念有词,说着说着,他的背脊慢慢弯下来。
他在海边待了一晚上,亲眼看着黑色吞噬了这片天地,再等着黑色从这片天地消失。
当天边出现第一缕光亮的时候,几天不眠不休没有进食的宋宴淮再也撑不住了,直直往地上倒去。
宋婆子一直跟在宋宴淮身后,看到这一幕,宋婆子奔了过来,一把扶起了宋宴淮,看到他双目紧闭,宋婆子着急喊道:“三郎,三郎。”
宋宴淮没有反应,他好几天没有休息,胡子邋遢不说,眼眶泛黑,整个人瘦的都脱相了。
宋婆子喊来了人,把宋宴淮送去了医馆,大夫看了以后,说没什么大问题,就是悲伤过度,长时间没有休息,身体受不住,才昏厥了过去,睡一觉,喝两副汤药,就没事了。
给宋宴淮灌了一碗汤药,不等他醒来,宋婆子就直接带着宋宴淮回京,不敢再停留,生怕宋宴淮再出什么意外。
这一睡,宋宴淮足足睡了一天一夜,等他醒来时,知道这件事已经离出事的海域很远了,宋宴淮没说什么,他倚靠在窗户上,望着天边翻涌的云朵,愣愣出神。
从江南到京城,宋宴淮都是发呆度过的,等到了京城,回到了熟悉的院子,宋宴淮情绪起伏得厉害,特别是雪球不知道从哪里溜了出来,围绕在他脚边,喵喵叫的时候,宋宴淮难得抱起它,动作轻柔地给它顺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