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九掀开车帘往地上一望,山道两侧成千上万的蛇滚下来快速滑动着跟在马车后头,突着蛇头,张牙舞爪,毒牙喷着毒雾。树梢上盘旋着的两根大蛇忽地冲了下来,扭动着身躯张大嘴巴向马车靠近,莫叔临危不惧,手中长剑挽起一朵剑花,银光爆闪,两条大蛇瞬间被斩的四分五裂,一截一截掉在地上。
但地面上蛇的数量丝毫没有减少,随时都有可能对他们发动进攻。
“莫叔,怎会有那么多蛇?”苏九匪夷所思地问道。
莫叔未答,只叫她快点躲回马车里,苏九悻悻钻进车厢,心想马车里头却也安全不到哪里去,说不定呆会儿又有哪条怪蛇莫名其妙地潜了进来。
莫叔挥剑将扑上来的蛇斩落,啐道:“这些蛇还真是护主啊!”吩咐车辕上的另外两个随从道:“专心对付着点,到了渝州自会有人出来接应的。”
渝州地界碑出现在道旁,众人都不由眼睛一亮,仿佛希望就在眼前。过了地界碑马车又狂奔了几里地,转入了右手边的一条小径,道路窄小拖延了蛇前行的速度。莫叔大喝一声“驾”,手中马鞭疾风般抽下,马儿吃痛双腿蹬得飞快。
前头树林旁忽然出现大队人马,似早就等候在此,当先那人亮出一块铁牌,莫叔一见便知他们是渝州分舵的人,那手持腰牌者正是渝州分舵主唐不换,他们自是也看到了身后那数量众多的蛇,这驾马车里果然装着青龙神君,这些蛇都是冲着他来的。
唐不换身旁站着一位铁塔似的巨人,身材高大,躯壳上的筋脉状如虬枝,节节错错,看得叫人心中胆寒。那巨人蹲下将道旁一块千斤重的巨石给举了起来,咬牙喝道:“快走!”待莫叔马车过后,他将石头重重轧下,霎时天摇地动,数千根蛇顿时成了一片肉泥。
巨人负责善后,其余的人都策马回了唐家庄。唐不换在渝州经营唐家庄多年,表面上是经营生意,实则是南华神教安插在司隶地区的十二堂主之一。进了唐家庄,唐不换恭恭敬敬地将莫叔迎入大堂,奉茶寒暄自是一样不拉,好一会才观察到坐在一旁的苏九,才问道:“这位…女中豪杰是?”
苏九心想:这人说话可真够圆滑,自己不过是跟在莫叔屁股后头,却也沾着光成了江湖上的女中豪杰。苏九摇晃着双足,撇过头咧嘴一笑,答道:“我叫苏九不是什么江湖好汉,只是普通平凡的女孩。”
“苏姑娘温婉可人,十分讨人喜欢。我家也有一小女,名叫霜儿,与你年纪差不多。”唐不换笑道,他的目光转向花厅,眉头一轩,沉下声音:“唐霜你个女孩子家家的拿着根鞭子是怎么回事?”
苏九也抬起头,只见一位身量颇高的姑娘跨进门槛,手中的鞭子呼呼生风,再看她眉目清秀,打扮中性,浑身上下不由散发出一股蓬勃英气。唐霜将鞭子在腰间一扣,叉腰道:“我们庄子里来了一位病人,我要去治那些奴才竟拦着我。”
唐不换拍了一下茶几,“胡说八道,甚么病人!”
唐霜瞅了瞅苏九,对她笑了一笑,目光又转回来,答道:“刚才下人们抬进来一口大箱子,满是血腥味,里头装的不是伤患就是死人。”
唐不换脸色一变,从座位上窜起来,骂道:“混账,姑娘家不好好呆在房间里绣花,尽弄些不三不四的东西,你以为你的医术很好么?!”
唐霜白了白眼睛,嘟囔道:“比华佗是差那么点咯。”
苏九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人说话着实风趣,这时莫叔开口道:“就让她治吧,反正他也跑不了的,要是让他就这样死了恐怕教主会怪罪下来。”
唐不换也觉得有理,脸色缓过来,瞪了唐霜一眼,嗤鼻道:“尽胡咧咧。”
唐霜朝他做了个鬼脸,下人进来花厅禀报:“庄外都已撒了硫磺粉,那些虫子不敢进来,派人用热油浇下去,烫死了很大一部分。”
唐家庄占地数十里,处于渝州城郊外,邱舍连绵,庄外阡陌横亘,一到秋季遍野的金色麦子摇摇曳曳,似翻滚的浪,滔天的海,届时你便可看见庄里的野孩子翻滚闹腾,声浪转在田野上空,欢快肆意。
然而江湖中的人却不知道唐家庄地下实则别有洞天,有一条通到渝州城外的地道及数不清的黑暗囚牢。唐霜在庄丁的带领下进了地道,左首廊道第三间囚牢,庄丁打开镣锁,唐霜背着木头药箱走进囚牢,等她回头的时候囚牢已被锁上,她轻哼一声,心道:可真小心,连着她也一起关。
算了还是先救人要紧,她蹲下正要替他瞧伤口,但听得耳边咝咝两声,黑暗中窜起两点森冷的绿光,气死灯下那物的两颗毒牙闪着冷光,张大嘴巴向她扑来,唐霜向后滚作一团,抽出长鞭与毒蛇扭打起来。
那蛇却比想象的凶猛,额头上有一个类似王的符号,原来是条蛇王。她的鞭子到底是不如蛇王凶恶,蛇王将她缠住锁紧,骨骼节节作响,唐霜似要窒息。这时黑暗中传来一个男子的声音:“阿懒,回来…”
他的话出人意料的管用,不需呵斥不需命令,柔柔的一声,蛇王立刻钻入他袖中。唐霜险后余惊,揉捏酸痛的关节,“我…我是大…夫…”
“哼,找个不靠谱的大夫难道是想毒死我,那只死鸟果然不安好心。”莫无暇语气生冷。
“比华佗是差了那么点,治你没问题啊。”唐霜声音轻慢,拿起毛巾要给他擦脸,莫无暇躲开,急道:“你干什…”最后一个字没能说出口,因伤口扯动“嘶”了一声。
唐霜觉得好笑,“你这人怎地这样迂腐,看,你手臂又动不得,不过你可以用脚,用脚吃饭,用脚洗脸,用脚出恭……”
莫无暇痛的脸色青白交接,“你到底给不给治…?”
“唔…我又多嘴了…治…当然治!我医术好着呢,你忍忍哈。”
莫无暇无力瘫倒在墙壁,心中一阵无语,被那只死鸟打伤不说,现下还派个如此不着调的郎中给他治病,老天啊——
柳二少如此周密的计划怎会给朱雀识破?究竟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