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瞬移,佘宴白从星罗城的南边来到了北边。他后退了几步,站在一株大树下,与大街上熙熙攘攘的修者们拉开了一些距离。
摆脱了麻烦的小剑修,佘宴白心情颇好,伸进褡裢内抚摸着眠眠的手指如同奏乐一般在壳上轻点着,顺便再仔细地感应一下眠眠的状态是否安好。
小崽子今天格外的安静,也就之前敲醒他那会才活泼了一点,后来就不怎么动弹了,不免令佘宴白这个初为人父的蛇妖有些担忧。
眠眠在佘宴白有节奏的轻点中迷迷糊糊地醒来,困归困,但以为爹爹想和自己玩,他还是勉强打起精神在褡裢内东倒西歪地躲避爹爹的手指,努力陪其玩耍。
佘宴白按住乱动的眠眠,只是什么都没来得及感受,就被从眠眠那儿蔓延过来的睡意所笼罩。
一时间,他的眼睛格外酸涩,隐隐泛起了泪花,眼皮更是像坠了重物一般沉重。
佘宴白抽回褡裢内的手,捂着嘴打了个哈欠,眼睛顺势合上,蒲扇似的眼睫被渗出的泪珠打湿。
就在这时,一只瘦长的手从佘宴白身后悄悄靠近,目标乃是他腰间褡裢内露出一个圆润顶部的大白蛋。
在一些不轨之徒眼里,佘宴白现下周身萦绕着的一丝浅淡且毫无攻击力的妖气,简直就是在明晃晃地告诉别人,他是一个弱小可欺的小妖。
佘宴白一个哈欠打完,睁开波光粼粼的眼睛,回身上下打量了一番浑身僵住、面露惊恐之色的瘦黑男子。
“我一来这,你那双招子就盯上了我。本来还想看看你想做什么,结果就这?”佘宴白的目光落在瘦黑男子那距离眠眠只差几寸的手上,唇一弯,露出一抹“和善”的笑容。
瘦黑男子在心里暗道晦气,今儿着实是时运不济,竟接连遇上两个不好惹的人。
“你倒是挺有眼光,居然看上了我儿子。”佘宴白笑眯眯道,“你说我该怎么收拾你好呢?”
瘦黑男子也就是章鱼妖,闻言心下一跳,在一个当爹的面前动他的儿子,这简直是在找死。
尤其是这人只用神识就压制得他动弹不得,哪是什么小妖,分明就是大妖微服私访啊。
“把手都伸出来。”佘宴白道,“既然你的手这么不老实,那我就行行好,帮你砍了。”
章鱼妖后背冷汗直冒,哆哆嗦嗦地伸出了自己全部的触手。
在星罗城这种弱肉强食的地方,他惹到了厉害角色,别说是失去所有触手,就是丢了性命那也是他活该。
佘宴白皱了下眉,不善道,“我说都伸出来,懂吗?”
章鱼妖举着七条触手,欲哭无泪道,“都在这呢,小的哪敢糊弄您啊。今天早些时候,小的不小心惹到了一位戴着面具的黑衣剑修,被他砍去了一条触手,故而就只剩这么多了。小的的触手虽然能重新长出来,但也需要时间啊,不然您等个三年五载再来砍小的的触手?保证都给您好好留着。”
“黑衣剑修?”佘宴白想起了那个小剑修,可不就穿着黑衣戴着面具么。
章鱼妖连连点头,“对对对,而且说来也巧,那黑衣剑修也有个和您腰间一样的褡裢,里头也装着一枚白蛋……”
说着说着,章鱼妖忽然关切道,“哎,阁下您有一个儿子还是两个儿子?说不定那黑衣剑修偷了您的另一个儿子呢!”
章鱼妖急着立功赎罪,殊不知他两次想偷的都是同一个褡裢和同一枚蛋。
本来只是轻罪,经他这么一说,现在也变成了从重处罚。
佘宴白手中悄然出现一把由妖力凝成的白刃,在日光的照耀下,闪烁着寒芒。
他决心教这个手欠的小妖受点教训,好长长记性!
眼瞅着触手即将不保,章鱼妖急得满头大汗,“那黑衣剑修去了城西,看他那架势,像是去寻仇的。”
“寻仇?”佘宴白起了点兴趣。他想起那一片狼藉的场地,观其留下的剑痕,一种沉稳大气却稍显稚嫩,明显是出自那小剑修之手。另一种则成熟凶狠许多,一看便知是个身经百战的。
章鱼妖的触手在空中飞快地比划了几下,须臾之后,一张由带着股海腥味的妖力所组成的画像浮现在佘宴白眼前,“他就是要找这个吃人的疯子!就在城西那儿。”
画中男子面容俊朗,眉眼间自有一番潇洒,正是剑宗二十几年前崛起与陨落同样快的一位天才剑修。
佘宴白未曾与之接触过,但对他的事迹还算有所耳闻。一个本来有大好前途的修者,偏偏为了快速提升修为走了邪道,不仅杀了传道受业于他的师尊,还残杀了不少同门,就成沦为剑宗众剑修的头号追杀对象。
不像旁人会为天才误入歧途而感到可惜,佘宴白只觉这种事最平常不过了。一如那些卑劣的屠龙者们,年轻时就算称不上“天之骄子”,也差不到哪去,可为了成仙,还不是谋害了神龙大人。
章鱼妖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佘宴白的神色,试图拖延断手的时间,“这人的事当年闹得挺大,想来您应当听过一二,那我就来为您讲讲一些旁人不知道的吧。那姓林的疯子有一个食人的癖好,但自从几年前他流浪到星罗城,虽然还是吃人,但据小的观察,他吃的
都是作恶多端之人。”
“你对那人倒是挺好奇的啊。”佘宴白把玩着手中的白刃,玩味道,“什么时候邪魔也知道惩凶除恶了?”
