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的达到了,崔修然便无所谓凉掌柜的答案。
“哈哈哈……”
他拍了拍凉茂石的肩膀,举着酒杯扬起唇角,双眼眯成一条线,带着邪笑扬长而去。余光中瞥见凉掌柜铁青地脸上,数条汗水痕迹在灯光下格外耀眼,宽厚的嘴唇打着哆嗦,不知道心里面是冷是热。
城中烟花照亮天空,绚烂多彩,红花盈盛。
如这即将掀起腥风血雨的凤鸣城,绽放中光彩夺目,将崔修然修长的身影印在地板上,沿着蜿蜒的楼梯走向书房。
“你这魔头,到底想干什么?”韩天后跟着王子默不依不饶。
“杀人!”
王子默嚼着烧鸡腿,昂着头信庭阔步,放肆地说着自己的目的,“我要杀人!”
“魔头,你竟然要杀人!我要度了你!”
没有人把两个胖子的话当回事,歌舞升平,烟花怒放,城主府彻夜不眠,狂欢不止。
“你要杀谁?”
沿着平整的青石路,王子默领着跟屁虫来到闲亭湖畔。韩天弘看到王子默从储物袋里鼓捣些什么,然后一堆红的绿的紫的瓶瓶罐罐被他掏出来,在水里兑来兑去,最后满意的点点头,收起其余的瓶子,只留下一个攥在手心里。
“我要杀掉所有人!”王子默凑到韩天弘耳边,斜眼看向热闹非凡的盛会。
从这些人身上,王子默感觉到浓郁的杀机。
他们虽然不知道大胖子就是王子默,但王子默却能深深地感觉到杀意的存在。这杀机汇成一股,直接抵在王子默眉心,刚才差点儿承受不住软在地上。
“使不得!”
韩天弘张开双臂拦住王子默:“阿弥陀佛,他们与你无冤无仇,你怎么下得去手?”
“可是,他们要杀我!”
面对振振有词的韩天弘,王子默激动地嘴唇发抖,仿佛自己做什么都是错的,“在你眼里,他们是人,我就不是人?为什么他们可以想要杀我,而我不能想要杀他们?”
“阿弥陀佛!”
韩天弘毕竟入佛尚浅,不能回答王子默的问题,“你本就手染孽障,我不能再由你继续作恶!”
“我作恶?”
王子默气的浑身发抖,咬着牙,掐着韩天弘的脖子,忽然发现自己的动作比刚下山时灵活许多。又看了看韩天弘,确定身体在慢慢变瘦后,内心更加焦虑。心底暗暗告诉自己,必须赶紧下手,否则后患无穷。
“好,那你告诉我,这一路走来,我做了什么恶?”
“阿弥陀佛!咳咳!”韩天弘咳嗽几声:“杀人便是作恶,有杀念并不代表付诸行动,而你是要去杀人!这不一样!”
“意思是说别人拿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大声说,我要杀你!这个时候我才能反抗是吗?”
“阿弥陀佛!”
“是吗?”王子默低声怒吼。
“是的!”
佛,佛,佛!
这就是佛吗?
王子默苦笑,面对愚昧不化的韩天弘,竟有种释然的感觉。
仰头望天,一盏盏孔明灯与繁星交汇。是黎民百姓,在子时为城主祈福,他们自发而行,从心底爱戴城主。
可是,这个人人敬仰的崔修然要杀自己。
难道因为他受尊敬,就是对的。而自己默默无闻,就什么都是错的?
还有贵宾厅里那些富家公子,一个个道貌岸然,背地里却不知道做了多少坏事!
难道在这九黎,真正的对与错,是由人数决定的?
“你看看那几个京城少爷,哪个头顶上没有黑云笼罩。他们又是如何杀人,你难道看不清楚?难道他们就不是魔吗?修佛,修佛,你修得哪门子的佛?”
“咳咳,咳咳咳!”
“阿弥陀佛!”
佛本唯心,韩天弘被王子默掐的脸色紫红,双目通赤,依旧坚持咏诵佛号,眼神中带着坚定与决绝!
“你怎么知道他们杀了人?仅凭一面之缘,断然不敢胡乱猜测,又岂能说人是魔?”
“那我呢?在你眼中,只有头顶一片天吗?”
