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灯火通明的实验室。
忙碌了一天,整个清剿舰都要入睡了,除了站岗值夜班的清道夫,就只剩下实验室的灯还亮着了。
今天的研究有了重大进展,时间一下就滑到了凌晨,康斯和梅格都有些疲惫了。
“唔……暂时就这样吧,教授,”梅格揉了揉眉心,黑眼圈都要熬出来了,“一天肯定搞不定,起码这一周都要耗在上面,不急于一时。”
别的实验室都没有助手敢这么跟教授提意见,只有梅格会这么对康斯说话,因为她熟悉他不要命的拼劲儿。
神经紧绷了大半天的康斯此时稍稍放松下来,心脏都有些闷痛了,他已经连着熬了两个晚上,高负荷的运转下,脑子扛得住,身体也吃不消。
看了眼已经缩进洞里的人鱼,连文都早早休息了,他也松了口气,头晕眼花地嗯了一声,和梅格一起收拾了一下,就准备离开。
离开前,他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眼神没有什么变化,只是略微顿了顿,一饮而尽,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现。
梅格在不远处把这一切收入眼中,有些紧张的心跳也缓了下来,心脏微不可查地痛了一下,匆匆对康斯道了声晚安,就先行离开了。
康斯点了点头,目送梅格的身影离去,一向古井无波的双眼逐渐陷入深渊,他揉了揉自己的心口,熬夜导致的闷痛酸胀渐渐远离,大脑像处于云层般轻飘飘的,模糊的幻觉一闪而逝。
家族,亲人,朋友……一一滑过眼角,只剩下一个身影,在朦胧的白光中若即若离,他抓不到,也喊不出那个人的名字。
这明明是他最重要的人,他却只有在幻觉中才依稀可见那个人的影子。
闭上眼熬过这一阵异常反应,再睁开,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康斯知道药效过了,他看不到那个身影了,怅然地摇了摇头,褪下白大褂准备关灯离开,不知道为何,他看向水族箱的目光停驻了。
原本以为应该在安睡的人鱼,此时正蜷缩在珊瑚洞中,康斯虽然看不太清人鱼的情况,但那在夜光中耀眼的孔雀蓝鱼尾似乎在不安地颤抖,扭动,搅得箱中海水微动。
“文?”康斯不由得唤了一声,不放心地走了过去,敲了敲玻璃壁,“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蜷在洞中的人鱼明显地抖了一下,鱼尾往里缩得更厉害了,一个奇异而轻微的叫声从水中传来,闷闷的,像是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文!你到底怎么了?”无论康斯怎么喊,人鱼除了这不明所以的呻|吟,就没有别的动静了。
康斯更加不放心了,直接脱了外套跳进水里,深吸了口气一下子潜游了进去,他水性不错,迅速就游到了人鱼的珊瑚洞外。
用力睁开眼还未看清里面发生了什么,一团黑影就扑了过来,一把将康斯抱住了。
康斯愣了一下,滑腻的身体和自己相触,大片黑发遮挡住了视野,他只知道,怀里的是文,但他似乎不太正常。
抱着自己后颈的双臂有些发烫,一直埋着头也不肯抬起来,康斯在水下憋不了多久,拥住人鱼的肩膀就把他带到了水面上。
“呼——”康斯破水而出,呼吸还没均匀,就捧起了怀里耷拉着的脑袋,“文,你是不是身体不适?我给你检查……唔……”
回答他的,是一个热烈的吻,康斯瞪大了眼睛看向一口咬住自己双唇的人鱼,只见他双眼发红,充斥着情|欲和渴望的眼中湿润到几乎要淌下泪水,竖起的瞳孔却看不见光亮,神智已经不太清醒了。
“……文,你不能……”康斯好不容易才挣脱了画文热情的献吻,复杂而难耐地看着他的反应,“你是不是……发情了?人鱼也有发情期?”
