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的希望用自己从前的躯体。”刘瞎子说道。
“可以。”蒋判点了点头。
“多谢大人。”刘瞎子蹲下身,将手中竹竿放在地上,跪在地上,给蒋判磕了三个头,摸索了半天,重新将竹竿握在手中。
“时辰不早了,阳间马上就要天明了。你们回去吧。”蒋判挥了挥手,派遣一名鬼差,将四个魂魄送上了黄泉路。
黄泉路的尽头,两名鬼差从此等候,路旁放在一只担架,上面躺着一具双眼紧闭的躯体。
陈景元定睛一瞧,只见那具躯体与刘瞎子的模样一般不二。应该是他生前使用过的躯体。
那刘瞎子魂魄一扑,钻进了躯体之中。过了片刻,魂魄操作躯体,缓缓地从地上爬了起来。刘瞎子轻轻抚摸自己的身体,眼角淌下了泪水,感慨道:“没想到,今生今世,还能与这付躯体重逢。”
两名鬼差完成了任务,身形一闪,消失得无影无踪。
黄如英等人的魂魄下阴司的时候,借路县城里的一间寿衣铺,回阳间的时候,走得却是另一条道路。此时,距离望舒县城有好几里路。
三个魂魄与一个盲人在官道上缓缓地前行。
曲游拓问身边的刘瞎子:“这个刘瞎子应该是你的外号吧。你的大名叫什么?”
刘瞎子应道:“刘盲。”
“刘盲?流氓?”曲游拓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嘴里说道:“怎么叫这么个名字?”
刘瞎子问道:“敢问阁下尊姓大名?”
“我叫曲游拓。”
“好名字。”刘瞎子说道。
“如何一个好法?”曲游拓问道。
“游刃有余,开疆拓土。”刘瞎子说道:“阁下将来会守一方疆土。”
“借你吉言吧。”曲游拓并不把他的话当回事。
刘瞎子接着说道:“阁下的声音尖细,语调中带着三分傲慢,三分懈怠,将来有一日,要提防身边的人害你。”
“哟,没看出来,这个瞎子还懂算命看手相!”曲游拓调侃道。
刘瞎子笑而不语。
“刘先生,到了望舒县城,你在何处安身?”黄如英问道。
刘瞎子笑道:“我是一个盲人,生活不能自理,还要仰仗各位的提携照顾。”
“不然的话,你来我的店铺,我为你寻个安身之所?”黄如英试探性问道。
“多谢姑娘的好意。”刘瞎子转过身,面向陈景元,翻着白眼缓缓说道:“小人有个不情之请,还请贵人应允。”
“贵人?”陈景元瞧瞧黄如英,又看看曲游拓,开口说道:“刘先生,你要寻的贵人在那里。”说罢,用手指点黄如英的方向。
刘瞎子笑道:“贵人的声音浑厚,中气十足,却平和低调,假以时日,必成大事。瞎子有个非分之想,想借贵人的一间草舍容身,只求能日日沾些贵人身上的贵气。”
陈景元苦笑一声,开口说道:“蒋判曾说,我一名不文,都不值一个人脸疮的价钱。怎么在先生的口里,我就变成贵人了?”
刘瞎子笑道:“蒋大人站在官吏的角度看,瞎子站在江湖手艺人的角度评判。得出的结论自然不同。”
陈景元笑道:“一看先生便是行走江湖多年,说话十分地讨巧,也罢,也罢,我家的药铺里已经收留了一只狐妖,也不多你这个盲人。便去我家吧。”
“多谢贵人。”刘瞎子便要跪下来,给陈景元磕头。陈景元见他颤颤巍巍的模样着实可怜,便阻拦了他的行为。
回到望舒县城的陈记药铺,黄如英使出收魂术,将陈景元的魂魄入窍。
陈景元的身体终于恢复了正常,对黄如英自然是千恩万谢。黄如英微微一笑,没说什么,带着曲游拓的魂魄离开了药铺。
陈景元问店中的花一村:“我家娘子呢?”
花一村的双眼肿得好似一对烂桃,爱答不理地说道:“我让她在药铺留宿,她说看到我这个风流倜傥的大帅哥,怕她自己把持不住,作出什么对不起你的事情,因此,回家睡觉去了。”
陈景元白了他一眼,没有吭声。他的躯体已经好几日水米不进,此时,又饥又渴。他对身旁的刘瞎子说道:“先生,随我去吃早点吧。”
“多谢贵人。”刘瞎子躬身施礼道。
两人出了店铺,在望舒县的街道上游走,此时,天色将明,有些勤快的店家已经开门营业。陈景元找了一家包子铺,要了几笼屉包子,大口大口地吃起来。
刘瞎子将手中竹竿放在桌边,双手捧着一个包子,一小口,一小口吃得津津有味。
吃饱了饭,陈景元带着刘瞎子回药铺,路过一家赌档,里面传出赌徒的笑骂吆喝声。
刘瞎子止住脚步,侧着耳朵,听了一阵,对身边的陈景元说道:“贵人,带小人进去见见世面如何?”
