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宣晗是中毒,悬在苏瑜嗓子眼的心顿时又往下坠去,一直坠着,着不了地。“江大夫,可有法子解毒?”
江大夫只道:“老朽游历天下,倒也知道些毒物,素日里也备有解毒妙方,只是不知小公子具体中的什么毒,若是乱用解毒妙方,也有可能加深毒愫。”
苏瑜倒吸口凉气,她瞥过眼问碧影,“那些杀手可有留下活口?”
碧影道:“有一个活口,现在岳二公子手里。”
“你去找莫总管,让他到将军府传话,让岳二公子火速将人送到王府来。”
“是。”
彼时的岳远正在家中与妻子霍静芳讲述此行的惊心动魄,霍静芳听着心子把把一阵阵发紧。她没想到一个那么幼小的孩子会遭遇这种可怕的事,特别是在即将成为母亲后,她对于小孩子受伤或是犯险之类的事特别敏感,只要一听说保证泪眼朦胧,心一抽一抽的痛。
又听说岳云眉留在了寅国公府,婆母知道后匆匆赶了过去。
“阿眉也不是小孩子了,做事还是有分寸的,婆母已经去了,很快就会将人带回来,夫君不要担心了。”
眉姐儿有甚劳什子分寸?有分寸能说出那种丢体面的话?那话他没好意思告诉妻子,怕她笑话眉姐儿不知廉耻。出了这么大的事阿爹那里肯定是瞒不住的,甚至可以想见眉姐儿回来后会遭遇到阿爹怎样的震怒。他正想着如何替这个不争气的妹妹分脱分脱一二时,管事来禀,说摄政王府来人了。
北国杀手仅活下来的北国男在一间黑漆漆的牢里醒来,明明是青天白日,这里却只有火把的光亮。他的眼前是一个俏美妇人,衣着虽然素雅,却难掩华丽,她端坐在一根普通的四脚凳上,碧青色的裙摆几乎将四脚凳完全挡住,火把的光亮在她身上摇摇晃晃,她的脸漠然而冷冽,目光森寒且决绝。
北国男顿时一咬牙,那厢声音立即响起,“不用费心了,藏在你牙齿里的巨毒我已让人拔出来了,你也不用想着咬舌自尽,你中了毒,除了能正常说话外,是没力气咬舌头的。”
北国男目光森森的看过去,他是北国王手下一等一的高手,是众人闻风丧胆的存在,寻常人只要看他一眼便觉浑身发颤,而眼前这个看上去年岁不大的小妇人,竟有这般定力,北国男心中暗叹不愧是摄政王的王妃。
他不说话,苏瑜心下微急,但面上不显。
“若我所料不错,你是北国王派来的。”
北国男不语,苏瑜道:“你不作声,我就只当你默认。”
“北国王将这么重要的事指派给你,说明你在北国王面前肯定是得脸的。”
“就算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们北国王的打算是什么,宣晗没落到你们手里,死士最忌讳任务失败,你们没完成任务,你觉得自己回去后北国王会让你活命吗?”
北国男瞳孔微缩,很快又恢复平静。“我是死士,没完成任务自然是死。我伤害质子,你这么着急救回他,难道会让我活么?”
不会,她恨,所以碎尸万段都是轻的,因为重活一世,她太知道死的便宜。
“你想活也不是不可以,这就要看你的态度了。”
北国男阴测测的笑了,“我知道你留着我的命要干什么了,质子还未醒是不是?”
