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端知道孟瑶说的有道理,他也没办法争辩,好在他还留有后招,又道:“这里是孤云城,你们也说了,我做的决定要征得民意,那我们是不是该先回到人族,再从长计议?”
众人一听有理,纷纷点头赞同,孟老城主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林蒿,冷冷道:“不过眼前这人如何处置,还请圣君定夺。”
云端平生心软,最看不得别人受苦,他虽然知道林蒿是个反复无常,阴险狡诈的小人,但一来自己不想杀他,二来他也不想背上专断独行的罪名,是以思索片刻后,淡淡道:“先将他带回人族吧,如何处置他,还需要看人族百姓的意思。”
他说完,又对孟老城主道:“老城主,林蒿虽然罪有应得,但未被定罪之前,依旧还是政部首臣,有劳您为他除去枷锁和脚镣,等回到人族再清算他的罪过不迟。”
孟老城主闻言虽然十分不情愿,但也知道云端说的在理,只好恭声道:“卑职谨遵圣君圣命。”
林蒿闻言,不停地向云端磕头谢恩,涕泪横流道:“罪臣谢圣君不杀之恩。”
云端冷冷“哼”了一声,道:“你先不要谢的太早,你的命我说了不算,能不能活下来,还得看人族百姓的意思。”
蔡商君突然从位子上离开走到了大厅中央,朝着云端跪下,悲戚道:“家父一时糊涂,铸下大错,但家父只是同意围剿孟氏族人,对圣君并无冒犯之意,还请圣君念在家父为人族尽责多年的份上,饶家父一条性命,若有责罚,蔡某愿代家父受罚。”
肖千羽见蔡商君如此,心里一阵难过,也跟着走到大厅,朝着云端跪了下来。
云端一下子就急了,忙走到大厅将二人给扶了起来,道:“陛下和大将军确实有违族规,蔡大人作为人族大臣,同意出兵围剿也是情理之中,我相信人族的百姓一定会给他一个公正的处理的。”
一旁的林蒿听到了云端的话,仿佛是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般,立马开口求饶道:“圣君,罪臣和蔡大人也是一样的想法啊。”
“闭嘴!”
林蒿的话还没说完,就已经被肖老城主一声怒喝打断。
肖老城主一脸怒气地看着他,大声道:“你明知道鬼族人不安好心,却还与虎谋皮,若不是圣君腾龙,现在鬼族的军队,早就已经攻下来两座城池了,你明知道圣君的身份却还下令进攻,导致我我人族士兵死伤无数,若不是圣君饶了你,老夫现在就把你丢到军队里面去,那些士兵一定会活活剐了你。”
林蒿闻言吓得面无人色,一句话都不敢再说。
孟老城主看了看云端,道:“圣君腾龙之后,人族百姓欣喜若狂,无不盼望着圣君早日回到族内主持大局,我等特地赶来,恭迎圣君回族,还请圣君以大局为重,早日启程”
云端看了看屋外的天色,对众人说到:“今日天色也不早了,诸位也不用急在一时,我们明日动身回人族如何?”
众人纷纷点头赞同,云端又问了孟璋,道:“大将军,这一次伤亡如何?还有那些战死士兵的尸身,是如何安置的?”
