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承子!”
王子默吓了一跳,眯起眼睛看对方的反映。
在昆虚的时候,江承子已经被婆婆杀掉,而且还被婆婆以神通复活,被自己又杀了一次。
他早就死的不能再透了!
眼前的这个人肯定是和江承子长得有些相仿罢了。
“王默!鲁氏余孽!”
江承子咬着牙,一语道出王子默的身份。
“果然是你,没想到你还活着!”王子默万万没想到在九黎会再次遇到江承子,而且他还成了殷家家主的外侄。
从江承子愤怒的眼神里,王子默知道他对自己可谓是恨之入骨。
不管是在昆虚的杀身之祸也好,还是此时杀了他的堂妹也好,总之两人的恩怨已经无从化解,势必要拼个你死我活。
“承子……”
殷玉刚缓过一口气,扶着江承子站了起来。
他盯着王子默看了很久,很久!犀利的眼神直接将王子默的样子刻在了心尖上。
曾经那个位置充满了甜蜜和幸福,那个位置住着自己的宝贝女儿。而今那狭窄的地方被仇恨霸占,却刻上了杀死女儿的仇人,王子默!
“明天汉王还要见到他,等过了六阿哥大婚,我必会取他狗头!”
殷玉刚说完看了殷箬彤一眼,冷哼道:“你要是敢跟他走,就再也别想见到殷玉杰了!”
“你等着,迟早我会杀了你的!”江承子临走前回过头盯着王子默放下了狠话。
“能杀你一次,就能杀你第二次!”
王子默噱笑:“不过你现在简直是弱爆了,再杀你一次我都不好意思了!”
堂而皇之的嘲讽顿时让江承子红了眼,此时此刻他确实已经不是王子默的对手。虽然被姑父强行拘回魂魄,但这身子却是东拼西凑做成的,只不过照喵画虎弄了张一样的脸唬唬人罢了。
“等着我,明天我便先那六阿哥一步娶你!”
古历七月初五,这一天注定是个不平凡的日子。
在皇宫门外,一排莽汉光着膀子,扛着两人长的铜管号角,在号角的另一边由另外一名莽汉鼓着腮帮子吹响。
“唔盎——!”
辰时,便看到京都东南的官道上一行迎亲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过来。
八个方阵的卫兵,全都穿上统一制式的鲜红的似锦官服,腰间带着佩刀,用红绸子裹住,显然汉王早已听到了风声。
四个方阵在前,四个方阵在后。
中间一顶房屋大小的轿子由四十六人共抬,东西南北,不管从哪个方向看每排都是十个人,寓意十全十美。
这迎亲的队伍好像是去打仗,一个个绷着脸严阵以待,从他们身上散发着肃杀之气,是汉王特意从北疆的战场调回来的卫队。
宽敞的轿中只坐着殷箬彤一人。
她此时梳起发髻,露出月华般靓丽的鹅颈,黛眉弯弯,明眸皓齿,腮红一点点,晕开了脸上的甜甜笑意。
她知道,这支队伍将会从京都穿过,接受黎民礼拜,到了巳时才会从北门出去,到达皇宫。
她还知道,王子默在京都等着。
奉天神教已经准备好了,只要轿子进了城门,她便是王子默的女人。
管它什么殷家汉王,今生便是死了,只要能做一回王子默的新娘子,她此生无悔!
此生,无悔!
此时此刻殷箬彤的心是忐忑的,同样也是充满甜蜜幸福的。
“唔盎……!”
迎亲的队伍敲开城门,唢呐锣鼓响了起来。
殷箬彤抑制不住内心的兴奋,那颗心小鹿般乱撞,心儿早已飞到了奉天楼,等着王子默把红盖头揭开……
她甜美的笑着,痴痴的等着。
“吉时已到,一拜天地!”
在遥远的东曲,鲁家人山人海。
王子默像木头一样,干瞪着眼,被人摁着,与鲁芷蝶跪拜天地。
“二拜高堂!”
殷箬彤那张欣喜的笑脸渐渐凝固,迎亲的队伍敲开了京都北门。
她听到号角的威鸣声,一声一声,低沉地让她喘不过气来。但她依然坚信,坚信王子默会像故事里一样,骑着白马从天而降。
“夫妻对拜!”
王子默咬着牙,被人摁着狠狠地跟鲁芷蝶的小脑袋撞在一起,身边顿时传来哄堂大笑。
眼泪止不住留下来。
他心中悲鸣!万分恼火!
奈何被封了修为,被点了穴道,他被那个邋遢老头子扛回鲁家,逼迫完婚。
“送入洞房!”
一抹胭脂红色从殷箬彤的唇角溢出,顺着洁白的下巴落在轿子上。她依然带着笑意,脑海中已经与王子默跪拜过天地,由王子默引着走入洞房。
洞房花烛夜,王子默用连理枝挑开殷箬彤的红盖头。
她还是甜甜的笑着,慢慢闭上眼睛,仿佛伏在王子默胸口般,苍白的嘴唇喃喃呓语:“待你想我时,若眼中有泪,此生足矣!”
