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启川吃了一惊,强作镇定,开口对小道士说道:“莫慌,慢慢地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小道士跪在地上,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地说道:“桑师兄带着我们从胭脂林回来,半路上出现了一个蒙着面的黑衣人,那个人不由分说,上来便是杀招,一眨眼地功夫,师兄弟五个人全被他杀死了。”
胡启川眉头紧锁,寻思一阵,忽然间问道:“其他五个人都死了,为何你能逃回来?你身上的血迹是怎么回事?”
小道士哭诉:“回禀师父,我昨夜吃坏了肚子,一路上总是忙着找避人处方便,因此,回来的路上,比师兄们走得慢一些,待我第三次去道边的草丛中方便的时候,就听见路边传来阵阵惨叫,扒着草丛向外观瞧,只见一个黑衣人,手中拿一把明晃晃的匕首,一刀一个,把几个人全部割喉,他们连一点反抗的机会都没有就死掉了。黑衣人低下身,挨个检查尸体,之后,拽着脚脖子,全部拖到了路边的臭水沟中,用杂草将尸体覆盖,之后,一纵身,便消失不见了。徒弟趴在草丛之中,藏了好久,等那黑衣人远去,这才敢出来,去检查师兄弟们的尸体,徒儿身上的血,是在检查尸体的时候,不小心沾到的。”
胡启川手捻胡须,沉吟良久,开口问道:“黑衣人的事情先放到一边,为师问你,胭脂林的事情,办得如何?”
小道士答道:“回禀师父,开始的时候,是很顺利的,桑师兄带着师父给的银票,去望舒县城买了好多的烧鸡,腊肉,美酒,绸缎,之后,带着这些礼物去了胭脂林,求见那个新任大头目——花白露,说实话,花白露是个识时务的狐妖,桑师兄将师父的信件及所带的礼物一并交给花白露,花白露看过信件哈哈大笑,她说,她说……”说到此处,小道士偷眼瞧了一眼胡启川,没敢往下说。
胡启川追问道:“那个花白露怎么说的?”
小道士小声地嘀咕:“她说,想不到,落枫观的道士,也有会跪舔的怂货。”
“什么?”胡启川气得一拍桌子。
小道士小声地说道:“师父莫生气,是那花白露说的,跟徒儿没有半点关系。”
胡启川平稳了一下情绪,缓缓说道:“后来呢?”
小道士继续说道:“后来,在桑师兄的不住哀求下,那个花白露终于提起毛笔,写了一封臣服书,交给桑师兄。桑师兄接过之后,看了一遍,脸上变得十分难看。他跟花白露说道,大头目,你这般写,我回去之后,没办法交差啊。麻烦您再重新写一份吧。价钱方面,好商量的。”
“那狐妖怎么说?”胡启川追问道。
小道士答道:“花白露的态度十分的傲慢,嘴里说道:愿意要,就将这封书信带走,不愿要,就将这封书信留下,想要姑奶奶重新写一封,门也没有。
桑师兄无奈,只好,将那份书信揣入怀中,带着我们离开了胭脂林。
半路上,我们问桑师兄,花白露的信中写了什么,桑师兄铁青着脸,不吭声。吓得我们也不敢问,估计那花白露的臣服书中,没写什么好话。刚离开胭脂林没多久,那个黑衣人就出现了……桑师兄他们几个死得好惨啊!”
胡启川忽然间双眼放光,兴冲冲地问道:“花白露写得那封信,现在在何处?”
小道士一脸沮丧地说道:“桑师兄被黑衣人杀了之后,黑衣人检查他们的随身物品,将桑师兄藏在怀中的三百两银票和那封臣服书,统统搜了去,他打开书信瞧了一遍,登时撕得粉碎,丢在地上,踩了几脚,看样子,好似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
“三百两银票?桑红尘真是该死,一下子贪了我这么多的钱,难怪那花白露给他脸色看,出手穷酸的人哪配得到体面。哎,早知如此,我亲自出马,去一趟胭脂林便好了。”胡启川手捻胡须,陷入了沉思,良久才说:“我且问你,那个黑衣人,是不是咱们落枫观的人,怕被你们认出来,这才用黑布遮住了五官?”
小道士低着头,支支吾吾地说道:“弟子,其实……也是这样想的。”
胡启川问道:“你仔细地回忆一下,那个人的身段,看上去,是男人还是女人?”
小道士寻思了一阵,十分肯定地说道:“不是女人,是男人。”
“那就不是施孝颜那个贱人。”胡启川说道:“这件事情,事关未来观主宝座的归属。能眨眼之间连杀五人,这个黑衣人的身手非同一般,不是道貌岸然的陈清堂,便是城府极深的祖人山,除去这两个人,谁又有这般手段和动机呢?”
“师父,其实除了您说得这两个大人物,落枫观中还有一个人,有这般手段。”小道士的眼神飘忽不定。
胡启川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我怎么把那个混小子给忘了——步香辰。”
小道士点点头,认可了胡启川的猜测,跪在地上说道:“弟子看他的身型、动作都像极了步香辰。”
胡启川眉头紧锁,思索良久,才说:“这个事情若是祖人山做的,其实没啥利用价值,他本来也不是师父心中默认的观主人选,这个黑衣人若是陈清堂或者他的大徒弟步香辰,就变得十分有意思了……此事非同小可,不可儿戏。事态发展到最后,只怕会对薄公堂。我若将那步香辰擒到你的面前,你敢与他对质吗?”
