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道士凑到陈景元的身边,看了一阵布条上的血字,感慨道:“看不出来,你还真有些本事。”
“此话怎讲?”陈景元问道。
“我竟然没有看懂,剥几个豆子能把一个千金小姐感动成这样子。”小道士说道。
“你不懂,我的安安小公主最近经历了重大的家庭变故,母亲没了,父亲忙着杀人,她身边的人都发生了变化,只有我,对她一如既往。”陈景元一脸肃然地说道。
“家财万贯的人,也会有烦恼吗?”小道士不以为然地说道。
“锦衣玉食并不代表无忧无虑。”陈景元说道。
说话间,屋门打开了,曲游拓从门外走了进来。
“曲师兄,你好。”小道士躬身施礼道。
“你回屋去休息吧,我陪我的师哥说说话。”曲游拓开口说道。
“有劳师兄。”小道士很高兴,生怕曲游拓会改变主意,动作麻利,一溜烟地跑没影了。
“坐吧,师弟,好久不见。”陈景元给曲游拓搬了一把椅子,自己坐在床边。
“师兄,听说前一阵,你在胭脂林大出风头。”曲游拓说道:“做师弟的,好生羡慕。”
“哈哈,稀里糊涂,当上了擂主,我自己都没有想到。”陈景元伸手挠挠头,有些不好意思。
“师哥,你见过曲游苫吗?”曲游拓又问。
“见过。”
“你对他,有何印象?”
“难得一见的铁腕狐妖,也许有一日,他会将胭脂林的四大部族,整合在一起。那样的话,会出现一只强大的狐妖势力,足以和城隍庙分庭抗礼。”陈景元说道。
“哎……”曲游拓一声叹息,开口说道:“那个狐妖送了一尊纯金的神像给如英师父,如英师父一提起他,总是赞不绝口。我爹爹在静安堂,苏冉,赵半衣这群人也不愿与曲游苫正面为敌。能对付曲游苫的只剩下一个城隍庙了,师哥,你说,我要不要去寻那叶文青,让他借我一队小道士,想办法暗杀了曲游苫。”
陈景元咂舌道:“你为何想要杀你的部落头目?”
“他不死,我永远回不了胭脂林。”曲游苫说道:“他认为我在暗杀胡氏老族长的时候,出了意外。若是让他知道我没有死,还曾与胡氏暗中勾结,立刻会让我身首异处。”
“说实话,你犯的罪过着实不轻。”陈景元说道:“我觉得,你还是老老实实在黄大仙庙避难吧,黄如英法术高强,你跟着她,一定能学到许多的本事。”
“在这个世界上,真正能做到倾囊而赠的只有我爹爹。”曲游拓说道:“我与黄如英非亲非故,她怎会教我真本事。”
“话不能这么说。”陈景元觉得他的话有些偏激。
“师兄,你跟了苏冉师姑这么久,可曾学到她法术的五成?”曲游拓问道。
“这个……”陈景元沉吟片刻,开口说道:“我的资质太差,学不到师父的手艺,也是正常的。”
“你太委屈自己了。”曲游拓说道:“苏冉师姑根本不是一个好老师,她的心思不在教你法术上。”
“你讲话这般苛刻,叫人如何愿意帮你。”陈景元有些不悦。
“我的困局,只有我自己才能解决。”曲游拓咬牙切齿地说道:“终有一日,我会杀了曲游苫,取而代之。”
“哎,你们为什么都喜欢打打杀杀,内心不受煎熬吗?”陈景元的脸上,现出些许的厌恶。
“权力啊,多么的诱人,一般人拿走别人的财物,那叫强盗,做了大头目,拿走别人的财物,那叫供赋,一般人强行睡漂亮的女人,那叫流氓,做了大头目,睡漂亮的女人,那叫临幸,一般人没办法让别人卑躬屈膝,做了大头目,掌握了生杀大权,谁见了敢不跪拜?这个世上,受人仰慕的道路有千万条,最捷径的路,就在爬到权力的塔尖。”曲游拓滔滔不绝。
陈景元说道:“做大头目是为了维持秩序,不是为了享乐,大发淫威。”
说话间,屋门被打开了,叶不念从外面闯了进来,望见曲游拓,开口说道:“我到处在找你,你却在此处躲清闲。”
“发生了什么事?”曲游拓问道。
“城隍庙来人了,为首的是一个叫刘玉成的小道士,据说,就是这个人,将我二叔诳进了监牢,走走走,随我去看看,看我干妈如何将他拿下。”
