佘宴白盯着扶离看了一会,似是以为他不会出手相助,不由得开始崩溃,望着扶离似哭似笑道,“扶离叔叔,我不骗你,眠眠要是死了,我会疯的,我会杀了你,不,我会杀了所有人——直至我死!你对我有恩,所以你现在就赶快逃吧,逃得远远的,兴许还能死得晚一点。”
说罢,佘宴白低下头,神情温柔,眼神慈爱,一边用满是鲜血的手一下下地抚摸着伤痕累累的腹部,一边断断续续地哼着两千年前他还是一枚小小的蛇蛋的时候,扶离曾哼来哄他的不知名小调。
当年他父母无意招惹了厉害的仇家,无奈之下只得把他托付给尚未化形的树妖扶离照看,后来便再未回来。而在那个时候,一去不回就意味着身死道消了。
所以他此生未曾见过父母的面,也没有感受过一丝一毫来自父母的爱。在他于壳内产生自我意识的时候,唯一得到的温情来自扶离。而这也并没有持续多久,扶离就因为化形机缘突然来临把他抛了出去,随后就因化形失败成了一株枯树,不知死活。
冰天雪地之间,若非神龙偶然路过,顺手施予一道力量护住了落在雪地里的他,恐怕他早就被冻死在两千年前的那个冬天了。
破壳前后他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一路独自摸爬滚打至今,纵使后来身旁有了复生的扶离,又捡了孔玉和小田,但他仍然摆脱不了那种几乎深入神魂的孤独感。
直至他有了眠眠,一个与他血脉相连的小崽子。
可现在,他就要失去他的眠眠了。
哼着哼着,佘宴白的眼泪就流了下来,本是古朴悠扬的小调渐渐变得如泣如诉。
眠眠和他不一样,尚在他腹中孕育的时候就有了意识,会哭会笑也会闹。
那么可爱的一个孩子,怎么能没了呢?
在这哀伤的小调中,扶离的眼神时而清明,时而恍惚。
“帮他……他哭了,你……帮他,救小小蛇……”一道微弱的声音在扶离识海深处响起,那熟悉的小调意外地唤醒了他。
扶离愣了下,在识海中道,“你居然醒了?”
显然,对于识海中那道意识的苏醒他感到无比诧异。而在他的估算中,这人醒来少说还得需要一千年。
“嗯。”那人担忧道,“小蛇很难过,你帮他救救小小蛇,好不好?”
扶离的身体不由自主地低下头,看着佘宴白狼狈凄惨的模样,眼中流露出几分心疼。
只一瞬,扶离又抬起头,眉头紧皱,眼中的情绪消失了,神情不喜不怒。
“那孩子本来就是一个意外。”扶离叹道,“如今只是让一切回到正轨罢了。”
扶离想,或许他一开始就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不该设计让他们两人遇见,不该想着后续让他们顺其自然,结果顺出个意料之外的小家伙。
或许在佘宴白尚未发现时,他就该动手把这个小家伙扼杀了,也就不会有后来的这么多事了。
闻言,扶离识海中的那人沉默了一会,然后小声道,“可是……你用了我的身体哎,两千年呢。我才是他的扶离叔叔,如果是我的话,我一定会帮他救小小蛇。而且你之前明明也想过留下小小蛇的不是么?你还给小蛇开了安胎药的,为什么现在就不愿意帮他了呢?”
扶离哑然,或者说如今这个使用了扶离身体近两千年的人哑口无言了。虽然若非他的降临,扶离树或许至今还是一株死气沉沉的枯树,但不可否认,他未经允许就擅自使用了扶离本尊的身体,还一用就是两千年之久。
“我……知道你的一些想法,但神龙是与你有过过节的大荒生灵遗留下来的血脉,虽然他是个好龙,正有他的守护,在你沉睡的时候这个世间才得以欣欣向荣。但小蛇才是那个与你相处多年的人啊,你看着他长大,也算是他的叔叔,啊不,你甚至可以说是他的义父!对,义父!”那人为了让“扶离”心软,简直是绞尽脑汁了,“小小蛇可是你的孙子!你总得救你的孙子!”
扶离被这个说法逗笑了,“阿离,你既然窥见了我的一些想法,那么就该知道我需要一个合适的人来掌管仙界。”
这两千年来,人妖魔三族的修者都陆续出了飞升者,然而他们到了仙界后却是谁都不服谁,愣是把一个好好的仙界弄得乌烟瘴气,看得扶离一阵头疼。
“阿离?是在叫我么?”扶离本尊愣了一下,随后道,“可你确定现今的神龙还是以前的神龙吗?你真的觉得他还是那个合适的人选吗?”
