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银很想特别有骨气的拒绝凌琛这碗馄饨,话已经到嘴边,她又想到。
这是她花钱买的,为什么不吃?
“不要你管。”阮银凶狠地瞪她一眼,伸出双手,将碗端在自己的面前,低头将一个馄饨送进嘴里。
刚刚煮出来的馄饨还带着烫嘴的温度,用牙咬破晶莹的外皮,露出鲜美的肉馅。
没有了香菜那种奇怪的味道,吃起来格外的舒服。
她现在并不是开始喜欢吃香菜,而是因为吃饭时间紧张,就算是碗里有香菜,也没时间一个一个仔细挑出来。
而且像这样人来人往的早餐摊子上,老板忙得热火朝天,她也不好麻烦老板重新煮一碗没有香菜的馄饨。
后来吃久了,阮银就开始习惯香菜这种怪异的味道,囫囵地吃两口,随后结账走人,去赶着做别的事情。
但是今天,这份完全没有香菜的馄饨,让阮银好像重新找回了丢失的味蕾。
她之前,并不是接受了香菜的味道,而是在努力忍受。
送进嘴里两个馄饨,再喝一口微微发烫的汤汁,让阮银感受到久违的暖意,吃的后背微微发汗。
凌琛从怀里拿出一个盒装牛奶,放在阮银的面前。
“这什么?”
凌琛略带些诧异地看了阮银一样,仿佛很奇怪她为什么会问这么一个问题。
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目光。
视线强烈而有存在感,直看到阮银忍不住咬牙,放在桌上的手指捏紧,凌琛才慢悠悠收回视线,道:“牛奶。”
……她当然知道这是牛奶。
阮银其实是想问,为什么要给她牛奶,就跟上次的蛋糕一样,分明是他买的,但偏要说是要扔掉的。
她屈起手指碰了碰。
牛奶盒子上还带着温热的温度,显然是被热好才带出来的,“又是酒店送的,忘记丢掉?”
阮银盯着凌琛的脸看,试图从上面找到一点窘迫的表情。
经过一整个晚上,凌琛现在,肯定已经知道他蛋糕谎言被戳穿的事实。
现在她故意这么说,就是要看凌琛打算怎么编。
但没想到凌琛装都懒得装,他的薄唇连动都没有动,从鼻腔中发出一声:“嗯。”
阮银故意顺着凌琛的意思,说道:“那待会儿我帮你丢。”
说这话的时候,阮银刻意关注着凌琛的表情,等着这张冰块脸上青筋毕露,暴跳如雷。
她甚至隐隐期待着将他激怒。
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顺理成章地再吵一架,然后像无数次从前的吵架一样,分道扬镳再也不见。
阮银清楚的看到,凌琛的太阳穴动了动。
紧接着,凌琛耸耸肩,甚至还笑了一下,“你随意。”
这都不生气?
阮银就彻底没办法了。
从前他们针锋相对的时候,也大多是凌琛率先发难,然后两个人大吵一架。
阮银这样的乖孩子,从来没有主动招惹过别人。
凌琛好像掌握着他们两个人关系的晴雨表,段位不知道比她高多少。
阮银一碗馄饨吃完,打开牛奶习惯,恶狠狠地盯着凌琛,像是在吸食凌琛血肉似的,狠狠喝了一大口。
“昨天的事情……”凌琛说到一半,目光落在阮银鼓起的脸颊上,正大口大口的喝牛奶。凌琛下意识不想破坏她的好心情,随即转换了话题,“你毕业之后怎么打算?”
这个问题问住了阮银。
其实,阮银自己也没有什么规划,她即将毕业,总不能一直做陪玩家教这种类似兼职一样的东西。
可是阮银都不喜欢大学的经管专业,如果让阮银老老实实去做一个上班族,整天在格子间里核对数据,那倒不如杀了她。
曾经的阮银是有梦想的,她家庭富裕,吃喝不愁,所以一直期盼以后能做一个真正的演奏家,去参加比赛,参加乐团,投身她最喜欢的音乐事业。
但是现在不行了,演奏、音乐都是最烧钱的,况且她现在,穷的连饭都快吃不起了。
而且她所学习的,偏向于古典音乐类型,和现在的主流音乐审美不太一致。
她吸牛奶的速度变慢了,脸颊瘪下去,鸦羽般的睫毛也垂下,显然是在思考。
“回家吧。”凌琛说道。
阮银愣住。
家?
