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回事？”
车内，陆谨言的声音透着一丝不悦。
就在刚才，司机把车子打横开进隔离带后急刹车，坐在后座上的他虽然有安全带的保护，但依旧因为惯性往前倾了一瞬，紧接着被安全带拽了回来。
“老板，刚一小姑娘突然跑过来，差点撞上。”
陆谨言闻言朝车窗外一瞥，透过黑色车窗玻璃，见不远处路边站着一个小姑娘。因为距离原因和他的不走心，她的容貌映在他眼里就有些模糊。
他抬起手腕，黑色挺括西装外套的袖口因为他手肘的弯曲而往上收，露出质地考究白衬衫袖口上的精致袖扣，然后是手腕上的手表。
看了眼时间，他吩咐司机：“下去看看。”
——
乔依然看见从黑色车子的驾驶座上出来一个中年男人，向她走过来：“姑娘，你走路不看路的吗？”
“对不起。”乔依然赶忙道歉。
她因为着急去试镜，所以横穿马路。没想到差点被车撞上。
“是你的全责，我车上有行车记录仪。你说说怎么解决吧？”
乔依然知道是自己的责任，不过她怕被坑，就说：“那叫交警吧。”
中年男人没说什么，转头像是要往回走。
乔依然忍不住问：“那个，师傅，你这车贵吗？这样修一下要多少钱？”
对方看向她，眼神里竟然有些同情，他说：“你惨了，我这辆可是宾利。”
乔依然差点再次软倒在地，虽然她不懂车，但好歹也听说过宾利是豪车，这样修一下得要多少钱啊？
仿佛知她所想，对方开始计算起来：“保险杠坏了，有没有别的内伤还不清楚，我估计怎么的也得三十万起步吧。”
一瞬间，乔依然感到天旋地转。
三十万啊……
不要说三十万了，就算是三千块她也拿不出来，把她卖了也不值这个钱。
乔依然尽力稳住自己的身体，这一刻她无比希望刚才只是这个中年男人在吓唬她而已。
她决定一切等交警来了再说。
对面的男人已经在打电话叫交警了。
——
司机刚挂了交警的电话，就接到了陆谨言的来电。他没接，而是快走几步到车边。
车窗下降了一些，司机对陆谨言说：“老板，交警过来可能还有一会儿。”
陆谨言：“离会议开始还有20分钟。”
“那怎么办？”司机想了想，说，“要不然我在这儿等着，老板你自己打的过去吧。”
陆谨言皱眉，开什么玩笑？让他打的？出租车上的汽油味一定会熏得他头晕。
他想了想，吩咐道：“这边别管了。”
阳光因为云层的飘动穿过开着的车窗缝晒在陆谨言脸上，他于是将车窗关了。
司机对着关上的黑色单向贴膜玻璃愣了两秒。
行，你说算了就算了，谁叫你是老板呢。几十万不要就不要呗，反正你有的是钱。我替老板省什么钱！
司机绕过车头，手搭上车门把手，准备进驾驶座。不料那小姑娘跑过来，忐忑地问他：“师傅，请问交警说过来要多久啊？”
“算了，不用你赔了。”
“哎……”乔依然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已经上车，快速发车驶离。
等车子开走，乔依然才想明白，她这是遇上好人了，居然不用她赔偿了？
心中高兴了一阵，忽然想到，她好像没有跟对方说谢谢。
这天，经济拮据的乔依然最终打的去试镜了。不过这次试镜还是没通过，理由是“长得太漂亮，抢主角风头”。
乔依然读大学那会儿，继父做生意破产，母亲生病。因为长得好看，她天真地以为去娱乐圈能混出头给家里还债。然而事到如今，她才真的知道现实有多骨感。
弟弟陶然打电话给乔依然，说家里没钱给妈妈买药了。乔依然刚把钱汇给弟弟，房东就过来收租了。乔依然付不起房租，暂时搬去小旅馆住。
试镜也暂停了。因为要赶紧赚钱攒房租，乔依然做起了超市促销的工作。
很快，乔依然的人生迎来转机。朋友李丽丽签约了经纪公司，她把乔依然也推荐了过去。
乔依然如约来到李丽丽的经济公司。李丽丽把她领进了经纪人周升的办公室：“迈克，这就是我的小姐们乔依然。”
“哦，依然，快进来。”周升是一个穿黄色上衣，一条及踝牛仔裤配皮鞋，举止和穿着都有些骚包的男人，他喜欢下属叫他的英文名字，迈克。
李丽丽因为要去试镜，先行离开。
李丽丽走后，迈克开始对乔依然吹他们公司，老板多牛逼多有钱，他们公司有多少资源，等乔依然签约后会给她安排多好多好的角色云云，把乔依然哄得云里雾里，最后迷迷糊糊地签了约。
乔依然回到住处，才开始怀疑迈克说的话靠不靠谱，然而不管靠谱与否，合同都已经签了，她只能安慰自己，连李丽丽都签了，应该没什么大问题。
第二天，迈克给乔依然打电话，让她来公司，并且特别叮嘱说要她化妆穿漂亮点。
乔依然来了，问迈克自己要去哪里试镜。
迈克：“试镜？试什么镜？”