这下轮到扶离沉默了,“我不知道。”
要不然他也不会一直犹豫不决,神龙本近乎完美无缺,但在经历了背叛、污蔑与转世重生后,他还是他,但又不再是先前的他了。
神龙他有了人性,而人性——扶离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阿离想了想,说道,“你看小小蛇怎么样?你可以亲自教导他,把他教成你想要的样子!你难道不心动吗?”
扶离目光闪动,转头看了眼山下的大昭寺,目光穿过一堵堵墙,看到那个躺在床上乃是神龙转世的敖夜。
神龙多次于大灾难中力挽狂澜,救下此间天
地中的生灵,可谓是功德无量。结果却被一群心术不正的人谋害,如此一来,本就欠他良多的天地,更添一丝罪孽。
为其重聚神魂得以重生远远不足以弥补,扶离本打算在敖夜日后机缘到了,踏上修行之路得以飞升后,用仙界至高无上的地位和权力来弥补一二,怎料半路突然杀出了一个小家伙。
扶离又看了眼佘宴白与他腹中虚弱得即将死去的小崽子,愈发感到头疼了。救与不救,于他来说,乃是一个两难的抉择。
佘宴白腹中只有一枚龙珠,那是神龙陨落前的馈赠,一直被封印在佘宴白的体内,只是他自己不知道罢了。
扶离本想着他二人遇见后,朝夕相处之下气息交融,龙珠上的封印会在敖夜神魂的吸引下慢慢解开封印,然后龙珠会反过来勾起敖夜那隐于神魂深处的记忆并助他重获力量得以化龙。
但是现在龙有两条,要是让小崽子继续活下去,龙珠内的力量迟早会被小崽子吸收殆尽,然后化为他的新龙珠。那么敖夜这辈子极有可能再也无法化龙,只能以龙魂栖息在一具弱小的人类身躯里,直至有一天,人类的身躯因再也无法承载他强大的神魂而崩溃。
然而要是选择把龙珠留给敖夜,那么小崽子可以说是必死无疑。
阿离顺着扶离的眼睛看到了佘宴白痛苦的模样,不禁继续劝道,“我想如果神龙知道了这一切,他也一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救小小蛇。而且你用了我的身体那么多年,总该回报一二吧?我不求别的,只要你救一救小小蛇,行吗?”
扶离叹道,“你什么都不知道。”
阿离只窥见了他一丝想法,更多的他就不知道了,所以他压根就不知道这不是简单地救不救小崽子的问题。
扶离与阿离在识海中的对话,在现实中不过是半盏茶的功夫罢了。
而这短短的时间对于佘宴白来说,已足以教他发疯。
“啊——”
佘宴白仰起头,发出一声悲恸的长啸。
风起,云涌,明月再次被遮掩,天地间顿时一片晦暗。
佘宴白完全化作了妖身,通体雪白的鳞片每一片都悄然出现了一点黑色,如一滴浓墨不慎落入清水中,只需须臾,便会染黑了一池清凌凌的水。
他在入魔,只是这一回没了扶离木的压制,他将沦为毫无理智的魔物。
一如他之前所言,眠眠要是死了,他会疯的,而他本来就是一个疯子不是么?
猩红的蛇瞳锁定了扶离,佘宴白任由自己被渐起的杀意所控制,只想着发泄出满腔深重的痛苦,再也没有余力去管会不会伤及无辜。
“你快帮帮他呀,他曾经叫过你那么多声扶离叔叔,你真的一点儿也不心疼他吗?你看,他真得很在乎小小蛇,他很难过。你想想小小蛇要是出生了,他会叫你爷爷的,你救他好不好?”阿离急疯了,一时间也顾不上在乎扶离不可说的身份了,莽撞地用自己弱小的神识冲击识海,迫使着自己的身体一点点张嘴。
“小蛇,停下,我帮你救小小蛇。”阿离艰难道,说完之后意识顿时虚弱了不少,然后他在识海中对扶离道,“你看,你答应帮他了,说到就得做到!”
扶离无奈一笑,正欲反驳,一抬眸就对上了佘宴白激动又惊喜的眼,不知怎的,狠心的话就全堵在喉间说不出来了。
也是了,自他醒来,有一大半的时间都在以阿离的身份关注着佘宴白,一如阿离所说,他几乎可以说是看着这条小蛇一步步走到现在,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形同长辈了。
“扶离叔叔,你真的愿意救我的眠眠?”佘宴白身上的魔气顷刻间褪去,重新变回人身,踉跄着走向扶离,即将扑倒时被扶离伸手接住。
“嗯,我会救他。”
扶离低下头,望着满身血与泥的人,就算是石头做的心肠也软了一刻。
有了他的保证,佘宴白放下心来,这一松懈,身体与精神上的疲惫便齐齐涌了上来。他今夜受了重伤,又悲伤过度,能撑到现在已是不易,感觉到眼皮越来越重,意识愈来愈沉,佘宴白抓住扶离的手臂,请求道,“扶离叔叔,再帮我一个忙吧。”
扶离半抱着佘宴白,动手止住他胸口与腹部的血,问道,“何事?”