她已经很久没有听人提起过这个字了。
尤其,对着她提起的,还是曾经和她那么亲密的凌琛。
“咚”的一声。
空空的牛奶盒被扔进垃圾桶。
阮银站起来,拿过身侧的小提琴,“我走了,再见。”
梳着单马尾的小姑娘,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早餐摊。
凌琛没有追上去,坐在原地,目送着她的背影远离,面前的桌上,放着阮银留下的零钱。
直到摊主来收桌子,凌琛才施施然起身,准备离开。
“诶,你等一下。”
凌琛转身,是摊主那张饱经风霜的脸,两鬓微霜,是一个很久都没有修理过的平头。
“你的钱给多了。”摊主正俯下身收拾碗筷,顺手将桌上的一块钱钢镚递到凌琛的面前,“给你。”
凌琛盯着那一块钱,停顿两秒之后,接过来握在手心,道谢,转身离开。
阮银经常来这里吃早饭,对价格很熟悉,一定不会留错钱数。
所以……这是给他的牛奶钱。
钢镚在空中翻滚,随后被一只修长的手稳稳抓住。
这么迫不及待地跟他划清界限。
小混蛋。
凌琛在心里暗念她。
阮银一走进练琴的房间,就看到柳清仪正背对她,在拉琴。
他拉的就是她平日里的练习曲,但是经柳清仪的手拉出来,却比阮银的多出很多韵味。
一首曲子时间不长,等一曲结束,柳清仪转过身,才看到始终站在原地的阮银。
“过来。”柳清仪对着她招手,另一只手上拿着琴,笑眯眯的,“我听你练了这么些天,也有些技痒。”
阮银走过去和他聊了两句,紧接着柳清仪就问她需不需要他的指点。
像柳清仪这样的老艺术家,是花钱都没有办法请到的,但是今天他却主动说要给她指点。
阮银只感觉受宠若惊,两只眼睛字黑暗中亮晶晶的,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答应。
古典音乐,一个人走野路子是行不通的。
小提琴有柳清仪的指点,和自己一个人瞎练。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阮银就像海绵一样,如饥似渴地汲取知识。
她不缺勤奋,也不缺天分,现在唯一缺少的就是老师的系统性的指导。
现在,都有了。
今天的练琴时间过得格外的快,一转眼,就到了中午的十一点半。
阮银恋恋不舍地跟柳清仪告别,在昏暗的走廊里走到一半,突然想上厕所,于是反折回来。
等她洗完手,往外走的时候,恰好听到了柳清仪在讲电话。
“这孩子在演奏上面很有天分,这些天的练习进步很大。对对对,我正在亲自教导,这个不用担心。”
偷听是一件很不好的事情。
因为是音乐厅的原因,房间的隔音都相当好,所以在走廊里说话,声音格外的清晰,让刚走到洗手间门口的阮银听个正着,也没有办法避免。
阮银停住了向前迈的脚步,她抿抿唇,有些犹豫。
“好的,好的,我一定会关照她的。”日常寒暄的电话内容,这没什么好偷听的。但是为了避免尴尬,阮银想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等着柳清仪讲完电话再离开。
“好,凌先生再见。”
不知怎么,阮银脑海中闪现出凌琛的影子,但很快又自己否定。
凌琛怎么会认识柳团长,是姓氏刚好撞了吧?
不过也挺有缘的,比经过凌姓好像不太常见。
阮银沾湿的手正向下滴着水珠,无声无息地落在地上。
柳清仪在挂断电话后,脚步声渐渐远了。
在阮银前脚离开音乐厅的时候,她也接到了电话。
来电显示是阮振生。
阮银盯着屏幕,深吸两口气才接起来。
阮振生是一个木讷的文人,话很少,在没有事情的时候,从来都没有主动找过她。
所以这一次,也一定有什么事要跟她说。
“喂,阮阮。”
熟悉的开场白。
阮振生的声音柔和而温吞,阮银说话的方式随他,简直一模一样。
阮银应了一声。
“我听凌琛说,你的毕业论文已经写好了。”阮振生说道,“你在那边应该没什么事了吧,什么时候回家来?”