“好个胆大包天的贼人,做下这等恶事,还敢蹬黄大仙庙的门槛?”曲游拓一听,一脸怒容地说道。
“走了,走了,随我去前院看热闹。”叶不念催促道。
“师哥,你在这里休息几日,等明日,我再来看你。”曲游拓对陈景元说道。
“你放心的去吧。”陈景元挥挥手说道。
曲游拓出了屋门,叶不念取来一把铁锁,锁了屋门,转身要走。
忽然,一个蒙面的黑衣人出现在他的面前。叶不念大惊,刚要开口呼喊,只见那个黑衣人伸手在他的脖颈儿处,轻轻一戳,叶不念一翻白眼,身子软塌塌的,瘫软在地。
曲游拓从腰间抽出兵器,刚要出手,那黑衣人飞起一脚,踢中他的小腹,曲游拓飞出一丈多远,重重的摔倒在地,人事不省。
那个黑衣人身形如电,纵身跳到曲游拓摔倒的地方,用手接着将要坠地的兵器,没有发出声响。
那黑衣人将曲游拓藏在一处柴草堆中,左右瞧了瞧,看有没有惊动黄大仙庙的其他小道士,一眼瞧见了被关在屋中的陈景元,陈景元瞪着一对小眼睛,正在看他。
黑衣人冲他使个噤声的动作,又用另一只手在自己的脖子轻轻抹了一下,意思是说,你若开口呼喊,我就杀了你。
陈景元眨巴眨巴眼睛,小声地说道:“宫道长,您怎么来了?”
那黑衣人微微一愣,低下头,看了一眼缺少三根手指的手掌,下意识地藏到了身后。
陈景元大喜,开口问道:“宫道长,您是来救叶攸安的吗?”
宫长安迈步走到屋前,隔住窗户对陈景元说道:“多谢你托安儿把三根断指还给我,我欠你一个人情。日后必报。”
“叶攸安就被关在隔壁的牢房中。”陈景元说道。
宫长安移步,来到隔壁的屋子前,隔着窗子向屋里观看,只见叶攸安蜷缩在草堆上,两眼哭得红肿,昏昏沉沉地睡着了。
宫长安又回到陈景元的牢房前,小声对他说道:“你们再在此处忍耐一段时间,我做完庙主交给我的任务,再回来救你们。”
说罢,宫长安将叶不念抗在肩膀之上,迈步来到院墙下,纵身跳过墙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陈景元一声叹息,感慨道:“看来,在岳父泰山的眼中,儿子的地位远胜女儿、女婿。”
宫长安将叶不念带回了城隍庙,面见叶文青。叶文青大喜,吩咐宫长安将叶不念放在床塌之上,他立在床前,搓着双手,左看,右看,上看,下看,越看越喜欢。
“宫师弟,你说,这个孩子长得像不像我?”叶文青心情大好。
宫长安将两个人各自端详一番,开口说道:“眼睛、嘴巴像极了庙主,鼻子不像。”
叶文青笑道:“鼻子随他的母亲。”
“原来如此。”宫长安点了点头。
“辛苦你了,下去休息一下吧。”叶文青说道。
“庙主,属下在黄大仙庙看到了安儿。”宫长安说道。
“什么?”叶文青微微一愣,开口说道:“那个丫头,怎么会在那里?”
“安儿与静安堂的陈景元一并被关在牢房之中。”宫长安问道:“要不要属下去把她救出来?”
叶文青捻着胡须寻思一阵,开口说道:“这个丫头已经许久没有与我说话了。女大不中留,让她在外面吃些苦头也好,你不用管了,量那黄如英也不敢怎样她。”
“遵命。”宫长安表现得十分顺从。
就在此时,小道士进来禀报:“庙主,刘玉成回来了。”
“叫他进来吧。”叶文青说道。
片刻之后,刘玉成从外面走了进来,双膝跪倒,给叶文青磕头,嘴里说道:“干爹,您交代的事情,孩儿做完了。”
叶文青问道:“礼物送去了?”
“送去了,只是,黄如英没有收下。”
“我的书信交给她了吗?”
“交给她了。”
“她愿不愿意接受我的邀请,来城隍庙做二当家?”叶文青问道。
“回禀干爹,她说,黄大仙庙是他们黄家两代人的心血。不会轻易放弃,转投城隍庙的门下。”刘玉成说道。
叶文青冷笑一声,开口说道:“那就让她的二哥一直呆在县衙大牢吧。”
“干爹,那个女人好像胸有成竹,她让我给您带话,说三日之内,让您设法放了她的二哥,不然的话……”
“不然什么?”