“你杀了人!”
一时间,王子默竟无语凝噎。
是呀,他是杀人了。他不光杀了人,还杀了眼前这个小佛子的亲弟弟,堂弟,还有堂妹、表哥。
“好,那我就让你亲眼看看,看看他们杀了多少人!”
说完,王子默一把夺过韩天弘身后的金刚降魔杵,举过头顶嘴里念念有词。韩天弘仔细一听,竟是《地藏菩萨本愿经》。
“你怎么会佛家度人经?”
王子默不语,宛如地藏菩萨加身。胖墩墩的脸上,那双嘴唇慢慢缩回去,随着经文的咏诵,身体竟是瘦了许多。他心中了然,那些胖和尚果然只吃斋不念佛。
佛能消耗灵气,不过现在王子默不想变回去。
却见那些富家公子,头顶上的黑云慢慢化开,变成鬼影争相蚕食着他们的善缘,一点点加重衰神影响。等到太岁当值,克神临建,必会触霉神,走背运,严重者还会伤及性命。
待到往生咒念完,王子默又瘦了一圈。他悠悠然开口道:“你不是说我的悟性比你还高吗?”
“看明白了吗?”王子默伸手指向贵宾席。
韩天弘内心遽然变化,万万没想到王子默一身煞气堪比魔头,竟然能咏诵《地藏菩萨本愿经》。憋了半天,索性耍赖道:“反正你不能杀人!”
“哼!哼哼!”
王子默竟是被韩天弘给气笑了。
“念你是三合庄出来的,我不与你为敌!走吧,别再跟着我!”
说完他松开手,把手里的瓷瓶递给韩天弘,“这是疗伤的药,对治疗你胸口疾病有奇效!”
“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韩天弘脸色阴晴不定,眼眶竟微微红润起来。收了瓷瓶,不管是真是假,毒药也好解药也好,反正在自己手里总比在王子默手里让人放心。
“小佛亦是念你为同僚,才不忍心见你成魔。”
“冥顽不化!”
“你才是冥顽不化!”
书房,在城主府西南角。隐藏在幽静的凤尾竹丛中,显得格外静谧。
崔修然翻阅一本本典籍史记,偌大的书桌上堆满了青砖厚的书籍,皆被他丢在角落里,判为无用。
宴席中的两个胖子似乎在哪儿本书上看见过,而且还引起了强烈的反响。“到底是哪儿本呢?”
笙箫歌舞醉糜音,罗衣霓缎酒满尊。
但使千杯畅怀饮,不负今朝不负身。
在城主府三楼的贵宾席。有个穿着龙纹锦绣白衣的公子哥,醉醺醺地趴在桌子上。借着酒意那公子哥指着一群莺莺雀雀的舞姬,让她们吟诗作赋。
“书上说,古有曹植七步成诗!”
那公子哥打了个酒嗝,抬起头来双眼红熏熏的。“嗝,这人那,你不逼他一把,嗝!自个儿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大本事!”
说完,他指着那群舞姬说道:“本王爷命你们半柱香内,一人作诗一首,谁得头彩,今晚去给本王暖被。这做不出来的,是什么下场来着?”
他回头看向一众公子哥,却看到一张张茫然的脸,他们一个个睁大眼,张着嘴不知道怎么回答。
“这,文昌王,我们在文采上哪儿能比的上你呀!”就是知道,这个时候也要给足文昌王面子,谁让他那么小心眼呢!
“一群只知道行乐的废物,父皇就凭你们治理天下?”
无人敢言!
却见一女子从舞池中走出,落落大方地行了一礼,说道:“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本自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好!”
文昌王拍手叫好,“没想到凤鸣城穷乡僻壤,竟也有知书才女。”
“回王爷的话,文帝尝令东阿王七步中作诗,不成者行大法。”那女子低下头,“不过,东阿王七步成诗,文帝却只坐了七年,于许昌城南门无故自崩,帝心恶之,遂不入。我若一刻钟内作诗,岂不是触了王爷霉头,小女担当不起呀!”
恰逢此时,王子默带着韩天弘走上三楼。
看到与文昌王对话的女子后,顿时深吸一口气,在心里暗自嘀咕:“姑姑这是要干什么?难不成她要造反?这个越活越年轻的妖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