佘宴白左手一动,墨绿色的玉镯在细瘦的腕子上晃了晃,一丝金线在玉镯中一闪而过。
下一刻,佘宴白此前蜕下的蛇蜕出现在他们身旁的地上。
扶离转头看了眼,那是一具很完整的蛇蜕,可以用来做防具、入药又或者是铸造武器。
“我这一走,便不会再回来了。”佘宴白眨去眼中的湿润,神识不由自主地蔓延到大昭寺,最终却在敖夜所在的僧房外停下,再不敢靠近一寸。
扶离的手抚上佘宴白的腹部,仔仔细细地探查小崽子的情况,这一看,他皱起了眉。
小崽子的情况不好也不坏,但却很难搞。想要救活他,恐怕他们得耗费不小的心力。
“我还算了解他,生,要见人。死,得见尸。如此,他才会彻底死心,不会穷尽一生,去满天下地寻一个再也不会出现的狠心人。”佘宴白闭上了眼,抓着
扶离手臂的手不自觉用力。
“早知道我也有会在乎他生死的一天,我当初就该做个好人,离他远远的。”
“所以你打算怎么做?”扶离不懂他们这些纠结的感情,也不想去懂。
佘宴白伸手指着他的蛇蜕,竭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平静,“我现下没多少妖力,只能劳烦扶离叔叔帮我把这具蛇蜕变作我的模样,然后就留在这儿便好。”
然后等敖夜醒来发现他不在身旁后,大约会派人四处寻找,最后他们会在这儿找着一具冷冰冰的“尸体”。
敖夜兴许会难受个三年五载,但终将走出去,然后会重新遇见一个人,喜欢上对方。若是女子,他们说不定还会有个孩子。要是个男子,他们也可以收养一个孩子,只是不再是“佘夙眠”罢了……
说罢,佘宴白靠在扶离怀里沉沉睡去。今夜种种,已然教他筋疲力竭,只想好好的睡一觉,或许等醒来后,他就能做回以前的那个佘宴白。
“扶离,我看小蛇好像很不舍得他,不然你干脆把那个凡人也带回妖皇宫吧,如何?”识海中,阿离提议道。
显然,他已经把自己的本名让给了“扶离”。
扶离皱了皱眉头,呵斥道,“莫再说什么胡话,我不能干涉他们太多。”
想了想,怕阿离哪天说漏了嘴,扶离悄悄在阿离的意识中下了一道禁制。
阿离悻悻地住了嘴,怕惹恼了扶离,他就不救小蛇和小小蛇了。
待施法将蛇蜕变作佘宴白的模样后,扶离抱起佘宴白,默念咒语召唤出界门。
界门在夜色中闪烁着绿色的微光,扶离抱着人即将踏进去时,回头看了眼身后宛若一片废墟的大昭寺后山。随后一道妖力自他脚下如涟漪般一圈圈往外扩散,所经之地,断木重生,碎石复原,地上的沟壑亦被抚平。
这里所有不该存在的痕迹皆被抹除或掩饰,只余一具没有生息的“尸体”平躺在地上,等待着被人发现。
当界门与他们的身影皆消失后,东秦于今夜迎来了今年的初雪,不大,却很冷。
妖皇宫,后花园内。
孔玉化作原形,漂亮的尾羽铺在地上,仰头望着天空上的明月看一会儿,忽然喃喃道,“不知怎的,我今夜有种不好的预感,总觉得他好像出事了。”
“呸呸呸!孔玉,你不许乌鸦嘴!”一只巴掌的灰色锦毛鼠趴在绿孔雀身旁,闻言,跳起来落到绿孔雀的尾羽上使劲踩了几下。
孔玉最是爱惜他的尾羽,平日里也就对上佘宴白的时候才不在乎,此刻面对小田的挑衅,哪里还会容忍,当即一扭身,抬脚去踩不知死活的小老鼠。
小田身子小,比孔玉要灵活得多,除非孔玉下死手,不然一时还真拿小田没办法。
“小老鼠,有本事你别跑!”孔玉羽毛气得炸开,两条长腿和一只尖嘴齐齐上阵,想要给小田一点教训。
小田一边绕着孔玉跑,一边回道,“我又不是傻子,你欺负我,回头我就和公子告状!”
“不要脸!”孔玉骂道。
“就你要脸,天天就知道臭美!”小田不甘示弱道。
两人一边追逐一边对骂,待回过神时,已经把扶离打理得很美的后花园闹得一片狼藉。
“你完了,这回扶离先生脾气再好也得生气了。”
“蠢老鼠,我完了你也跑不了,还不快想办法把这里恢复原状!”