“不然的话,您一定会后悔的。”
“我知道了,你们都下去休息吧。”叶文青挥了挥手。
宫长安与刘玉成一起转身离开了。
叶文青急不可耐,回到床边,再一次将目光落在叶不念的身上,好似欣赏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就在此时,叶不念悠悠醒来,一见叶文青,大吃一惊,从床上跳起来,用手指着叶文青的鼻子,破口大骂道:“狗贼,怎么是你?”
叶文青也不生气,笑眯眯地说道:“不要叫狗贼,要叫爹爹。”
“呸。”叶不念啐了一口唾沫。
叶文青双手背在身后,不紧不慢地说道:“想不想救你的二叔?”
“当然。”
“那就听我的话,陪我出来走一走,说说话,我心情一好,说不定就会放了你的二叔。”叶文青说道。
“我呸,你这个人,十恶不赦,打死我,也不相信你说的话。”叶不念一脸厌恶地说道。
“你的母亲临终遗愿是进叶家的祖坟。”叶文青开口说道:“你不想帮她完成吗?”
“从前的时候,与你说这个事情,你总是推三阻四,到了今日,你又提起这个事情,是不是有什么阴谋?”
“孩儿,你可知晓,你的母亲,才是我的一生挚爱。”叶文青眼圈一红,眼泪流了下来,嘴里说道:“我从前不答应,是身不由己,现在,周家兄妹都死了,再也没有能妨碍我做事的人了。”
“……”叶不念微微一愣,不知道眼前的这个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叶文青哽咽地说道:“孩儿,你可知道,离开你们母子的这十七年,我无时无刻不再思念着你们娘俩。”
“骗子。”叶不念怒道:“城隍庙与黄家庄相隔不过几十里,你若有心,十七年中不曾回去一趟,害得我母亲郁郁而终。”
“孩子,你还小,哪懂这世间的艰难,世上的夫妻,哪一个不是男人出去谋生,女人在家抚养孩子。这么多年,我忍辱负重,苟且偷生,都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你。”
“为了我什么?”叶不念一脸的不屑。
“来来来,你随我来。”叶文青拽起叶不念的手,将他拽到门外,围着城隍庙转起了圈圈。
“你要做什么?”叶不念一脸的不耐烦。
“孩子,你看到了吗?”叶文青一脸激动的说道:“为父用了十七年的时间,为你打下了这一大片家业,这座偌大的城隍庙,现在,姓叶了。”
“呵呵,谁稀罕!”叶不念撇撇嘴,一脸的不屑。
叶文青拽着他来到一座香堂,里面有十几个年轻貌美的女香客,正在跪倒祷告。
“孩子,你看这些年轻的姑娘,有相中的吗?”
“……”叶不念眼睛一扫而过,最终,眼光落在一个窈窕少女的脸上,忍不住咽了一口唾沫。
“孩子,只要你一句话,今天夜里,这个姑娘会脱的光溜溜的,钻进你的被窝。”叶文青不动声色地说道。
叶不念的喉结抖动了一下,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声音颤抖地说道:“为老不尊。”
叶文青也不气恼,拽着他向后院走,来到城隍庙的马厩处,这里面拴着十几匹高头大马。
“孩子,你瞧一瞧,这些马中,可有喜欢的?”叶文青说道。
叶不念再也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跑到一匹黑色的西域马前,忍不住伸手去摸马的毛发,嘴里称赞道:“这匹马可真威风,身上的毛发好似绸缎。”
“喜欢这一匹?”叶文青冲一旁的马夫使个眼色。
马夫会意,将黑马牵出马厩,套上马鞍,缰绳,将马鞭送到叶不念的面前。
叶不念大喜,踩着马镫,翻身上马,围着院子,跑了两圈,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从马上跳下来,拍拍马的脖子,嘴里说道:“真是一匹好马。”
“孩子,黄如英待你再好,百年之后,会将黄大仙庙交给你打理吗?”
“你不要在这里挑拨离间。”叶不念说道。
“我没有挑拨离间。”叶文青说道:“不管你承不承认,你的身上,流淌着我们叶家的血脉,百年之后,你会继承我的意志,活在这个世上,到那个时候,这座偌大的城隍庙,就是为父留给你的产业。”
“爹爹,你不知道,这些年,我和母亲寄人篱下在黄家,受了多少的委屈。”叶不念“扑通”一声,跪在叶文青的面前,放声大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