“这个……”小道长眼珠转了两圈,有些胆怯地说道:“那个步香辰,不是一个好惹的主儿,他会不会恼羞成怒,将我……算了,我好不容易死里逃生,我还是不去招惹他为好。”
“没有用的东西。”胡启川骂道:“有我给你撑腰,在这落枫观的一亩三分地,他还敢造反不成。”
小道士摇摇头,说道:“若是那个黑夜人真的是步香辰,我此次揭发了他,他寻个机会,杀人灭口,那不是易如反掌。这等事情,我不敢干。师父,您当我是个屁,放了我吧。”
胡启川不语,站起身,打开橱柜,又从小木匣中取出一百两银子的银票,递给小道士,嘴里说道:“事成之后,为师再给你一百两银子。二百两银子够你后半辈子衣食无忧了。如何?”
小道士接过银票,检查了真伪,揣入怀中,一脸为难地说道:“事后的一百两银子,师父可要说或算数。”
“放心吧。”胡启川拍着胸脯保证道。
“一切听师父的安排。”小道士说道。
于是,胡启川带着小道士来到落枫观的后院,景元子的茅草屋前,胡启川给小道士使个眼色,小道士会意,放声大哭起来,边哭边喊:“师父,师爷,你们可要给我做主啊!”
哭闹了一阵,景元子的声音从茅草屋中传来:“谁在外面哭闹?”
“师父,是我,川儿。”胡启川小声说道。
“所谓何事?进屋来说吧。”景元子有气无力地说道。
“遵命。”胡启川带着小道士进了屋,一五一十将自己派遣桑红尘一行去胭脂林,半路上,被黑夜人劫杀,差一点全军覆没的事情说了一遍。
景元子脸色铁青,眉头紧锁,沉吟良久,开口问那小道士:“我且问你,你说那个黑夜人,他有什么明显的体貌特征吗?”
小道士瞥了一眼身旁的胡启川。
胡启川怒道:“混账东西,你瞅我做什么?师爷问你话,你只要如实回答就是。”
小道长于是鼓起勇气说道:“回师爷的话,那个黑衣人虽然蒙着脸,可是弟子看背影,跟幻海师兄,十分地相像。”
景元子“噗嗤”一声笑了。
“师父,您笑什么?”胡启川问道。
景元子缓缓说道:“这几年,小幻海总是外出降妖捉怪,我听说有一次,他为了捉一个在乱葬岗出没的厉鬼,一个人在荒坟处潜伏了三天三夜。如你所说,你是因为拉肚子,去路边解手,这才躲过一劫。我且问你,小幻海若是执意杀人灭口,像他那样经验老到的猎手,会搞不清一队人到底有几个吗?莫说你躲到道边草丛,就是掘地三尺,也逃不过他的掌心。”
“师父,您老人家若是这么说,就没有意思了。”胡启川把脸沉了下来,十分不悦地说道:“我的五个徒弟死得不明不白,不管那个步香辰是不是杀人凶手,您老人家不能在心中有意偏袒。”
“你说得没错,为师老了,犯糊涂了。”景元子差人将陈清堂和祖人山唤到了自己的屋子,将方才的事情又说了一遍。那个小道士拿了胡启川的银票,一口咬定那个黑衣人和步香辰十分的相像。
陈清堂脸色铁青,一言不发。倒是祖人山开口将小道士呵斥一顿,嘴里说道:“休在这里胡言乱语,你这个贪生怕死的东西,没见到面纱后面的真容,你怎会断定那就是步香辰呢?”
小道士被祖人山的气势所震慑,不敢再说。陈清堂望了一眼三师弟,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祖人山对景元子说道:“师父,我看这样,我带一队人,去出事的地方瞧一瞧,将桑红尘等人的尸体处理一下,以免引来不必要的麻烦,大师兄去找幻海师侄谈一谈,了解一下情况,千万不可冤枉了好人。”
景元子瞥了一眼胡启川,缓缓地说道:“清堂带一队人,去处理桑红尘的尸体,山儿去小幻海的屋中,搜一搜,问一问,看一看,有什么蛛丝马迹。”
陈清堂听了景元子的话,脸色登时变得十分难看,嘴里说道:“师父是怕徒儿包庇幻海吗?”
景元子闭着眼睛,不看陈清堂,嘴里说道:“清者自清,浊者自浊。为师心中,谁也不会偏袒。”
“遵命。”陈清堂颤抖着嘴唇说道,行礼之后,退了出去,带着几个小道士离开落枫观,直奔桑红尘等人出事的地方而去。
祖人山带着胡启川等人来到步香辰的卧房门前,敲打房门。好半天,屋中传来步香辰的声音:“谁啊?”
房门打开,步香辰面容憔悴,头发凌乱,肩上披着道袍,满身的酒气,他抬起头,看见眼前的阵势,眼神一呆,不解地问道:“三师叔,胡启川,你们,你们要干什么?”
“干什么?搜查你的罪证。”胡启川上前一步,一把推开了步香辰,闯进屋中,四处地乱翻。
“胡启川,你做什么?”步香辰怒道。
胡启川不理步香辰,拆家一般的搜查,最后,从床榻之下,搜出了一身黑色的紧身衣和一把带血的匕首。
“这是什么?”步香辰彻底地愣住了。
“这就是你杀人的罪证。”胡启川冲身边的一众小道士喊道:“你们还愣着做什么,还不把这个杀人凶手给我绑了。”
小道士们平日里早就看不惯步香辰傲慢的做派,借此机会,终于有了发泄情绪的机会,一拥而上,将步香辰按倒在地,一通拳打脚踢,之后,拿出麻绳,将他五花大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