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蜘蛛”这个案子第一次有了如此大的进展,却是丧生了十多条无辜的生命换来的,整个市局的氛围都极其压抑,所有人都在全力以赴地去追寻蛛丝马迹。
在制药厂地下仓库的实验室,技术队提取到的药物残留连夜送去检测,实验室里的每一寸地面都被痕捡仔细搜查过了,只能说“蜘蛛”太过谨慎,什么东西都没留下,仅有一根毛发正在检验中。
第二天,画文前去查封了龙潭制药,傍晚才刚刚回到市局还没走到禁毒队门口,就被一只手拉到了墙角,狠狠地摁在了墙上。
“你……!”画文瞪着眼前双眼发红的张何度,趁着附近没人,萤火虫铺天盖地地朝他飞过去,一群小翅膀使劲扇动,硬生生把张何度推开了一分。
“激动什么?是有线索了?”画文哭笑不得地用手里的文件夹抵开他的胸膛,“好好说,别压人。”
被萤光笼罩的张何度总算冷静了下来,轻喘着气扶住画文的肩膀,这次他下手很轻,但画文还是条件发射似的躲了下,直接用食指戳着他的脑门把他戳开了,灵活地躲开了他的壁咚,站在一边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等着他的下言。
张何度有些失落看了眼空荡荡的怀抱,转过头来时已经换上了谈公事的表情,冷酷地点了下头:“是有线索了,那根毛发检测出来是毕怀仁的爱人小越的,他曾经在那个实验室呆了一段时间,不排除是被‘蜘蛛’绑架囚禁,他很聪明,在实验室的一个墙面上留下了血迹,虽然被擦拭干净了,但多米诺反应检测到了,他留下了一句话,是一个地点。”
画文眼睛一亮:“在哪儿?”
“龙潭海洋馆。”
因为担心打草惊蛇,所有前来海洋馆搜查的警员都穿了便衣,有的穿上了工作人员的衣服,戴着工作牌在海洋馆的每个角落搜寻。
张何度和他们刑侦队队长郑胜在监控室里查监控,在开馆前的一个小时就做好了全部部署,就等着看海洋馆会发生什么事了。
画文他们禁毒队也参与到了摸排中,几个同事分布到了安检处仔细搜查是否有人携带违禁物品和药物,在海洋馆这么人多眼杂的地方,想要防备与抓捕都难上加难,而罪犯想要偷偷运作到是很简单,所以要严加防范。
画文也在安检处忙碌,今天他戴了副眼镜遮住容易引起搭讪的小脸蛋,穿着一身工作服为来往的游客检查。
不过虽然他戴着眼镜做了点伪装,但还是觉得到自己这边安检的游客越来越多,而且大多是年轻漂亮的姑娘,不下于二十个人问他要号码了,画文只能勉强一笑通通拒绝。
有个大胆的女孩不服气,撇着小嘴撒娇道:“哎呀~小哥哥,加个好友而已,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你这么拒绝我,我很伤心啊!”
画文礼貌地笑了笑,用出了他的惯用伎俩:“抱歉,我已经有家室了,是个爱吃醋闹别扭的家伙,不是您不好,您值得更好的人,请往这边走,不要耽误安检。”
【爱吃醋,闹别扭……】系统忽然在脑海里喃喃道,【这是教官大人您第一次为子虚乌有的爱人添加人设,还这么有既视感,为什么呢?】
画文拧着眉微笑:“突然出现干嘛?没用的小东西,乖乖闭上小嘴。”
【…………】系统伤心地沉默了,它觉得教官大人越来越凶了,特别是被戳破心中所想的时候。
连画文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会给一个存在于借口中的爱人添加这样的设定,难道只是因为这样比较容易拒绝人?
嗯,或许是吧,反正不可能是他的理想型,他理想中的爱人可必须是个十全十美的人,虽然这样的人只可能出现在幻想中。
监控室,张何度每看一遍别的摄影头,都会把视线收回在安检处的画面,如此循环往复了一上午。
连一边帮忙的工作人员都看出来了,还以为安检处出事了,紧张地问他:“那个……张警官,我们安检处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张何度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没问题,就是三号安检口人太多了。”
工作人员疑惑不解地看向屏幕:“这……人流分布我们没有限制,可能是大家都想去三号安检口吧,那里安检的效率比较高?”
张何度不理他,他透过画面仔细看了看三号安检口的安检员,长长地“哦”了一声:“嗐,原来是安检小哥帅啊,这种情况正常!”
