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听得玄铁使一口污言秽语的乱骂,又倾足了全力在鞭打一个双手被綑绑车上,毫无反抗能力的少年,不禁暗暗摇头,低声道:“唉!足赤宫的脸都给这人丢光了。”
玄铁使内功深湛,这话虽是低低的说,已然给他听得一清二楚,转过身来,怒喝道:“你说甚么?你给我听好了,这小杂种当年……当年……居然……”却是结结巴巴的不愿再说下去。
那老翁道:“到底怎样?快说啊?”
玄铁使愠道:“算了,江湖上的事情,跟你这等老叟说了也是无用。”
那老翁道:“是我不懂,还是你不敢说?”
玄铁使怒道:“你敢再说一个字,我就立刻要了你的命!”
那老翁望着远方,一脸轻蔑的道:“足赤宫再怎么有败类存在,应该还没有到可以放任教众互残罢!”玄铁使想起教规,恨恨地哼了一声,不再理会那老翁。转向地下文之隐望了一眼,却见他仍倨傲的向自己瞪视,心中怒火再次熊熊而起,骂道:“臭小子,你道我当真不敢要了你的命么?”
文之隐冷冷的道:“大丈夫死则死耳,只恨我不能自我了断,却是死在你这等狗熊手上!”
一旁那老翁听了文之隐这等壮语,心道:“呵,这少年真有胆气!老朽便算拚上一条性命也要保他!”
于是拾起身边钓竿,站起身来,缓缓的道:“你真的要跟这孩子过不去么?说不得,老朽先用这根钓竿领教你几招。”
玄铁使微微吃了一惊,心道:“这家伙不是在教中打杂的么?难道他也身有武功?我倒是看走眼了。”心想这等韬光养晦之人可不容易对付,况且在宫门前任意与教中人物相斗可是教中第三等的大罪,只得道:“老先生,你真的要插手此事,是不是?这小子往日得罪于我,您便袖手旁观,让我和他自行了断罢!”
那老翁“嘿”了一声道:“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本是我辈中人之事,这事竟给老朽看到了,那是非得伸手管管不可。”
玄铁使踌躇未决,一方面想将二人通通毙了,一方面又担心给祁夏清查到,便在此时,突听得躺在地下的文之隐说道:“老先生,你不必管我,小子若还有一丝力气,定和他拚斗到底!”
那老翁见他如此骨气,不禁大为心折,走了过去,解下了他手上的金龙鞭,塞在他手里,道:“好!好极了。你自己决定罢!我只是在旁边看。”说着将他缓缓扶起。文之隐和玄铁使都是心中明白,他虽说是不帮,只是顾全文之隐面子,真正危急时刻,顶多便是装作漫不经心的援手,要真袖手不顾,却是全然不可能的了。
玄铁使念及此节,终于说道:“好罢!老先生,看在你的份上,我今天便姑且饶了他,拿给教主发落便是。”嘴上虽是说得漂亮,心中却想胡乱给文之隐安上几个杀害教众的罪名,让祁夏清判他死罪,那自己的大仇也可算是报了。
那老翁拱手谢道:“想不到还真有人买老朽面子,真是多谢了。”
玄铁使亦拱手道:“好说。”拉著文之隐的手腕,便要离去。
文之隐给他打了个死去活来,此时脉门又给他扣住,再无抵抗之力,只得跟了他去。唯经过那老翁的时候,低低说了句:“大恩大德,此生没齿难忘。”
那老翁道:“且慢。小兄弟,你为甚么来这地方?此处可没多少好人啊。”
玄铁使本已拉著文之隐的手走出数步,这时听了那老翁问话,心中也是好奇,便停下了脚步。文之隐低声道:“为了救人。”
那老翁听了,叹了一声,点点头,道:“真是个好孩子。去罢,好好活着。”文之隐点点头,再度被玄铁使半拖半拉的携着离去。
玄铁使到得足赤宫门前,举门环“叩、叩”的敲了两下,半晌,竟是无一点动静,玄铁使满腹疑惑,又敲了两下。等了半晌,大门才终于开启,只见一名黑衣教众正慌慌忙忙地从正前方的金台上走了下来,跪下道:“属下该死,竟让圣使等了这许久,请圣使责罚。”
玄铁使摇摇手道:“没你的事。教主在哪?怎地没在此处等我回来?”
那名黑衣教众道:“今日稍早,赤铜使带了一名少女回教,教主看了中意,现正与她在宫中散步。”
玄铁使对若雨之事一无所知,但素知教主祁夏清好色,也不放在心上,可一旁的文之隐虽是意识渐渐模糊,一听这话,瞬间便清醒了五分,脱口问道:“教主看上了她?”