孟璋道:“战死的士兵七百八十五人,伤兵两千多人,战场已经清理干净,阵亡士兵的尸身和伤兵,都已经送回族内。”
云端叹了口气,脸上多了几分悲戚,他想了想,道:“回到族内,我要亲自为他们祭奠,我要建造一座陵园,让人族永远记得他们。”
孟瑶欣慰的笑了笑,她和众人对视一眼,眼神里也都是赞赏和敬佩,她知道云端心里挂念着凌楚,便道:“我们先退下了,圣君不要忘了凌姑娘。”
众人见状也纷纷朝云端行礼,然后带着林蒿,一同退下。
云端笑着向众人一一颔首回礼,然后等众人都离开后,无奈的叹息一声,他不知道自己能否担得起这一重任,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为了人族的千秋大业,他必须得站出来。
他很快回到自己的房间,一推开房门,就看见凌楚一双美目朝自己望来,而在床前的小凳子上,则坐着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孩儿,颇为可爱。
云端心中的忧愁与烦闷,转瞬间便少了许多。
云帆听到开门声,立马转过小脑袋,看到云端之后脸上一阵欣喜,他立马从凳子上站了起来,然后学着大人们,朝着云端拱手作揖,一脸稚气道:“帆儿见过父亲大人。”
云端见他年纪虽小,但却做得有模有样,不禁笑出了声,然后走过去一把将他抱了起来,打趣道:“少城主那么野的性子,倒是把你调教的如此知书达理,实在是难得。”
他一边说着,一边看向床上的凌楚,关切地问道:“好些了吗?”
凌楚笑了笑,道:“我没事,不过就是少睡了许多,多睡一会儿便好了,你没事,我就放心了。”
云端心中有些愧疚,歉然道:“是我不好,又让你担心了。”
凌楚一点也不在意,道:“我们之间就不必说这些了。”
云端点了点头,坐在了床头,然后将云帆放在自己的腿上坐着,一脸关心地对云帆道:“帆儿,你亲爹刘豹就在城外,你想见见他吗?你要是想的话,爹爹带你去。”
云帆听完脸上的笑意慢慢消失,摇了摇他的小脑袋,这倒是让云端颇为意外。只见云帆眼里含着泪水,带着哭腔道:“师父说了,我不能见爹爹,爹爹也不会见我。”
云端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肖千羽和刘豹会有这样的做法,但他也相信他们二人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便只能叹了口气,冲着云帆笑道:“好,不见就不见,爹爹和娘亲有话要说,你先去找师父,好不好?”
云帆闻言“嗯”了一声,从云端的腿上滑了下来,临走时还不忘朝云端和凌楚躬身作揖告别,然后轻轻拉上门,一溜小跑去找肖千羽。
凌楚看着云帆离去,然后笑着看着云端,道:“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我只能告诉你,幽冥罗刹天有号令鬼怪亡魂的能力,她的力量来自于亡者,死去的人越多她的力量就越强大,我猜这也是你能在战场上腾龙的原因。”
云端点了点头,但脸上的疑虑依旧没有减少,皱眉道:“其实我也大致猜到了原因,但我不明白,为什么那些死人,会呼唤着幽冥的名字。”
凌楚抓紧了云端的手,安慰道:“不要想太多了,你现今成了人族的圣君,最大的考验都已经挺过去了,还有什么好怕的呢?”
云端一脸愁色,他摇了摇头,道:“之前的考验也许都算不上考验,成为了圣君,真正的考验才会很快到来。”
凌楚十分不解,有些担心道:“你在害怕什么?”