“啧……”张何度烦躁地移开视线,起身去了窗台那边抽烟,工作人员不知所措地站在原地,向刑侦队长郑胜投去求助的目光。
郑胜哈哈大笑,抬手示意工作人员没事,朝张何度打了个响指:“何度,要抽烟去外面抽,让小王进来顶班,再叫林队把画文替了吧,那小子太显眼了。”
“是。”张何度应了一声出去了,走时脚步都轻快得带上了风了,跟羁鸟归林一般往门外走去。
出来的时候张何度都想着该怎么和画文说他昨天遇到的一个奇葩的案子了,就在转角到入口的位置,他看见了一个同事去替画文的身影,画文正在一片游客的哀嚎声中转身离开。
“抱歉,该换班了。”画文稍稍鞠了下躬,和同事点头示意,转身就要离开,一个人影从游客中冲了进来,眼看就要拉住画文的手了。
画文虽然是向导力量不行,但速度是普通人不能比的,旋身就是一个擒拿,勒住了身后这个偷袭者的手臂,稍微使劲翻折了一下,痛得这人嗷嗷直叫。
“哎别别别!小哥哥你好凶啊!”被画文拿下的是一个一身骚粉色的年轻男孩,细胳膊细腿的画文都担心会给他折断了,便放开了他,维持着微笑问他:“这位游客,不可以随意冲卡噢。”
骚粉男孩鸭子坐在地上可怜兮兮地抬头:“我就想要哥哥的v信而已,就给我吧好吗?”
画文着实哭笑不得,都怪这个身体太有魅力了,怎么给他一个工具人找这么个身体,还挺能招桃花,连男生都逃不过。
“恕我拒绝,不能,”画文耐心地给他解释,“我已经快三十岁了,而且有家室了……”
正说着一只手臂搭上了肩膀,侧头就瞧见了张何度冷着一张脸不怀好意地瞪着骚粉男孩,凶神恶煞地咧了下嘴角:“家室在此,你还有什么想法吗?”
画文:“…………”
骚粉男孩吓得面无人色,爬起来扭头地就跑了,跑到了老远的大门口跟一众姐妹哭诉去了。
画文见麻烦走了,扭头无奈地看向身边的张何度,这家伙还赖在他身上不走,此时穿着一身海洋馆海蓝色的工作服,带着热带雨林风格的衬衣在他身上很是合身,不经意间抬起慵懒的眉眼就像是在某个海边的午后,邂逅的一个在沙滩晒太阳的大帅哥一样。
“这位张先生,你是不是该解释一下,什么家室不家室的,”画文笑着用胳膊肘顶了顶张何度的肋下,“起开,别趴我肩膀上,重死了,注意影响!”
张何度却没露出一点开玩笑的神色,十分认真地凝视着他的双眼,平素的漠然散漫统统消失不见了,只剩下郑重得几乎要单膝跪地的模样,拉着画文走到了人少的角落。
画文意识到了这家伙似乎想干什么,连忙退开一步,开玩笑地说道:“那个谢谢你帮我解围啊,有空请你吃饭,今天都有任务在身,别闹了啊。”
张何度很想说“我没有闹”,但画文明显抗拒的神情一遍遍地冲刷着他心的期许与渴望,或许他真的不想要破坏这段朋友的关系吧,如果自己说出口了,可能就什么都没有了。
他只能压下心里的渴望,默默地站在画文身边,两个人之间像是隔了一面看不见的墙,张何度还做了个牢笼,把自己的心囚禁起来了,才能抑制住被无形拒绝的苦闷。
一时间,一个人的低落传染到了另一个人,画文只觉得心脏跳动的频率都变慢了。
张何度本就阴郁,不开心的时候面上没有什么反应,依旧是面无表情的一张脸,可周身孤寂而沉默的漩涡将他紧紧包裹,连同心脏也跟着像沉入深海般,越来越沉重。
画文悄悄看了他一眼,自己是不是打断了张何度非常重要的下言?
可张何度要说出口的话他真的不敢去想象,一种覆水难收的预感愈演愈烈,画文暗自捂住了跳动诡异的心脏,眼睛微微发红。
张何度本来失落地看向别处,忽地发现画文表情不对,连忙过来捧住了他的脸:“你……你怎么了?别哭啊,我做错什么了吗?”
