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愿没回信息,直接打给,告诉他一串密码,然后说:“我等你。”
没耽搁太久,处理完事便赶到祝愿的penthouse(顶楼)。
室内亮着氛围灯,光线迷离。
祝愿坐在吧*台*独*酌,听到密码锁开门的蜂鸣声,视线投向玄关,醉醺醺地笑起来,“你不说,我不说,别人肯定以为你是哪个大学的教授——穿得这么学院派。”
她一手摇晃酒杯,一手托腮,用欣赏的眼光上下打量,头发洗过,清爽干净,戴着黑框眼镜,抿着淡色的唇,他看看自己的衣服,神情微微疑惑,“很普通啊,一个人行动时应避免引人注意。”
“普通吗?明明是ivystyle(学院风)……”
宽松牛仔衬衫与白色圆领t恤叠穿,黑色休闲西裤配帆布鞋,这样打扮的一改肃杀之气,从头到脚散发着含蓄内敛的书卷味,与他擦身而过的路人可能不会想到这个斯文的普通人在闹市中可瞬间取人性命。
祝愿由着思维发散,难得喝上头,神经松弛,想哪儿说哪儿,“其实你不来金三角卧底,一直留军校,现在也是教授了吧。”
走过来坐到她旁边,关心地问:“你的胃铁打的吗,少喝点酒。”
“你要不要来一杯餐后鸡尾酒?”
祝愿转到吧台后调酒,“教父怎么样,甜甜的利口酒兑苏格兰威士忌,加冰块,点缀一颗红樱桃,完美!”,她调好酒推给,与他面对面坐着,双手托住下巴看他端起酒杯,浅浅品了口。
“不用问口感一定好极了。”
轻轻扬眉,唇角含笑,“喂,这位调酒师,我才是品酒人,你不要王婆卖瓜,自卖自夸好不好?”
祝愿给自己调了杯龙舌兰,“知道我在朋友中什么最出名吗,一是赌,二是酒,和我赌的人没赢过,喝过我调的酒没有人夸不好,所以我自动认为你满意。”
把她的酒杯抢过来,“这酒烈,再喝就醉了。”
“有些话清醒着没法聊”,祝愿顿了顿说,“事关隐私,哪儿那么容易开口。”
“你指什么,谭明智说的那些?”笑笑,“你觉得我会避而不谈?”
祝愿单刀直入,问:“你会谈吗?”
指尖抚过杯沿粗粝的盐粒,沉吟片刻,反问:“意志和身体,哪个是支配者?”
祝愿回忆所学,搜肠刮肚道:“从哲学上讲,意志支配我们的身体和行为,生理概念的话,调节人体的新陈代谢不受意志支配,否则想瘦就瘦,还用辛苦减肥吗。”
赞许地说:“譬如这杯金色龙舌兰,喝多了会醉,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
祝愿似乎领会到他的意思,“当然可以拒酒,第一次,第二次,第三次你不喝就是不给人面子,一旦开喝,意志能扛多久保持清醒呢?”
点头,“金钱、酒精、毒品、美色都能摧毁人的意志,我做过特种兵,经过严格的心理训练,追求意志与身体的高度统一,心理素质身体素质都要过硬才能在实战搏杀中战胜敌人,但卧底不同,需要控制和消除的并非是临战时的恐惧感,而是温水煮青蛙那种对意志的消磨,当丧失警惕的时候,注定会失败。”
祝愿回想自己卧底的情形,金钱她不缺,酒量烟瘾见长,毒品坚决不沾,美色嘛,还没有人对她使这一招,因此,所言,她基本认同,“金钱、酒精、毒品靠意志你或许能控制自己,美色……我相信你没那么轻易沦陷吧,不过人是感情动物,天长日久的,难说。”
“一个彻底向欲望投降的人,沙惕不会用,他真正信任的亲随中甚至有滴酒不沾的人,然而他也畏惧毫无弱点的人,所以常把人无癖不可与交挂在嘴边,没有弱点,他会为你制造弱点,像肖慎之,想走正道?栽一个反水的名头,他怎么回头?”扯扯嘴角,讽刺地笑了下,“沙惕擅长用人,深知每个人的优劣点并加以利用,为什么车蓬是话事人,连越非核心干部,是因为车蓬更好掌握,而连越贪利忘义,摇摆不定,如果利用他们的优点做事,则事半功倍。”
“和你经历的魔鬼考验相比,我好像很轻松地混进三和帮”,祝愿后知后觉。
“你才知道?”被她的无厘头逗笑,刚刚无形的沉重感一下子消失,“天时地利人和你都赶上了,特别是利用沙惕的儿子谭明杰作幌子,你要明白,谭明杰不是没有防备心的人,你和他打好关系,沙惕自然对你减少怀疑,不然对你跟对连越一样持观望态度。”
“所以你……”祝愿欲言又止,怕触及他心底的伤痛。
“与其等别人给我制造弱点,不如主动为之”,对自己在金三角经历的种种讳莫如深,从未对人倾诉,如今有人聆听,心情微妙,忐忑羞涩交织,想绝口不提,又想毫无保留,任她阅览,不管那目光是否异样,也不管她全部得知后是否嫌弃,统统没关系。
祝愿不负责任地联想,“你,你该不会对自己——”
扶扶眼镜,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好气还是好笑,同这家伙果然无法进行严肃的对话。
他无奈笑着说:“自从加入三和帮后,企图找出我弱点的各种试探就没停止过,哪怕一次身体向欲望屈服,意志还谈得上坚定不移吗?什么酒肉穿肠过,聊以自*慰的借口罢了,我必须像海洋中的冰山那样,任何情况下都屹立不倒,所以我需要一个始终冷静的头脑确保意志起作用,那么维持稳定的情绪非常重要……有种治疗精神障碍的药物能够帮助我做到。”
祝愿听后缓了缓说:“这类药物是有副作用的,不仅阻断情感,还会——”剩下的话她说不出口,总之对自己太狠了。
“一个男人有生理隐疾应该算致命弱点”,用微笑的表情坦然相告反而让人更心疼,祝愿出言安慰,“谁说的,人格上有弱点才致命。”
从对面黑白分明的眼睛中感受到诚意,终于没忍住,伸手摸了摸祝愿的头,缓缓地摩挲,动作轻柔,手掌下的发丝光滑柔软,比她的性格温驯。
当祝愿的表情由迟疑转为惊讶时,揉乱她的头发,手收回来,笑着说:“你怎么总染稀奇古怪的颜色,别折腾头发了,小心变秃。”
祝愿用手指耙耙头发,“干吗在我真挚的时刻捣乱,没见我正宽慰你吗?”