那教众见文之隐浑身血污,又是个不曾见过的少年,满心疑惑,却是不敢置答。
文之隐随即察觉失态,忙掩住了口,退了一步。玄铁使见状,心中已是明白了十分,便对自己手下那名教众道:“这人今日在我教之外徘徊不去,十分可疑,我本是要取来给教主发落的,现下既然教主不在,你便帮我先拿去关着罢!”
那教众应道:“是!”便将文之隐拖了下去。
玄铁使心道:“世事偏生凑合的如此之巧,这小子的爱人竟给冯牛捉了来,嘿,送你去死还太便宜了,我定要让你亲眼瞧瞧,你爱人凄惨的样貌!”
不料他这番打算竟是无法成真--祁夏清既对若雨青眼有加,做下属的怎么还能下手?但他仍不死心,只待哪天仍要好好想个办法来折磨文之隐,是以将他一直关在狱中,还对祁夏清说这人是要来救若雨回去的,不能便放。
他这一念之恶,倒给了文之隐十足的喘息机会--关在狱中的起初半年,他便慢慢调养好了身上的鞭伤。然而那一道道巨大的疤痕,想是一生也不会消逝的了。文之隐抚着身上疤痕,心道:“这便是武功不如人的教训了,这样我怎么能报仇?无论如何,都要再加强我的功夫才行。哼,把我关在这里,他倒是安全的很啊!最好是将她给救了出来,一起逃出这鬼地方,再来跟他清算旧帐。”于是每日用餐时都默默打听若雨的消息,一心一意的要逃出此处。几经辗转,后来才知道她被关在祁夏清的完人园中,让小綪服侍着。
文之隐想现下鞭伤已愈,再无不练功之理,在身上掏摸了两下,拿出了一个卷轴。他身上除了层出不穷的兵器外,还带有师传的一些物品,那后来迷倒狱卒和龙后铭等人的薰香是自是其中一个,而这个卷轴则记录着他本门的内功练法、轻功要诀,以及暗器之法。文之隐当年十岁时便因故必须提前下山接管父亲事业,许多基本武功并未学全,其师怜其孤苦,特地做了这个卷轴让他带在身上,以利随时复习。
在狱中左右无事,文之隐想既然是要救人逃跑,轻功乃第一要务,当下便开展卷轴记载轻功要诀的那一部分,重新练了起来。
他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是练功,如此勤奋不懈的练了一年有余,无论是前后左右的哪一方向,已能在这斗室中移动自如,端地要让旁人连眨眼也不及便不见他的踪影。但虽是如此,日子一天天过去,他所打听到的消息也是愈来愈不乐观--从狱中到完人园,不仅有许多教众来回巡视,岔路也是多的像迷宫一般,而且那足赤宫的后门、完人园的入口只有教主一人有权开启。文之隐苦无良策,只得继续一面打听路径和若雨的消息,一面加强着自己的轻功。同时他的身材也渐渐高大、声线渐渐变粗、头发也愈留愈长。
一日,文之隐正在牢房随心所欲的测试着自己的轻功,忽地眼光瞥上一旁的墙壁,心血来潮,心道:“以我现下这等功夫,不知能不能奔上墙壁?若我能奔上墙头,在天花板上行走,或许便能躲过所有巡视的人了。”他虽知这想法甚是不切实际,但一方面想或许真能因此出奇制胜,一方面觉不妨藉这方法督促自己练功,便决意试试。
他缓缓走向墙边,吐纳几口气,低喝一声:“去!”猛地向前奔去。到得对面墙边,双脚抬高往墙上踩去,奔得二步,心头微微一喜,不料一口气松,竟尔背脊朝地,直直落了下来。总算他内功已有根柢,护住了内脏,这才没受了内伤,但也摔得好不疼痛。
文之隐按了按脊椎,微微苦笑,心道:“说上便上果然还是不可能的罢!人说皇天不负苦心人,我且来给它练练。”退到墙边,又向对面奔了过去。这一次奔上了三步才感力尽,文之隐心中有备,双脚微屈,用力一登,轻飘飘地落在地上。
文之隐心想:“这般练法我便不会受伤了。可既然奔不上去,定是我的提气之法并不正确。”又在地上展开了卷轴,细细地将轻功要旨重读了一遍,然后再次尝试上墙。不料这一次到了墙角边,全心存想着轻功的提气之法,竟是难以转为朝上奔行,不仅连一步也奔不上去,还因煞脚不及,重重的在墙上撞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