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应时不知道什么已经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低下头静静的看着他。
这是我第一次看见这样的周应时,与以往任何时候都不同。
在我的印象中,他是霸道的,蛮横不讲理的,即便是偶尔的关心也带着冷如冰渣的嘲讽,从未如现在这般,脆弱,无助。
我忍不住轻轻笑了起来,在寂静的夜里响起低低的回声。
墓地的确不是一个好的幽会地点,然而我却觉得很舒服,心里还隐隐带着一抹羞涩。可能是因为背后母亲的墓碑,也可能是因为我先前在此的倾诉,总之,感觉很怪异,好像心里最隐秘的事情,被自己最亲的人窥探一般。
“妈,我和他没什么的,你不要瞎想!”
我挪动了一下有些麻的胳膊,周应时的脑袋便随着我的动作从肩头向下滑去,软软地枕在了我的胸口,似乎很满足一般,咕囔了一句,又死命地抱了抱我。
他喝醉了,喝醉的人是没有理智的,我不跟他一般见识,就当是抱了一只体形比较大的……嗯,狗。
我低头看着怀里的人,硬硬的短发透过薄薄的衣服扎的我痒痒的,我伸手揉了揉,调整了姿势。
看着那兀自迷迷糊糊沉睡的男人,又恶作剧般扯了扯他的脸。
或许是我手上的力度有些大,他将脸死命地朝我的胸口埋了埋,我忍不住心里发软,低低笑了起来,“看在你今儿失态的份上,我不跟你计较!”
夜风微凉,我穿的也单薄,自然不可能有衣服给周应时披盖。这里的夜,很深,很沉,周围耸立的墓碑如一个个半蹲的人。我并不觉得可怕,心里难得安宁。
双手撑在身后的青石上,我仰头看着上空,星辰漫天。
如果此刻我还年轻,心还没死,身边还坐着爱人,那么,我一定会欢呼雀跃地拉着他跳舞,许下一生一世的誓言。
不记得是谁说过,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鬼怪而是人心,我无比赞同。而这世间唯一不能复活的,或许真的不是人而是人心。
人死后,肉身腐烂,化作微尘,总会以另外的方式存在于这个世间,而心,一旦死了,就真的死了。
我突然有些烦躁,心口被周应时的脑袋压得越来越沉。
爱的人?我什么时候对于周应时的形容词已经变成了爱的人?这让的心没由来的一颤,觉得不可思议又莫名其妙。
我活动了下手腕,看了看表,已经九点。一个人沉沦自己的幻想,的确需要时限,不然,会信以为真。
“醒醒!”我抬手啪地打在周应时的脸上,带着恶意的成分,丝毫不见温柔。
“嗯?”低沉沙哑的声音带着懵懂的睡意,周应时瞪着一双微红的眼看着我,竟裂开嘴笑了笑,“梁笑!”
我不知该开心他看到我的表情,还是该嘲笑他此刻的呆萌。
“墓园的门要关了,走吧!”
我推开周应时率先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转身打算往外头。
“我怎么会在这里?”有些懊恼的声音显示着此刻的周应时已经清醒。
“那要问周董自己,难不成你怀疑是我把你从家里背到这儿来的?”我冷冷的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往前走,手臂却在这时被人抓住,狠狠一拽便跌进对方的怀里。
“你又发什么疯!”鉴于对方醉酒的行径,我忍不住推搡着皱眉喝道,“还没闹够吗?”
“哼,是我闹还是你闹?”头顶传来周应时冷冷的声音,让我挣扎的动作猛地一震,抬头看过去,“你睡昏了头吗?”
“你少跟我扯!”周应时使力将我困在怀里,温热的气息混合着酒味扑面而来。
我强压下暴打他的冲动,尽量平和地劝道:“周董,你觉得现在这个时间,现在这个地点,很适合吵架吗?如果你有任何误会或者想法,还请明早!”
“你也知道这儿是墓地?”周应时语气更加不好,“梁笑,你可真行,这么偏僻的地方你也能跟来?”
我一听就怒了,什么意思?敢情我在这儿当木桩子被人又抱又枕的,反倒成了我的错。
“周应时,这里的墓地,不是你家别墅。我来拜祭有什么问题?如果我知道今天你会出现在这里,打死我都不来!跟踪你?你觉得是个女人看见你都恨不得扑上来吗?你觉得我大晚上不睡觉跑到这儿就是为了看你发酒疯吗?你……”
混蛋,又他妈掐我脖子。
周应时神情阴郁地靠过来,双眼直直看着我的眼睛,里面的情愫,复杂难辨。
“我说了什么?”