“对此我表示感激”,嘴边挂了抹笑,深深地看了祝愿一眼,随即垂下眼帘,“那种事我并不在意,被嘲笑无能,不是男人,尊严扫地,随便什么都无所谓,刚好不用逢场作戏,沙惕觉得我绝后的人会死心塌地供他驱使,你没确认我身份前,大概也听到过类似传言,说我是沙惕养的看门狗?”
“呃……”祝愿尴尬不已,在沙惕的极乐宫吃喝玩乐那次,她貌似暗地里骂过看门狗,“哈哈,怎么会有那种说法,我完全没听说过。”
看她面带愧色,立刻猜到,“你的样子可不像没听说过,或许,你还骂过?”
祝愿摇头强烈否认,“绝对没有,我是那种背后说闲话的人吗!?”
可爱的家伙,都写在脸上了——没说破,盯着她笑。
那个有点小坏的自己快无所遁形了,祝愿咳嗽一声,转移话题,“你付出那么大代价,效果显著,聚会时没人敢往你身前凑,独来独往,也不会惹非议,既然美人计对你无效,别有用心的人估计就消停了。”
“并没有”,尝了口龙舌兰,味道很冲,留在味蕾的辛辣感经久不散,喉咙像点燃一把火,非常刺激,但随后微醺的愉悦感渗入四肢百骸,让人想再来一杯,他舒眉一笑,“你说了,人是感情动物,总有些自以为是的人觉得我空虚寂寞冷,想方设法安插眼线到我身边,美其名曰照顾我,家里没有女主人的确是漏洞,为了补漏,我找来婵美填补虚位。”
“等等,找婵美?”祝愿追问,“我听到的版本是婵美救了你,为报答她,你才认她做妹妹,带在身边生活的。”
挑眉,“看来我的事你打听了不少。”
祝愿小声嘟囔,“这叫摸底”,心说,调查嘛,当然要巨细无遗喽。
不与她计较,更正道:“正确的版本是我给了住在贫民窟的小姑娘一个选择,跟我走,或者留下做皮肉生意——”
祝愿忍不住打岔,“在那之前,你是不是知道谭大公子和婵美的事?”
“他的手下到处找他,还砸了达盖达一个黑帮控制的妓院,我怎么能不知道?”
“那——”
仰头将剩下的龙舌兰一饮而尽,烈酒灼心,一些被刻意忽略的情绪随着酒精翻涌,嘴角牵起,笑得极勉强,“我不是好人,之所以找婵美是为了牵制谭明智,倘若他还记得婵美的话。”
祝愿脱口问:“你不担心婵美背叛你?”
眼神闪烁,“她祖父在我手上。”
祝愿记起,“哦,那个叫古伯的,你东枝度假屋的管家。”
酒杯折射灯光,明暗不一,为深潭般的眼眸染上几许黯然,他自嘲,“我做事都有目的,何曾发过善心,说坏人也不为过。”
祝愿不赞同,“哇,你这样叫坏人,那我岂不是坏到底了,你把婵美从水深火热中救出来,给她安稳富足的生活,帮她照顾家人,就算在晚宴面对谭明智,你也给婵美选择了呀,她可以继续留在你身边,也可以嫁给桑达,或者离开这里去过她想过的生活,可她偏偏选了谭明智,那还有什么好说的,假如我是你,就物尽其用,通过她找谭明智要好处,不不不,至少交换谭氏集团一个股东位置才够本。”
正喝酒,听到她这番高论,差点儿呛到,“你也太不加掩饰了吧?倒也不错,你这种性格不会得忧郁症。“
祝愿反驳,“我刚到金三角那会儿别提多忧郁了,千头万绪,不知该往里入手。”
揭穿她,“不会啊,我怎么觉得你如鱼得水,逢场作戏的场合也游刃有余,乐在其中呢。”
“你以为谁都能做到像你一样自虐般约束自己?”祝愿拍拍胸口,“我相信酒肉穿肠过,信义心中留,做大事不拘小节之类的金句,你以后也别为难自己,把药停了,养好身体,知道吗?”
被一种柔软的情绪俘获,那个被苛待的自己沉浸其中,久久不可自拔,久到祝愿看他的眼神变得关切,才如梦初醒,开玩笑似地说:“好的,也请你——发挥积极向上的乐观主义精神,无风无浪地,开开心心地……长命百岁。”
祝愿无语,“搞笑,你在说临别赠言吗?”
“是祝福”,轻声道,稍顿,换成公事公办的语气,“说说佟少民吧,你都查到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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