“你想进赌场?”陈景元好奇地问道。
“是啊!”刘瞎子一脸讨好地笑容,开口说道:“小人平时喜好不多,其中一个就是喜欢听骰子摇晃的声音。”
“既然如此,我便带你进去逛一逛。”陈景元说着,搀扶着刘瞎子进了赌场。
两人来到一张赌桌前,止住脚步。刘瞎子双手捧着竹竿,侧耳倾听。赌桌对面的荷官熟练地摇晃着骰子,骰子落定,荷官大声地吆喝:“押大押小,买定离手。”
赌桌前的一众赌徒纷纷从兜里取出铜钱,碎银子下注。下注结束之后,荷官掀开桌上的摇盅,露出骰子,嘴里吆喝道:“幺、幺、二。小。”
有人筹码翻倍,有人血本无归。
刘瞎子听了一阵,伸手入怀,摸出一小锭银子。陈景元立在他的身边,瞟了一眼那锭银子,目测约有一两左右。只是,陈景元从小到大,见过的银锭不计其数,却从未见过如此闪亮的银锭,倒像是一个人,将这锭银子捏在手里,日以继夜地盘了二三十年。
“你要下注吗?”陈景元问道。
刘瞎子讪讪地笑道:“小赌怡情。”
“这锭银子成色真好,看上去亮晶晶的。”陈景元又说。
“这锭银子,是四十年前,我与师父分别时,他老人家送我的临别礼物。”刘瞎子说道:“这么多年,我一直带在身边。”
“喔!原来如此,都盘出包浆来了。”陈景元微微吃惊,开口说道:“如此有纪念意义的银子,若是输在了赌桌上,岂不可惜?”
刘瞎子听了陈景元的话,翻着白眼寻思一阵,开口说道:“贵人说得有理。”他将银子攥着手里,侧着头,认真聆听赌桌对面的动静。又听了一阵,确认对面的荷官手法干净,没有小动作之后。这才出手。
第一局,押小,赢了一两银子。他将那锭亮晶晶的银子小心翼翼地揣入怀中。手里拿着赢来的一两银子,立在赌桌前。
过了几局,刘瞎子再次出手,押了一两银子,这一次又赢了,手里变成了二两银子。
过了几局,刘瞎子还是押了一两银子,这一次又赢了,手里变成了三两银子。
赌桌对面的荷官望了他一眼。倒是没说什么。
刘瞎子好似感觉到了什么,第四次出手,下注一两银子,这一次押错了,输了一两银子。
陈景元冷眼旁观,看刘瞎子的表演,他押三局,赢两局,输一局,在赌桌上立了半个时辰,悄无声息间赢了十两银子。
刘瞎子扭头对陈景元说:“贵人,时辰不早了,咱们走吧。”
“好的。”两个人穿过人群,离开了赌场,似乎没引起赌场内任何人的注意。
走在大街上,陈景元感慨道:“常言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真没看出来,先生原来是个高人。难不成,先生这几十年,全靠那一两银子的本钱,行走江湖?”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刘瞎子说道:“当年,师父对我说,站在赌桌前,心里清楚何时该离开,这辈子,便不会吃大亏。”
“您师父真是一名智者。”陈景元感慨道。
刘瞎子止住脚步,将赢来的银子一分为二,取出五两银子,双手捧着,送到陈景元的面前,开口说道:“贵人,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小人要住在您的家中,多有叨扰之处,请贵人千万海涵,这五两银子,暂时寄放在贵人那里,小人是个瞎子,生活不能自理,平日里,还要恳求贵人多多照料才是。”
“见外了。先生来到我家,便是我的客人,尽些地主之谊,乃是分内之事。”陈景元赶忙推辞道:“我若要了你的钱,如何做人?”
“这样吧,贵人收了这些银子,给您家夫人买匹绸缎,作为见面礼,算是小人的高攀。想要结交夫人的丈夫。”刘瞎子说得一脸真诚。
陈景元寻思一阵,双手接过刘瞎子手中的银子,深施一礼,开口说道:“那晚辈代夫人谢过先生的厚礼。”
“嘿嘿。”刘瞎子十分地高兴,开口说道:“贵人收了我的银子,太好了。您若是执意不收,小人的面上,十分无光。”
两个人往陈记药铺的方向走,路过一家茶叶铺。刘瞎子手握着竹竿,走进茶叶铺。
那店铺的掌柜瞧刘瞎子穿着寒酸,便没有搭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