章鱼妖尴尬一笑,“咳,说来话长,小的曾想偷了他的佩剑,不想失手了。小的以为会就此丢掉性命,不想那林疯子只砍了小的两只手,却对小的的血肉看都不看一眼,更别说吃了。小的因此对他生出了几分好奇,所以平日里就多留意了点,这才发现被他吃掉的人其实都是死不足惜。”
听完了故事,佘宴白“嗯”了一声,随即手指一弹,指尖上的白刃旋转着飞向章鱼妖,眨眼间便斩断了他剩余的七条触手。
“啊——”
章鱼妖痛得哀嚎出声,引得大街上的人妖魔纷纷看向街边的大树处。
待瞧见那儿只有一个章鱼妖和他脚边离了本体还在挣扎的几条触手时,不禁颇感无趣地扭过头去,走路的继续走路,做买卖的继续吆喝讲价。
街对面的茶摊摊主走过来,先是丢给章鱼妖一枚丹药,然后捡起地上的触手,笑道,“还偷吗?”
章鱼妖差点把头摇成拨浪鼓,“不了,不了,我今儿一连两次看走眼,惹得人一个比一个厉害,这还只是丢了触手,难保下回不是直接丧命。”
实则就算他有心也无力,毕竟手都没了,修为算是损失了一大半,哪还敢乱来。
“该。”摊主抱着触手回了茶摊。
章鱼妖叹了口气,耷拉着脑袋跟在老友的屁股后面。
而佘宴白出了星罗城,便径直往千里妖山飞去,不想却在半路上嗅到了一丝熟悉的妖气——是孔玉!
降落下去一看,孔玉正与一衣衫褴褛、不时从体内溢出邪魔之气的剑修打得热火朝天。
发觉佘宴白来了,孔玉由怒转喜,唤道,“公子,这人是剑宗的林逐风!您快帮忙打晕他!”
原来孔玉得到小田的传讯后便匆匆赶回妖皇宫,不料半路上却与半是清醒半是疯魔的林逐风正面撞上,还被林逐风的佩剑削去了一根尾羽,气得他差点失去理智。
不过想想剑宗发布的大笔悬赏,孔玉硬是忍住杀意,打算活捉了林逐风然后去换灵石。
闻言,佘宴白化作人首蛇身的模样,用尾巴卷住那剑修然后狠狠地往地上一砸,同时庞大的神识碾压过去,直接把人弄晕了。
孔玉上前踹了林逐风两脚,掏出困仙绳将他捆成了蚕茧,只露出一个头。
孔玉捡起地上的残羽,然后才走向佘宴白,问道,“小公子找着了?”
“嗯,接着。”佘宴白把装着眠眠的褡裢抛到孔玉怀里,然后绕着昏迷的林逐风爬了两圈。
“这人暂且关在宫里。”
孔玉双手捧着褡裢,眼睛望着里头的大白蛋上一眨不眨,“他有问题?”
佘宴白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后道,“一个不仅修炼过邪法还入魔多年的人,却在疯魔后保有一丝近乎本能的克制,你不好奇吗?”
毕竟邪魔心性泯灭,只剩下纯粹的恶,可不会选择性地吃谁,又或者不吃谁。
孔玉皱起了眉,扭过头盯着林逐风,“就他,还克制?要是我记得没错,剑宗挽云峰一脉都差点被他杀光了。我看还是拿他和剑宗换一笔灵石比较划算。”
佘宴白笑了笑,用尾巴卷起林逐风,“行了,我意已决。先回妖皇宫,小田还在等着呢。”
说罢,他便率先御空而起,徒留孔玉捧着眠眠在原地不知所措。
愣了好一会儿,孔玉才化作妖身,衔着褡裢飞起。一路上飞得极慢,落后了佘宴白一大截。
“放、开、我。”
佘宴白甫一落在妖皇宫的后花园内,便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嘶哑的声音,正是被他尾巴卷着的林逐风。
佘宴白回头,对上林逐风恢复了清明的眼睛,不禁微讶。
奇了,他竟醒了。
作者有话要说:1、日6之后,第二天就颓废了,qaq
2、晚安,热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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