一只花剪刀插在了胸口。
这是殷箬彤为对六阿哥生死相逼而准备的,是王子默给了她希望,给了她幻想,却未曾真的给过她什么。
殷箬彤想之又想。
但她很满足,走的很安详。
没有送葬的队伍,殷箬彤甚至连皇宫的城门也没进便被退了回去。
殷家的大门更是不为其开,迎亲的队伍变成了报丧,只能将她那嫣红的身影丢在西荒岭的杂草丛里,各自分散回家了。
西荒岭……
那是个横尸遍野的地方,穷苦人家尚知道打副棺材,以防夜里豺狼野狗刨开坟土糟蹋了故人。
而她,那个犹带着笑意的女子,就那么沐浴在夕阳下,沉睡在月光中。
天边的云彩很淡很轻。
微风传递着花香,燕儿在空中扑闪着翅膀。
仲秋的气息从北方慢慢走过来,赶走了长夏的燥热,带来阵阵清凉。
当王子默从鲁家赶回京城时,已经是一个月后。
京都繁华,市井喧嚣。
人们似乎早已忘却六阿哥的那场婚变,而是更加津津乐道一个新的话题,六阿哥死了,他最终还是死在青楼女子的床上。这看似偶然却带着必然的事情有很多疑点。
验尸的邕太医说六阿哥是被活活吓死的,并非杨柳病复发。而且他还从六阿哥的指甲里抠出腐烂的泥土,这足以说明六阿哥死在了野外。从土质上分析,他断定案发地点是在西荒岭。六阿哥是死了之后才被人放到青楼女子的床上。而且更可疑的是,青楼的这间房已经空了三个月,之前住的女子也是因杨柳病死去的。还有一句话邕太医没说,便是这青楼,乃是奉天神教的产业。
他没说,但汉王眼里比谁都清楚。
派出去的探子传回消息,西荒岭的深处有一座茅屋,里面吊满了尸骨,男女老幼,经过调查走访,已经确认死者的身份,都是京都失踪的人口,而且他们还有一个共同点,都是阴时出声的火命人!
汉王一听便知道是六阿哥在用邪术续命。
找到第一案发现场,种种罪证指向王子默,但汉王却把这件事情给压了下去。
他有奉天神教撑腰,六阿哥大婚那天,虽然王子默没出现,但神教弟子还是按照原计划行动。八队卫兵拼抵抗,才将那具尸体护送回宫。
八个方阵,能站着回来的不足两个方阵。
汉王肉痛,足足损失了六个方阵,却换回一具冰冷的死尸!
那一役奉天神教也损失惨重,六百堂主只剩下二百,还牺牲掉一名舵主。刚刚掀起的加入神教热潮瞬间被泼了冷水。谁也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加入邪教,与朝廷抗争。
在尊严面前,汉王罕见地选择了让步。
他抛出橄榄枝给王子默,不计较皇子的死,希望能够国教联手。
但这一切并不能平息王子默心中的怒火,这股邪火无从宣泄,殷家,皇家,鲁家,他们共同策划了这场婚礼。
是殷家逼死了箬彤,却是鲁家将他掠走,以至于策划的极其周密的抢亲全盘皆输。
整件事情似乎与皇家没有半点儿关系,他们也是受害者,媳妇儿还没进门就自杀在轿子里,此等羞耻,已经让汉王颜面扫地。
站在奉天楼瞭望台上。
北边仙境的是皇宫,东南桃源之地是殷家。
若是没有这场婚变,他或许已经和殷箬彤走出京都,向着三合庄远走高飞,一边游山玩水,一边谈情说爱。
每当心里想起这个名字,王子默便忍不住哀伤,心底空落落的,酸涩的泪水衔在眼角,止不住,也不想止住,任由它流淌出来,化作相思,化作殷箬彤纯洁的双眸。
他忘不掉那天在殷家,殷箬彤伏在怀里,轻声呓语:“待你想我时,若眼中有泪,此生足矣!”
“箬彤,你在哪儿!”
王子默喃喃自语,随即面向蓝天大声嘶吼:“箬彤,你在哪儿——!”
她是一个可怜的女子,生前为了懵懂的爱孤身前往昆虚。回到殷家后又备受屈辱,好不容易有了希望,那希望却在眼前破碎。死后抛尸荒野,最终落得尸骨无存,王子默寻遍整个西荒岭也没能找到哪怕半点儿遗物。
“箬彤还没死,她肯定在另外一个地方等着我!”
王子默消沉了足足两年。
这两年他每日守在规心楼,笑看他人纠缠不休。
这两年奉天神教完全交给薛青衣打理,她亲自酿造的口嚼酒揭开泥封,溢出股股清香。
“少主,你再这般颓废下去,我便把你换了!”
在奉天楼观望台,薛青衣寻到王子默。他抱着酒坛独自买醉。
“大祭司可曾有喜欢的人?”
王子默头也不回,这样的话她说了上百遍,他也听了上百遍。可薛青衣却迟迟没换掉他这个少主,反而每天送上口嚼酒,让他在醉中保持着清醒。
薛青衣铜色面具下藏不住哀伤,“都过去的事了,若是每日挂在嘴边岂不是要整日以泪洗面?”
她似是在劝告王子默,又似是在劝告自己。
“你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