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缙从宫里离开的时候,顾礴还饶有兴致地问他,为什么不答应他爹的要求。
陆缙转身看着顾礴:“我办到了,你就愿意跟我成亲?”
顾礴:“倒也不是,只能算我爹答应了。”
陆缙看着大大咧咧的顾礴,对待感情一点也不扭捏,想必就是千锤百炼一路看淡过来的。
一想到这,陆缙怀里那两张画押的供状就跟燃起了似的在心窝头拱火。
顾礴给很多人送过被子枕头吗?
陆缙藏不住,直接问了出来。
顾礴眨眨眼,笑逐颜开:“怎么会呢,人就只有一辈子啊。”
陆缙:“是一被子,还是一辈子?”
顾礴摊手:“你猜。”
若非这里是皇宫,周围暗卫侍卫严阵以待,陆缙简直想在这里把顾礴就地正法,让他供出正确答案。
陆将军对刑讯向来有一手的。
不过顾礴皮实,普通的手段大概对他没用。
顾礴:“刚才没吃多少饭吧?我请你吃小馄饨。”
陆缙对京城还不太熟,顾礴带他来的这家酒馆,他没见过,但是酒馆门口竖着一块木牌,上面写着——有对象的不准进。
陆缙和顾礴在门口就让人给拦了下来。
顾礴和门卫认识:“是普通兄弟,不信你去问欧阳叔叔,我又没对象。”
这家酒馆是欧阳轩十几年前开的,那时他作为唯一的单身狗,经常被各路人士找上门来谈事,谈着谈着开始秀起恩爱,一怒之下,开了这件酒馆。
没错,这是全天下沈磡唯一没办法进的地方。
欧阳轩对于沈磡的识趣很满意,后来他成亲了,酒楼也一直开着,还请了个不错的厨子。该厨子年轻时追谁谁成亲,差点想出家,后来在酒馆当大厨,捏馄饨是一绝。
顾礴喜欢这家的小馄饨,偶尔他父皇和爹爹双双睡迟房门紧闭,他和顾砃就溜出宫吃早餐馄饨,跟欧阳叔叔一起长吁短叹,很是应景。
小时候调皮捣蛋搞大了,也可以先跟欧阳叔叔说。他们欧阳叔叔心脏大,当年可是经历过经历过兄弟媳妇是男的、兄弟媳妇带球跑等大事,还能面不改色继续给兄弟出谋划策。
酒馆的门卫相当严格,眼神毒辣,上下打量一眼陆缙,对顾礴道:“我觉得不太像。”
门卫威武不能屈,旁边这位军爷的目光都快把小王爷吃了,还说没对象,那他们这些单身狗岂不是下辈子都要单身了?
顾礴:“你看错了吧,我清清白白一好男儿。”
陆缙不太懂顾礴跟门卫扯皮这么久干嘛,是为了当面暗示自己他不搞对象吗?
陆缙掰过顾礴的下巴,低头咬了一口:“他没看错,你现在有了。”
门卫用“我说什么来着”的眼神看着顾礴,赶紧走。
顾礴挥开陆缙的手,嘴巴红红的,酒馆里的同仇敌忾的目光心虚地离开。
“你干什么,以后就吃不了馄饨了你知道吗?”
好心给他介绍婚前美食,臭王八,真是不识好人心,害他不能吃上最后一顿小馄饨。
唔,没想到两月前那一顿,竟然是最后一次了!
呵,那干脆也不用介绍欧阳叔叔给姓陆的出谋划策了,反正他也不肯进去。
陆缙忽然福至心灵,脑子从来没转这么快过,顾礴其实是想跟自己定下之前,带他品尝一次单身才能吃到的馄饨?
那他做错了,大错特错。
陆缙及时补救:“抱歉,要不,我给你做一碗?”
顾礴:“你会做饭?”
陆缙老实承认:“不会。”他把金刚铁打的胃,吃什么都行,厨艺不是生存必须技能。
“但可以试试。”
顾礴将信将疑,把陆缙带到自己的王府厨房,让他一展身手。
他搬了一张摇椅,像等待陆缙剿匪那样,悠闲地等他捏馄饨。
等着等着,顾礴成功在摇椅上睡着。
陆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心里对沈磡的敬仰加深了三分。
能一个人做饭养三个人,还把顾礴养得这么漂亮水灵,绝对不简单。
人得会藏拙,陆缙不再跟厨艺死磕,抱起睡在摇椅上的顾礴,用目光询问暗卫小王爷的卧室在哪。
暗卫:你这是挟天子以令诸侯!怎么能趁小王爷睡觉套房间信息!