没有得到回答,只有肢体上更加激烈的举动,修长的鱼尾紧紧绞住康斯的双腿,哼叫声越发的急促,甚至像在催促康斯,对自己做出更过分的事。
康斯满心的热度都混杂着悔意,他恨自己没能早点发现画文的异常,这样的反应明显是忍耐了很久,而自己竟然没有发觉人鱼也有发情期这个生理现象。
“文,你冷静,我帮不了你,”康斯深呼吸让自己保持平静,拥着画文忍受他难受的扭动,一下一下地抚摸着他的脑袋,“这里也没有可供□□的雌性人鱼,你……你忍一忍,行吗?”
“唔……唔嗯……”人鱼胡乱地摇了摇头,眼角越发艳红,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和鱼尾下的异样已经让他没法冷静下来了,一切都完全暴露在了康斯面前,他知道自己的难堪,却没法反抗本能。
康斯擒住画文双手的力道越来越轻,满脑子的胡思乱想随着怀中不安分的蠕动而发散,一想到画文曾经可能发情去寻找雌性人鱼,康斯心里就难以克制的酸涩了起来。
再美丽的生物也有繁衍的**,如果不是海丧尸毁了文的家园,那文是不是早已有了配偶和后代,在海洋中自由自在地生活?
多么美好而自然的场景,可是一想到这样的可能,康斯就觉得从心里的难以接受。
他原本以为自己只要清除了所有丧尸病毒,让海洋得以平静,文能够重回家园,一切都是最美好的。
然而现在想来,文要是离开了他,回到了自由自在的海洋,把他忘的一干二净,他不能接受。
况且,这样脆弱不堪的身体,也无法支撑他返回海洋生活,倒不如……
捧着画文的后脑勺,康斯低头深深地看着他,一股异常的血液从心脏中泵向全身,瞳孔瞬间变得漆黑,一根紧绷的弦断了,**在呼吸之间就控制了这颗一向清醒理智的大脑。
文,是他从海里救出来的,是他给予他重生的机会,是他最宝贵的研究材料,即使以后疫苗研制成功,一切尘埃落定……他也不会放他离开。
文想去海里,他就陪他去海里玩儿,文想做什么都可以,游遍全世界都行,但是,放任他去□□,繁衍……他发现,自己接受不了。
眼前蓝色的身影与幻觉中的身影重合,康斯只觉得神经又开始飘飞了,奇异的生物电流在脑丘中穿梭,流遍全身。
他现在,只剩下一个念头:只要他还活着,人鱼就属于他,只属于他,谁也不能夺走。
双臂越收越紧,连康斯自己也没发觉,现在是他拥抱着画文,一刻也不想松开。
“唔……嗯……”画文被抱得有些喘不过气了,挣扎着扭动鱼尾想要挣脱,但人类高热的体温又让他本能地迷恋,一时间两人揪扯难分,水族箱仿佛沸腾了起来。
康斯误以为人鱼要离开自己,魔怔般再次抱紧,下巴抵着人鱼冰凉的发顶,声音飘忽又紧促:“文……别离开,你……你不要去找雌性人鱼,好不好?”
捧起人鱼瘦小的脸,对视着他无神的双眼,康斯的目光越来越沉:“你不要去想别的人鱼,看着我,就看着我,我帮你,好吗?”