云端也不自觉的握紧了领出的手,道:“以前我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没人会记得我,也没人会针对我,但我如今成了圣君,还是从未出现过的第九位龙君,树大招风,我总觉得会有人在暗中对付我。”
凌楚笑了笑,道:“身为圣君,被人惦记也是再正常不过的,圣君这个身份能为你带来无尽的荣耀,也能带给拟无尽的苦难。”
她说完,眼神里突然多了一丝苦涩,又有些无奈道:“就像每一个被罗刹天选中的人一样,很多时候都身不由己。”
云端知道凌楚是在感叹命运无常,温柔地安慰道:“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我倒也不担心别的,唯一担心的就是,如果罗刹王把目光放在我身上,要是他知道了我和你的事,我不知道我能不能战胜他。”
凌楚倒是一点也不害怕,道:“你现在应该关心的,是回到人族之后该怎么办。”
凌楚不说还好,她这话一说,云端顿时感觉到无边的愁绪涌上了心头,他十分幼稚地“惨叫”了一声,然后一头扎进凌楚的怀里,不停地向凌楚诉苦,说着方才在议事厅里人族的那些人是怎么给他说那些大道理的,他甚至还学起了肖老城主和孟老城主那老气横秋的声音,惟妙惟肖,引得凌楚娇笑不止。
第二日一早,云端等人族众人在孤云城用过早膳之后,便向罗曲辞行。
临行前,罗曲特地将孟瑶和孟璋叫到一旁,小声道:“你们不要忘了提醒云端,人族现在还不安全,那伙蒙面人的身份一日不查出来,你们就不能掉以轻心。”
孟瑶谢过罗曲,道:“二爷放心,我一定把话代到。”
之后,云端带着人族众人出了城。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黑压压一片的人族军队,军队里旌旗高展,每一面旗子上都纹有一个“云”字。
军队最前方的数十名将领首先向云端跪下,高呼“参见圣君”,在他们之后的数万名人族士兵,一齐朝云端跪下,同样齐呼“参见圣君”,声音震彻天地,气壮山河。
云端提前从孟瑶那里得知,该如何应对这种场面。他骑着马走在最前方,来到人族军阵前,带上内力大喊道:“皇天后土,护我人族。”
人族军队闻言,全部站了起来,一遍又一遍高呼着这一句话。
云端则带着众人从军阵中穿过,来到了军阵后方的上千名士兵前面,云端看了看他们,下令道:“启程!”
那数千名士兵闻言,立马翻身上马朝人族奔去,云端等人紧随其后,身后的士兵也开始进发。
由于云端的父母、祖父祖母,还有孟老城主的家眷,以及其他不会武功的人也在军阵当中,云端为了不让他们太过辛苦,便从孤云城借了许多马车,也命令军队行进的速度慢了许多,是以众人到达双龙城外时,已经是第二日的晌午。
人族军队所在的地方,正好离金欢的埋葬之地不远。云端一想到金欢,便想起那个身世凄惨、受尽磨难却仍有一颗善心的女孩儿,想起来那一日她撞柱自尽的时的悲壮以及她临死前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心中不由得隐隐作痛。
云端下令全军原地休息,自己则打算去金欢的坟墓边祭拜,孟瑶和孟璋对金欢心存愧疚与感激,原本也想跟着云端一起过去。但云端觉得,金欢见到他们两人也许会不开心,便独自一个人骑着马到了金欢的墓前。
距离金欢自尽的那一天,仅仅只过去了半个多月,但云端只觉得一切恍如隔世。可是金欢的音容笑貌,仿佛就在昨日。他至今无法忘记她死前的眼神,他从她的眼神里看到的不是情爱,而是另一种更为复杂的,连云端也说不清的情绪。
大理石墓碑上雕刻着“金欢之墓”四个简单的不能再简单的大字。云端面无表情,伸出食指与中指,运起内力,在石碑的左下角刻上了“云端立”三个小字,然后没有说一句话,站在坟墓前呆立了片刻,便返回军阵,一路朝双龙城赶去
到了双龙城外,都城的卫兵和禁军已经在城外等候,朝中的大小官员,也都分立在道路两侧,迎接云端回族。
云端暗暗叹了口气,知道免不了又要和所有人客套一番,他透过城门,看到了街市上似乎已经堆满了人族的百姓。
他回头看了看身后人数众多的士兵,便对肖老城主和孟老城主道:“两位老城主,都城内的军营,恐怕装不下这么多人,可令守军先回各自驻地。”
两位老城主闻言,便命令所有不属于都城管辖的士兵,由各自的将领带回驻地,等候差遣。很快,除云端等人之外,都城士兵便只剩下了四五千人。云端思索片刻,又叫来几十名禁军,下令道:“你们速速进入城内,告诉人族文武百官和百姓,不必向我行跪拜礼。”
那些禁军领命之后,便一路高叫着云端的话,从城外奔到了城内,云端这才带着众人朝双龙城内行去。一路上,无数的百姓在街道两侧恭迎云端的归来,云端从他们眼里看到了希冀与爱戴,他心里始终告诉自己,人族的众生,必将由他来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