暗卫心里再悲愤,还是不得不给陆缙指路,替他开门铺床,看着他把小王爷抱进去,再用脚踢上门。
陆缙见顾礴睡得沉,心里突然浮起一个念头——顾礴是不是为了见他一直在赶路?
陆缙从不是狂妄自大的人,抽丝剥茧地理解着顾礴的感情,纵使云山雾罩,也要摸索探路。
可是这条路上,顾礴留下的指引太明显,逼迫着他狂妄自大一步登天。
顾礴怎么能这么讨人喜欢?
“有太多人喜欢你了。”陆缙捏了捏顾礴的脸蛋,躺在他身边一起睡觉。
他昨晚没睡,虽然对他的状态影响不大,但是谁不想以最佳状态面对心上人,以及他……十分令人头疼的同乡爹。
陆缙梦里都是小学课本上的爱迪生失败几千次才发明电灯的故事。
正睡着,腹上突然一重,被什么东西蹬了一下。陆缙警觉地睁眼进入战斗状态,正要上那东西掀翻,意识到这可能是顾礴。
果然,顾礴睡着睡着就横过来了,一只脚踩在陆缙小腹上,一只脚蹬在他腰侧,嚣张放肆。
两辈子加起来,都没人敢这么睡陆缙。
“迟早要习惯的。”陆缙重新闭上眼睛,一只手握住顾礴的脚腕,防止他突然用力踢腿。
习武之人,一脚能把人肠子踢断。
顾礴睡饱了,迷糊之间觉得脚腕不得劲,踹了几下没踹开,正要用力,突然被人握住脚腕一拖,整个人往前滑到了陆缙身上。
陆缙:“不能好好睡?”
顾礴挑眉:“甲宝我都踢过,你踢不得?”
陆缙:“……行。”
顾礴:“你的馄饨呢?”
陆缙没做出来,就算做出来了,也不够好吃,配不上顾礴。
顾礴哼哼:“我就猜是这样。”
陆缙一个翻身,把顾礴虚虚压在身下,呼吸重了些。
三年了,两人还没有好好说过话。每次一看到顾礴,他就有种想把他踹到怀里的冲动。
陆缙:“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
顾礴幽幽道:“你躺在我床上压着我,现在问这个不觉得太晚了吗?”
陆缙眼里猝然亮起,喜悦倾泻而来。
顾礴抬手抚上他的脖子:“要诛九族的啊,兄弟。”
陆缙:“我全家就我一人,要杀便杀。”
杀气尽没于一个绵长的吻。
顾礴仰起头试着回应了一下,陆缙当即疯了。
他们的第一个吻实在太不美好,有必要冲刷干净,让顾礴再也回忆不起来。
渐渐地,这个吻就变味了,陆缙扯过一旁的被子盖住两人,慢慢啄吻至顾礴的耳垂:“还你一辈子。”
……
顾礴气喘吁吁地掀开被子,眼里蒙着水光:“我爹不同意。”
陆缙的眼睛顿时像被电灯刺痛了一下,“我来想办法。”
顾礴从床上跳起来,一边整理衣衫,一边鄙夷:“你不是不行吗?”
“……”
陆缙看着他胡乱的拉着肩膀处的衣服,好像连腰带都不会系似的,像只在菱纱里乱钻的小猫咪,一会儿露出尾巴,一会儿露出耳朵,令人手心发痒。
想把他抓住揉搓弄脏,再给他洗澡。
顾礴草草扎好了腰带:“还是看我的!”
他丢下陆缙,说风就是雨,进宫去找顾长衣。
陆缙被留在小王爷房间里,有点哭笑不得。
顾礴这是进宫向他爹请旨跟他上床吗?
怎么又乖又浪的。
从未设想过的上床光景。
陆缙不仅没觉得不可理喻,反倒觉得顾礴干什么都可爱。
大概是没救了,他可能就是那种一整天看顾礴发呆都不会腻的缺心眼吧。
……
顾礴进宫找爹,目标明确:“爹!你觉得陆缙怎么样嘛?”
乙宝一叫爹,长衣就头疼。
顾长衣没提什么电灯的事,问道:“你喜欢他?”
顾礴点点头:“我认真的,这三年我又遇见了很多人,还是觉得他最合我意。”
顾长衣:“你喜欢他什么?是他不同于普通的人风趣见闻,还是——”
“见闻?”顾礴好笑的给顾长衣捏肩,“他有什么见闻,一辈子都在军营,还不如我见得多。”
除了会打架,一见面就哑巴一样在泥潭里打滚,也就他稀罕了。
顾长衣:“我是说他上辈子。”
顾礴:“他没提过。”
顾长衣:“那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礴眉飞色舞:“他悄悄叫我老婆,被我听见了。”
顾长衣的表情变得一言难尽,你还挺高兴。
“那他上辈子有老婆吗?”