人鱼的呼吸愈发急促,他茫然地看向康斯,眉头忽然皱了起来,无措地想推开他,双手却根本使不上劲。
康斯感觉到了他的抗拒,不由得抱得更紧了,低头含住他的双唇,生涩地吻了上去,不顾一切地闭上了通红的眼。
从试探,到激烈,再到一发不可收拾,水族箱的晃荡从凌乱不堪变成有规律的震动,淡蓝的海水洒了一地,漫进了实验室的地板,流淌进了地缝的最深处。
——
凌晨四点,宿舍区,梅格不安地翻身,终于睡去。
每个月的这两天,她都心神不宁,容易出神,就连今天往康斯杯子里放东西都被人鱼察觉了。
这倒不是因为生理期,而是每个月这几日她对康斯的所作所为,和她自己难以控制的生理反应。
一个小时前,她的手环里照常收到了一条未知的信息,询问她每个月必做的这件事。
回复了确定后,梅格身心俱疲,她不知道自己这样一错再错下去,到底是为了什么。
可是只有这样,康斯才能暂时安全,他太聪明又太无拘无束,组织那边的人也只能用这样的方式控制他,只要一辈子不出差错,康斯就能在刀尖上幸存一辈子。
虽然梅格一再提出反驳,研究员最重要的就是大脑,他们这么做无疑是在摧毁人类重生的希望。
但是,得到的回答只有漠然的一句话:“我们不要不可控的天才。”
是的,康斯是天才,是梅格在母亲那里从小听到大的天才,他们俩同父异母,作为私生子的康斯却成为了家族中最有潜力的存在。
而她作为女孩儿,从出生就失去了太多太多,所以,她一直是恨康斯的,恨他可以拥有一切,恨他明明是私生子,却比婚生子更被重视。
可她有时候又恨自己,当她被组织拿着母亲的性命威胁着给康斯投毒的时候,她畏惧了,顺从了,同时也向组织提出要求——
姐弟俩同生同死,既然你们要用下三滥的精神毒素控制康斯,那我就奉陪到底。
到头来,他们两人都被注射了精神毒素,只是梅格是知情的,康斯毫无察觉。
这种精神毒素一开始并不致命,随着时间深入会越来越根深蒂固,就像冰|毒、海|洛因一样使人上瘾,每个月有几天危险期会影响神智,如果不及时处理,到最后会精神错乱,彻底疯掉。
唯一的缓解方法只有服用特制的降解剂稀释产生的影响精神的毒素,组织会定期少量发放,每个月梅格都会给康斯暗中准备,她自己倒很少服用,平时忍一忍就过去。
自己这条命,算是赎罪吧,她会护着康斯的安全,在她活着的时候,至少能够苟延残喘,直到康斯研制出疫苗,世界恢复原貌。
今天已经是两人被注射毒素后的一年零八个月,一切都在暗中平稳进行,梅格一直观察着康斯服药的反应,痛苦的同时又松了口气。
需要稀释剂度过危险期的这几天,康斯的精神状态会非常亢奋,情绪也不太稳定,冲动之下可能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举,所以梅格这几日时常提防着这种可能的出现。
不过她也比较放心,康斯在她眼中是个理性大于感性的人,虽然偶尔有些任性,但应该不会出什么意外。
毕竟两年都快过去了,也没发生什么……
梅格想着想着,终于有了睡意,昏昏欲睡,撑着脸庞的手逐渐滑下去,就快进入梦乡了。
“嘭——!”
“什么?!”梅格瞬间被惊醒,抬头茫然地看向自己的房门,被粗暴地打开了。
门外漆黑一片,一个身影立在门口,呼吸急促。
梅格还以为是流氓擅闯,正准备掏出防狼喷雾,就听见这个黑影亮出一双浅灰色的眼睛,血丝暴起,几乎目眦尽裂。
“……康斯?”梅格恍惚了一下,认了出来,“你……你怎么来了?”
康斯深呼吸喘了口气,嘶哑的声音在微不可查地战栗:“梅格,药呢……稀释剂呢?你还有吗?”
梅格僵在了原地,似乎听不明白康斯的话,幽静的空气凝固了,姐弟俩在黑暗中僵持了两秒,梅格率先败下阵来:“你原来早就知道了……”
“这事错不在你,你也是被逼的,我知道,”康斯冷硬的声音夹杂着焦急,“但是现在,我必须要稀释剂,你还有,对吗?”
梅格有些不太明白:“我还有一个人两个月的量,你怎么了?精神出问题了?”
“不……”康斯痛苦地低下了头,悔恨的双眼通红,“不是我,是文……是人鱼,他需要,他被我感染了……我的错,我不该这样做……人鱼抵抗力差,我怎么就没想到……我,我真是个混账……”
听着康斯呓语般的低吟,梅格愣了好一阵,半晌才恍然大悟地抬起了头,不可思议地看向他:“你们……你们□□交换了?!”
康斯猛抽了一口气,轻微地点了一下头,缓缓抬起手,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清脆的声音在黑夜中回荡。
他咬破了嘴角,鲜血直流,梅格怔在原地,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康斯痛苦到几欲崩溃的声音,如同绝望的雄狮发出的嘶声:“我宁愿这件事……从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