阮振生和秋彦君离婚,秋彦君从家中搬出去,房子留给了阮振生。
所以阮银听父亲这么说,脑海中不可遏制地出现那所房子的记忆。
“我……”阮银心里想着拒绝的措辞,又听到电话里道,“我前几天遇到了你的高中同学,他们一直在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话被打断,阮银抿抿唇,打算继续说:“我的家教……”
“阮阮。”听到她犹豫的推脱,阮振生轻轻叫了她一声,嗓子中像是喊了沙,清润的声音也低沉下去,突然再一瞬间变得沧桑。
“爸爸也想你了。”
一句话,让阮银本身冰封的心,天崩地裂。
凌晨直播间。
沙漠地图一片黄土的痕迹,决赛圈被刷新在一片山丘上。
游戏人物探出头,飞快对准远处正在跑动的人物,m24清脆的一声,对面人被击中头部,应声倒地成盒。
随后他收起m24,换上akm步.枪,跑向山丘的另一方向,一顿枪响,将苟在山脚下的两个人击杀。
转身在掩体后换弹.药,继续追击其他的敌人。
凌晨在决赛圈以一当百,激烈的枪声不断响起,六杀、八杀、十一杀。
直到只剩凌晨一个人站立在地图上,枪响声才将将平息。
弹幕扣了满屏的666,礼物漫天飞,几乎要遮蔽整个界面。
‘我凌神还是我凌神,这技术,我i了。’
‘本来是冲着软软来的,没想到被技术圈粉,真踏马香。’
‘真香+1可惜我来晚一步,没有看到活的软软。’
‘例行询问,软妹今天出现吗?’
‘没有了软软,凌神也不经常出现了,简直一播难求。’
‘这样风雨飘摇,居无定所,实在是太难过了。’
弹幕上各种闲聊,日常cue软软,但是软软已经很久都没有出现了,所以他们根本不报什么希望。
但是没想到,在这一局结束之后,凌琛没有直接点开始游戏,而是退出游戏,打开了歪歪。
弹幕:‘??!!’
‘什么情况?’
‘软软终于要出现了吗?’
‘前方高能预警!!’
不出弹幕所料,凌琛点进歪歪房间,屏幕上很清晰的显示着房间里另一个人的名字:‘ruanruan’
“喂?”阮银试探地问道,“能听到我说话吗?”
软软糯糯的声音出现在直播间,她声音小,但是很清晰,幼齿的尾音带着天然的乖巧感,像是甜甜的糯米糍。
弹幕上飘过一片的波浪号:‘能听到~’
‘呜呜呜,感动的我一个豹哭,每天被凌神放鸽子的日子终于结束了。’
‘奶奶,你嗑的cp终于上线了!!’
‘熟悉的软软,熟悉的味道。’
‘没粮吃的感觉太难受了,跪求软软再爱凌神一次。’
‘软软半个月没出现,凌神和我都自闭了:)’
“听得到。”时隔半个月,凌晨的声音也再次出现在直播间,阮银好像听到他极淡的笑了一声,“他们都说,想你了。”
阮银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凌晨说的“他们”是指谁。
在从前,凌琛从来没有跟她说过弹幕的事情,而在上次的道歉事件过后,阮银也没有再打开过凌琛的直播间。
所以,阮银一直以为,她在凌晨的直播间打游戏,吃鸡是正事,她是附带的透明人。
但是没想到,她半个月不出现,竟还有凌晨的粉丝说想她。
这让阮银感觉到受宠若惊,她这么久都是独身一人生活,现在凌晨突然告诉她,有人正记挂着她,这种感觉很好,很温暖。
阮银的眼睛愉悦地弯了弯,软下声音,特意回了一句:“谢谢想我,我回来啦。”
凌晨道:“我呢?”
“嗯?”阮银疑惑,“你怎么了?”
“我也想你。”
阮银心情好,忍不住笑出声来,露出脸颊上一个不太明显的小梨涡,以为这是凌晨为了节目效果才这样说,于是回他:“乖啦,我也想你。”
声音甜甜软软,像块要化掉的棉花糖,滴滴答答地直流进心里。
‘啊啊啊啊什么叫我也想你,小奶精太甜了吧?’
‘好甜好甜好甜。’
随后。
在直播间的屏幕上,凌晨在镜头里露出的手,突然消失。
话筒也没音了。
‘哟,大魔王害羞了?’
‘软软小奶精!!我太可了,成功把大魔王撩到!’
‘哈哈哈哈哈没想到,凌神还有害羞的时候。’
作者有话要说:凌神:放屁!没害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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