乔依然：“我们难道不是去试镜吗？”
“当然不是。”
乔依然跟着迈克下电梯，进了地下车库，迈克在一辆suv旁边停下，打开车门，把乔依然塞进了后座。
进了车里，乔依然才发现里面已经坐了几个打扮得光线靓丽的姑娘，其中居然还有李丽丽。
李丽丽跟乔依然打了招呼，然后像其他姑娘一样，从随身小包里掏出化妆盒补妆。
乔依然看见这个情景，在众人面前也不好问李丽丽什么。
迈克开车，很快把大家带到了目的地。
目的地装修豪华，一看就是那种一掷千金的娱乐场所。乔依然虽然心中忐忑，但也只能跟着大家走进去。
进了一个空包间，服务员进来送菜单。
迈克把菜单一推：“你们随便点。”
一个女孩接过菜单来看：“真随便点啊？这些酒水都好贵啊。”
“随便点，”迈克大手一挥，“反正老板付账。”
正在这时，迈克手机响，他看了眼，便推门往外面走去。
乔依然挪到李丽丽旁边，李丽丽正在重新刷睫毛膏，看着镜子一只眼睛瞪得老大。
乔依然小声问李丽丽：“丽丽，咱们到这边来干什么？”
李丽丽一边拿小刷子刷睫毛膏一边说：“陪老总喝酒啊。”
李丽丽说得随意，乔依然听了却是一震。真的是这样，真的是她想的这样。
乔依然有些坐立不安。她把裙子往下捋了又捋，双腿并得紧紧的。本来她穿的不是这一身，但去公司以后被迈克嫌弃了，从化妆间挑了一条裙子硬要她换了。此时，乔依然忐忐忑忑的，想逃走，却又不敢。
李丽丽一边补着口红一边幽幽说：“放心，人家都是体面人，不会吃了你的。”
旁边，有两个女孩正小声说话，声音飘进乔依然耳朵。
一个说：“你这条裙子是香奈儿新款耶，哪里买的a货？质感摸着跟真的一样。”
另一个说：“什么a货啊？别瞎说。赵总带我去店里买的。”
一个一拍手：“真搞上了啊，牛b了你。”
另一个说：“去，怎么说话呢。”
就在这时，厚重的包间门从外面被打开。
率先进来的是一个穿黑色皮夹克的男人，男人看见包间里的漂亮女孩们，眼前一亮，吹了声口哨：“美女们好啊。”
女孩们嘻嘻笑起来，有认识他的，大胆跟他打招呼：“沈总好。”
后面进来一个穿深灰色商务西装的男人。男人身形高大，肩宽腿长，一只手插在西裤口袋里，一边往里走一边低头跟后面的人说话。
人群鱼贯而入。
乔依然的目光不自觉地跟着那个穿西装的男人。
西装是很挑身材的服装，很多男人穿上都撑不起来。但眼前男人一身挺括西装，看起来很是养眼。
大概是这边的说话声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漫不经心地转过头，将目光投射过来。
乔依然在这个时候，才看清他的面容。剑眉星目，眼神锐利，高挺的鼻梁、微抿的薄唇，好看的下颚弧线，看起来二十七八岁的样子。
他对着这边草草看了一眼，眼神有些漠然，很快将视线转回去。
从他们的坐位排布，以及互相寒暄的话语，乔依然大概明白了他们各自的身份。
那个第一个进来的喜欢开玩笑的男人，是今天做东的老总，姓沈，叫沈东临。坐在迈克旁边有些胖的男人，叫王守山，是他们公司的老总，迈克的老板，也就是乔依然的老板。
那个穿西装的男人，姓陆，乔依然听见沈东临叫过他一声“陆谨言”。
王守山带了迈克，另外两个男人也各自带了助理。
另外还有五六个男人，也被称作x总x总的，乔依然就有些分不清谁是谁了。
乔依然正走神，忽然听到迈克叫自己名字。她抬头，便听迈克说：“依然，你坐那儿去。”
她顺着迈克的手指看过去，那边是陆谨言的位置。
迈克正盯着，乔依然站起来，往下捋了捋裙摆。她看向陆谨言，只见他正低头跟自己助理说话，完全没注意这边的情形。
磨磨蹭蹭的乔依然被迈克拉到陆谨言身边去。迈克一边拉她，一边说话引起陆谨言的注意：“陆总，这是我们公司新签约的乔依然。”
陆谨言闻言抬头，目光瞥过来。很随意的一眼，乔依然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轻视的味道。不是那种刻意的鄙视，而是那种自然流露的，上层人士根本不把她们这些小蚂蚁放在眼里的那种轻视。这种轻视类似于你对路边的杂草，不是刻意看不起，而是压根不会注意到它的存在。
这种轻视最可怕，最能摧残一个人的自信。因为你不能控诉他，他不是故意的，也并不带有敌意，这只是一种自然流露。
当乔依然被迈克拉到陆谨言身边的时候，不知道底下谁的脚绊到了她，使她的身体瞬间失去平衡，她狼狈地向陆谨言扑过去，险些坐到他腿上，跌进他的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