然而还没等他俩动作,扶离就出现在后花园中他常常呆的树坑那儿了,怀里还抱着一身血、昏迷不醒的佘宴白。
小田鼻子灵,最先发现,绕过孔玉就朝扶离飞奔过去。
孔玉慢他一步,但立即移形过去,反而比小田先一步到达扶离身边。
“扶离先生,伤了公子的是否还活着?要是还活着,您告诉我位置,我现在就带人去灭了他!”孔玉皱着眉,冷酷道。
扶离摇了摇头,随后道,“现下最重要的是保住他和他肚子里的小崽子的命。”
“什么?”小田脚下一错,咕噜咕噜滚到孔玉脚边,晕乎乎道,“公子肚子里有小公子?”
孔玉冷酷的表情裂开,不敢置信地瞪着佘宴白的肚子,震惊道,“哪个野男人的?我要去杀了他!”
小田用两只小爪爪捧住脑袋,迷茫道,“可是,公子不是雄蛇吗?”
扶离没有回答他们的问题,抱着人径自去了妖皇宫下的地宫,将佘宴白泡进满是帝流浆的池底。
甫一入池,佘宴白就化作了妖身,在池底盘成一圈,身体自动吸收帝流浆以治疗己身。
在上界,皮肉伤对于修者们而言是最简单不过的伤。佘宴白的外伤没一会儿就已经愈合,但内里却是残破不堪,受损严重。
心脏这等重要的地方不仅受了伤,还流失了不少珍贵的心头血。五脏六腑与经脉被邪魔之气侵蚀,如今脆弱得比凡人还不如。更别说他体内还有个亟需大量能量补充的小崽子。
无奈之下,扶离只好化作妖身——一株参天大树。然后将发达的根系垂入池中,一边将体内的力量缓缓输给佘宴白与小崽子,一边每隔一段时间就在根系上割开一道口子,流出一些扶离树的汁液,以温养佘宴白千疮百孔的身体。
他如今只是“借用
”阿离的身体,除了知道的东西多了点,并没有比旁人多出什么奇异的力量。故而,这是他目前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一个“活”了两千年的大妖的修为,暂时足以满足两个不省心的小辈的需求,至于以后,那得另说了。
“如此一来,你是死是活就不一定了。说不定他和那个小崽子会完全吃掉你。”扶离在识海中说道。
闻言,阿离笑了下,“吃就吃吧,反正最差不过是成为一株没有神志的树罢了。而且说不定再过上几千上万年,我就能重新产生神志了呢。”
“或许会有那么一天,但到时候你就不是你了。”扶离道。
“都怪我,要不是我没用,居然化形失败了。他就不会差点在雪地里冻死,也就不会遇见神龙,更不会遭遇后来的那么多磨难。我曾答应过他的父母要照顾好他,可是我没有做到。现在我终于有机会照顾他,已经很满足了。”阿离平静道。
扶离沉默了一瞬,一如他想弥补神龙,阿离也想弥补佘宴白。只是他做不到像阿离这样甘愿付出一切,也无法做到。
“而且就算我没了神志,不还有你吗?你可是小蛇的扶离叔叔啊,我相信你会庇佑他和小小蛇的!”阿离笑道。
扶离哑然失笑,感叹道,“你还真会见缝插针啊。”
“我……”
阿离刚想开口反驳,就察觉孔玉和小田来了,便闭上了嘴,老实地呆在识海里默默旁观。
“您还需要什么天材地宝尽管说,我去想法子弄来!”孔玉与小田匆匆赶来,将各自拿来的储物法宝摆在扶离树下,而里头装着的乃是整个妖皇宫的家当。
“药、药材都拿来了,您开个方子,我现在就去煮!”小田紧张兮兮道,“公子没事吧?”
“暂时没事。”扶离道,“你们回去吧,这里暂且用不上你们。”
“真不需要我们做什么?”孔玉拧着眉,不大相信,“公子受了那么重的伤,扶离先生您确定不需要我们做点什么?”
“对啊,对啊,安胎药呢?要不要煮一碗来?我还记得药方呢。”小田摸了摸头上冒出来的耳朵,试图让自己别那么焦急,但他身后的尾巴却甩个不停。
扶离心知要是不让他们做点什么,他们实在无法安心,便道,“孔玉,你去寻些玉浆果,等宴白醒来他能用得上。”
这是一种极为珍稀的灵果,足以令孔玉折腾一段时间了。
然后扶离又对小田说,“至于你,就每隔一个月往我旁边放些灵石,此外就无需做什么了。”
孔玉与小田应下后,心中的担忧稍减。然而令他们没想到的是,两人一个找灵果一个送灵石,竟一做就是十多年。
而在此期间,佘宴白一直在沉睡。
好似在凡间的那场初雪后,他便开始了冬眠,然后就一直忘记了醒来。
作者有话要说:1、扶离:没想到吧,我是个伪精分:-d
2、晚安,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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