顾礴挠挠头发:“看他那样子就知道没有啊,要不我回去再问问?”
顾长衣:“……”
“行,这些是你们之间的事,但你知道我和你父皇最担心什么吧?”
顾礴轻声轻气:“爹你放心,我在上面他在下面!”
顾长衣像是重新认识了乙宝:“你这么能,不会是甲宝在驴我吧?”
乙宝气哼哼地:“爹你不懂了吧,有些人天生喜欢在下面。”
“陆缙也是?”
乙宝点头:“是啊。”
顾长衣:“那我没意见了,你父皇也没意见了。”
顾长衣看着乙宝:“你们要真心相待,白头偕老。”
顾礴:“会的会的,爹你在画新的漫画吗,今年书商都催我好几回了,我都给挡回去了,我来帮你磨墨。”
顾礴乖巧地磨了一会儿,忍不住像小时候那样对漫画情节发表独到的见解。
“为什么小喜鹊的戏份不能多一些呢?”
“小喜鹊多可爱啊?”
“下次可以让我的八哥出场吗?”
乙宝总是对漫画背景树上的小鸟感兴趣,从小乌鸦开始,对鸟禽的兴趣二十年如一日。
顾长衣忍无可忍:“回家找陆缙吧,儿子,他该着急了。”
乙宝:“哦。”
……
陆缙确实对乙宝进宫许久不回来很担心,甚至开始怀疑父子两谈崩了。
他应该跟着一起去的,万一顾礴被揍了呢?
陆缙越想越不安,跑到了宫门口守着,刚到就看见顾礴纠结地从北门出来。
陆缙心脏一紧。
小八哥从楼顶飞下来,落在顾礴手腕上。
顾礴低声道:“对不起啊小八哥,今天没有给你争取到出场的机会。”
从小到大,也就成功争取到了那么二三十次吧,多亏了父皇从不揍他。
陆缙:“怎么样了?”
顾礴:“没有争取到,下次再试试。”
陆缙:“下不为例,让我来。”
总有事情能打动皇帝的,他可以去开疆扩土,去五洋捉鳖。
顾礴:“鸟的事比较难办。”
陆缙顿住:“……哪种鸟?”
这是一种直白还是修辞,他有些不确定了。
顾礴指了指:“八哥呀!拜托你了,这对我和八哥很重要。”
陆缙问清楚了事情之后,深觉这比打仗还难,干扰皇后的创作,只有顾礴和太子不会被打了。
“那另一件事呢?”
“别转移话题,你答应我的事要办到。”顾礴揶揄地往下瞅了陆缙一眼,“我的鸟比较大,小的后面排队去,有空再处理。”
“八哥”不明所以,绕着两人盘旋,发出震慑人的鹰唳。
陆缙被面前的一人一鸟挑衅,又好气又好笑:“看来你没白进宫。”
很好。
他的将军府修好了,正好接压寨夫人回去。
顾礴:“欸,我爹一定要我问,你上辈子没有老婆吧?”
陆缙:“在你之前,没有任何人,以后也不会有别人。”
顾礴:“我就说嘛。”
陆缙:“没有其他问题了?”
顾礴:“嗯。”
陆缙:“我有。”
啊?
一刻钟后。
顾礴见识到了某些人秋后算账的险恶用心:“你排号见的是甲宝,我没有见那些人,你排十七号不关我的事。”
更不能因此提什么十七次。
陆缙:“那为什么没有陆缙优先的通道。”
顾礴:“你都当将军了还跟其他人一起排队啊?”
三年前他就觉得陆缙一定会当王琎的接班人,到时候回朝面圣,这不是直达通道吗?
陆缙:“关于你的事,不管在哪我都要优先权,你没给,我就亲自跟你要。”
陆缙掏出藏了许久的供状和排号纸条,给顾礴阅览:“白纸黑字,我合法收账。”
顾礴:“这上面都是胡说八道,什么玩意儿,给我烧了。”
陆缙:“收完账就烧。”
顾礴懒洋洋地躺在床上,看着他,宛若手执尚方宝剑,笑眯眯提醒:“我爹答应的前提是,我在上面。”
这是圣旨。
陆缙压低身子:“我不介意你在外面怎么说。”
……
桃花终究还是开烂了,落在了顾礴身上,印下绯红的云。
作者有话要说:无视圣旨是会翻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