画文都没发现自己眼睛红了,急忙抹了下眼角,羞恼地踹了张何度一脚:“你不知道你精神力比我强还连着我精神体吗,不开心还拖我下水!三十年唯一的眼泪流给你了!”
张何度愣了一下,一抹笑意不自觉地爬上嘴角,他真心笑起来的时候右边有个笑靥,眼睛跟着眯了眯,里头像有小星星一样,随着眨眼闪了一下。
“对不住,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多愁善感,”张何度淡笑着赔礼道歉,“要不你想点有意思的事,让我也开心开心?”
画文无语地又踹了他一脚,转身往海洋馆水下长廊走去。
两人现在都是一身工作服,相当于海洋馆的巡逻人员,戴着蓝色小帽子,帽檐下的双眼一刻不停地盯着四周游客的动静,并暗中搜寻着有什么特殊的线索。
“毕怀仁还是没有消息吗?”画文低声问着张何度,他觉得爱人不见了,毕怀仁一定会抓住一切线索去寻找的。
张何度摇头:“没有,那家伙是老油条了,真要是躲在哪里非常难找到,他也是上过公大的,反侦察意识比常人强得多。”
“那‘蜘蛛’呢?”画文不由得苦笑,“‘蜘蛛’的反侦察才真是厉害到了一种境界,他是怎么做到不留一点痕迹的?”
张何度有意无意地带着画文走到了海洋馆最大的水族箱前,严肃地说:“别忘了‘蜘蛛’是精神体变异的哨兵,又接受过手术丧失情感,我们不得不承认,他的智商和理性高的惊人,但非人的思维是最棘手的地方,没人能理解他这样报复社会是为了什么。”
画文沉吟着点了点头,忽然想起来另一个精神体变异的哨兵,便问道:“那贾毅呢?他还活着吗?”
“死了,第二天就死于精神衰竭,他老婆带着他的骨灰去浪迹天涯了,抛下龙潭制药这个烂摊子不管了。”张何度不太想讨论别人的事,拍了下画文的肩膀,指了指水族箱的一个方向:“嘿,你看那里。”
画文顺着他的手看向了水族箱,巨大的环形水族箱就像是片海域一般将人包围,随处可见游荡的色彩斑斓的热带鱼和海龟,一条大白鲨在附近巡游,露出尖利的牙齿,引得一群小孩兴奋地叫喊。
而张何度指的不是大白鲨,而是很远处一个黑白色的大家伙,正在浅蓝的海水中自由自在地翻身甩尾,游出了一条完美的曲线。
“那是……虎鲸?”画文惊喜地走近玻璃壁,“龙潭海洋馆还有虎鲸吗?我怎么没听说过……等等,有虎鲸怎么还会有大白鲨?”
他怀疑地回头看了张何度一眼,后者无辜地摊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画文忍不住趴在玻璃壁上仔细地去看远处的那头虎鲸,流线型的身姿极其优美,高耸的背鳍显示它是雄性,脸颊上的白斑像两只椭圆的大眼睛,微张的喙像是在微笑一般,可爱得让人忘记了它还是杀人鲸。
虎鲸越游越近,画文不由得朝它挥了下手,他不明白自己怎么会这么关注一头虎鲸,就算它长得的确讨人喜欢,但也不至于让画文如此兴奋,甚至在它游过来时怦然心动。
“噢……它过来了!”画文像个第一次看见动物的孩子般笑了起来,他似乎还听见了水里传来一阵奇异的鸣叫,“嘤呜嘤呜”的,随着虎鲸尾部的摆动而传来,在头顶的鼻孔吐出一大片气泡。
画文回头跟张何度分享这趣闻:“它好像很喜欢我,在跟我说话,可惜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
张何度站在他身后模糊地应了两声,不自在地挠了挠快烧起来的耳朵,目光却舍不得离开画文的后脑勺。
画文正贴着玻璃对虎鲸招了招手,他想这大家伙过来一些,谁知道这虎鲸像是吃了兴奋剂一样,巨大的尾巴猛地一甩,如同鱼|雷一般飞快地射了过来!
“!!!”画文惊得差点大叫,眼前是一面极其厚实的玻璃壁,虎鲸这么撞过来绝对会受伤的!
“不要……!”
画文伸出手,心都跳到嗓子眼了,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虎鲸越来越近,黑白双色的圆润吻突猛然触上玻璃壁,然后……完好无损地穿了出来?!
画文:“……?”
这是什么世界奇观?!不对……这是谁家的精神体装真虎鲸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