我的心不知为何漏跳了一拍,却又炸毛一般气得想跳脚。
“谁他娘的知道你又哭又喊地说了什么?你个混蛋,疯子,神经病!”我挥舞着手臂要推开他却反被他单手剪在身后。
温软的唇滑过脸颊摩挲在耳畔,声音低沉魅惑,“梁笑,你为何就不承认你爱上了我!”
我的身体猛地一震,整张脸瞬间憋的通红。刚刚的小心思,刚刚的幻想,被人狠狠戳破,还是在我母亲的坟前,这让我无地自容到想杀了眼前的始作俑者。
“啊!”
一声闷哼,禁锢松懈,周应时高大的身体躬起来,低声的咒骂随之而来。
“梁笑,你敢踢我!”
“踢的就是你个混球!”我抬脚狠狠踩在周应时的皮鞋上,顺势碾了一下,听着他陡然拔高的声调,无比舒畅地转身就跑。
身后传来急促的喊声,我跑出十数米才敢回头看了一眼,却见周应时踉跄着追了两步又跌在地上。
我一路小跑的往墓园门口,虽然气闷,可这夜晚阴森森的环境却让我还是有些忍不住的担心。
该死!如果在这里呆上一晚上不会出什么事情吧?周应时得罪了那么多人,万一这里面躺着他的死对头呢?
又或者,会不会有什么抢劫杀人?
我越想越觉得心慌,脚步也跟着慢了下来,就算我想得事情一件儿也没发生,在这里呆上一夜似乎也不是什么很好的体验。
我脚下有些犹豫,,我不由得摇了摇头,
可转念意想,又觉得自己还真是贱的可以,明明刚才被他嘲笑,到头来竟然还担心他。
退一万步说,那么大一个人,难不成还能叫鬼捉了去?不就是喝了点酒吗?大不了叫他的司机进来背他回去就是了,你在这儿充什么大头!
思及此,我便没了顾及,脚步轻快地向墓园门口走去。
刚到门口守园的大爷就打开了门,笑呵呵地说道,“姑娘来拜祭亲人啊?”
我稳了稳情绪回了句,便走出门口,身后的大爷摁动电子门的开关,吱吱啦啦的关门声中还不忘嘱咐道,“开车回去小心些!”
开车?
我看了看门口周应时那辆扎眼的豪车,立刻回头问道,“大爷,这车不是我的?和这个人一起来的那?我是说,这车的司机那?”
“嗯?不是你的啊?哦哦,我想起来了,是个小伙子的,司机啊?没有司机啊,他自己来的,天还没黑就来了,我还以为走了那!瞧我这记性!”老大爷呵呵笑着敲自己脑袋,然后好像又想起什么似的说道,“姑娘认识他,那就叫他一起走吧!快关门了,夜里墓园可不留人!”
我应了一声,不甘心的走到车边往里看了看,果然是没有人。
“唉,这个周应时还真会给我添麻烦!”我恨恨地低声嘟囔了一句,又回头看了看身后黑漆漆的墓园,心里开始妥协的我都想抽自己嘴巴。
“爱管闲事,活该被骂!骂死你也不亏!”我一边拨电话叫代驾一边狠狠地踢了周应时的车一脚,硌的脚趾头生疼。
叫好了代驾又在守园大爷的注视下硬着头皮返回墓园,心里恨不得将封家十八代都骂一遍,不过介于此刻所处的地方不合适,只得作罢。
短暂的清醒之后是更深的迷醉,这果然是喝酒之人必经的过程。
我看着如烂泥一般瘫软在地的周应时,没忍住又抬脚踢了两下,而对方只是哼哼了几声,并不起身。
我叉着腰围着他转了一圈,看了看自己的小胳膊小腿,一咬牙,弯腰试着将对方扶起来,尝试了几次都没成功,气得我抡起包就想砸,却正好摸到了包里的矿泉水,忙拧开了劈头盖脸地倒了周应时一头。
“啊!他妈的!”周应时猛地站起来,摇摇晃晃地看着我,我立刻跳开两步,将手里的空瓶子扔的远远的,一脸无辜地回道,“下雨了,你要不要回家!”
“下雨了?”周应时茫然地抬起头,抹了把脸竟没有怀疑,这让我心中忍不住的偷笑。
“梁笑,你来接我么,真好。”
刚刚勾起的嘴角却因周应时这句话而僵在脸上,我呆呆地看着对我笑的温柔的男人,有一瞬间的错觉。
“梁笑!”湿漉漉的手摸到了我的脸,我立刻惊醒,嫌弃地一把拍开,气呼呼地嚷道,“是啊是啊,我来接你,你走是不走?”
“走,走!”周应时说着脚下一个踉跄。(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