苏瑜眸色一暗,周围气息一凌,“所以毒果真是你们下的。”
“能活着带回去最好,带不回去死了也无所谓。”
北国男这样说着,脸上的表情也是这样反应的,苏瑜忍不住胸中翻涌的怒火,赫然起身冲上前甩去一记耳光,“他只是个孩子,他还只是个孩子,你们……。”
北国男被这一巴掌煽得耳朵轰鸣,眼前更是恍恍忽忽,眼中焦距难以凝定。
“罢了,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若自己交出解药,我便活你一命,如若不然,我定会让你生不如死。”她说的是真话,恨极了一个人,冷静下来,就会知道对他而言什么是折磨。
“哼……。”北国男冷哼一声,“不要痴心妄想了,既然我们带不走质子,那么他必死无疑。”
苏瑜深吸口气,继续与北国男周旋,“你们一大批人入京城,自然是要有落脚处的,要是那么多人齐齐盯着王府,我该早就发现你们的踪迹了。我不相信你们做得天衣无缝,等我寻到蛛丝马迹,你就真没活命的机会了,所以你最好自己现在就交待。”
他们一入大唐京城,就以货商的身份租了一僻静院子,老实说他的确不能保证那院子里有没有痕迹,北国男呼吸不稳的盯着苏瑜,“我不信你。”
信与不信有什么关系,要紧的是宣晗的安危。
牢门打开,蝶依进来站在苏瑜身边,将一个绿色的小瓷瓶递到苏瑜手里,“王妃,他们的落脚处找到的,这是在他们住的院子角落里发现的。”
苏瑜观察到那北国男看到这个小瓷瓶时,神色明显一变,虽极力隐藏,但还是被苏瑜捕捉到了。她打开小瓷瓶,里面是空了,心里微慌,“这里没东西么?”
蝶依道:“有点残渣,已经给到江大夫了。”
北国男这下难掩脸上大骇,苏瑜则彻底松了口气,将小瓷瓶递回蝶依手中,“我给过你机会了,是你自己不珍惜,
留下这么句轻飘飘的话,苏瑜折身离去。
北国男无望的合上眼,他不怕死,就怕死得不那么容易。
显然,这个摄政王妃,就是不想他死得那么容易。
“江大夫怎么说?”一出牢门,苏瑜迫不及待的问。
蝶依边走边说,“江大夫拿到残渣很兴奋,立即就去分析是什么毒药了。”
如此一来,宣晗的毒就有希望解了。
回到明德院,见到周老太太还在床边照顾着宣晗,她望着宣晗的目光温柔又慈祥,这是真将他当成自己的曾孙子了呢。
“外祖母。”
周老太太回头,终是在外孙女脸上看到了一丝笑意,“回来啦。”
“嗯,您辛苦了,我来吧。”
“不辛苦,方才江大夫过来了一趟,给孩子喂了一粒丸药,叫我瞅着孩子脸色的变化,我可不敢怠慢。”周老太太一副尽心尽力的阵仗,就是想哄外孙女高兴高兴。
“嗯,事情我都听说了,阿晗有救了。”苏瑜边说边坐到床边,看着如沉睡一般的宣晗,心中隐隐发痛。
采玉端着新沏的茶水进来,“王妃,孙家二房表少爷来了。”
孙学雍来了?
周老太太与苏瑜相互望了一眼,“他来找我的?”
采玉摇了摇头,“是来见王妃的。”
苏瑜起身对周老太太说:“表哥来找我,肯定有事,外祖母,我去去就来,这里就劳烦您了。”
“客气什么,你快去。”
孙学雍等在花厅里,女使已经奉上茶,他只浅浅抿了两口便搁下来。听着外面响起细策的脚步声,他朝门口望去,一眼便见苏瑜又瘦了。
孙学雍起身行了礼,“王妃。”
苏瑜曲膝回礼,“雍表哥,请坐。”
孙学雍一落坐,苏瑜便道:“表哥来有事?”
孙学雍脸上带着几分肃穆,“我才从宫里执事回来,在街上遇到岳家二公子,我这才知道王府出了这么大的事,阿瑜,听说宫里对此事也插了手,他就不怕北国王趁机污陷大唐害死质子,博得旧党支持一并进攻连云么?
“不,皇帝的心思再阴狠不过了,质子是生是死于他而言有什么关系?反正北国的人除了碧影谁知道质子长什么模样?届时皇帝随便找个人顶撞宣晗,他说是北国质子大唐的人谁又敢说不是?他要的只是知道实情的我们痛苦罢了。人一旦痛苦,旁的事就会分神,一旦分神就容易出岔子,轻者丢财,重者丢命。”
苏瑜话说到这个份上,孙学雍还有什么不明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