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零五章普通话
另一个房间里,乍看下差不多的陈设装潢,倒是窗帘从蓝色变成了暧昧的粉红。
洗了澡,毕文谦本将睡下,刘甘美却又一次敲门而入。
“刘姐姐?”
“三剑他们在京城还在讨论,你说的,这不是香港这边能决定的事情。”关上门,刘甘美扫视了一下,皱了皱眉,“粟车怎么给你挑这么一间……”
“就近原则而已。我本就不在意这些。”毕文谦坐在床上,双手抱着干毛巾,蹂·躏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刘姐姐,还有什么事儿?”
刘甘美默默看了他几秒,忽然噗地笑了起来:“是你还有什么事儿吧?”
“我?”
“你忘了?”看着毕文谦略懵逼的模样,刘甘美继续笑着,“听粟车说,你中午不是和一个毛遂自荐的小姑娘吃饭啦?”
“哦!你说这个啊!”毕文谦恍然,“我是想明早再说的,毕竟已经这么晚了。”
“趁现在就说吧!”刘甘美搬了把椅子,坐到毕文谦附近,手里已经没有了小本本,略带着微笑,“这儿安全,也安静。明天,我还有事儿。你应该理解,我是比较忙的。”
毕文谦稍微瞧了瞧刘甘美,继续擦着脑袋,没有去问她会忙些什么。
“……那个小姑娘叫黎粢……”
“这个我知道了。进来之前,粟车大概和我汇报了一下。”
“那……你知道文华公司建立教育平台的事情吗?”
“在许多琐事上,香港的记者,总是跑得比较快。夏林决心留在京城的事情,在香港也传得比较广。有记者查到了夏林她爸是谁,还跑去问人家,结果被撵了。”说着,刘甘美呵呵地笑了几声,“相当当地也有人说什么夏林不来香港,是她自己的损失,说香港的高等教育怎么怎么好。于是,就有记者去挖掘夏林会上什么大学。但毕竟,香港的记者想查京城的事情,还是挺有些难度。结果,就有胆儿大的,跑来问我。”
毕文谦一愣:“啊?”
“这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我本人也有些兴趣,就问了问三剑。她大概和我说了你们公司的规划。你说,要让你们公司的歌手做好10年毕不了业的准备,还有那句,决定一个奖项在人们心目中的地位的是下限而不是上限,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就告诉了那记者。结果,香港就出了篇报道,说什么《京城高考状元,不屑上官方大学,自拟办大学》,搞得人哭笑不得。虽然报道出了点儿偏差,但至少不全是睁着眼睛说瞎话,我又比较忙,就懒得去理了。”刘甘美越说,越发地笑得大声了,“我看,那个黎粢小姑娘,就是看了报纸,才知道这个事情。不过,粟车说得没错,她这么一个小姑娘,在这么巧合的时间点跑来,无论是不是真的巧合,的确得查。”
一席话听下来,毕文谦不禁囧然。
怪不得,莫文渭会问什么京城高考第一名,怪不得她会略流露出脑·残粉的星星眼。
你们这些香港记者,跑得比谁都快,宣传上有偏差,你们要负责任!
毕文谦莫名地起了一丝穿越时空的心有戚戚的感觉。
“……什么叫不屑官方大学?什么叫自办大学?那是歌手的工作不可能长时间全日制脱产上学,我才为了他们搞一个教育平台,哪儿算什么大学啊!”
“这个三剑和我解释过。但记者怎么落趣÷阁的,我当时真没想过。”
“这些香港记者,总想搞个大新闻……”
“大新闻?哈哈,倒也是,那几天,你在香港的确成了大新闻。”
很显然,刘甘美并不懂毕文谦话里的梗。但她话里的意思,倒也明显——也许,自己走进宴会厅的时候,被几乎所有人起身注目的原因,并不仅仅因为文华公司经理的身份。
“……呐,那些事情,就不必多说了。我不是已经说了吗?这次到香港,我只是路过。”
“那么,关于黎粢的事情,你是怎么个看法?”
“和她说清楚文华公司这个教育平台的情况……并且,在香港报纸上发个公告吧!就说为了将来的业务做准备,文华公司的教育平台会面向香港招生,只要是有志于投身文艺界的年轻人,都可以申请报考。不过,相应的合同,应该比国内的比例高许多。毕竟,这里是资·本主义社会,不是吗?”
刘甘美一边思考,一边微微点了点头:“那么……具体的细则,就有黎副经理和三剑她们决定了?这需要她们优先敲定吗?”
“优先是指的什么?”
“你知道的,京城那边的会,大约是在三月底开。如果你觉得事情急,那我就通知她们会前决定,如果不急,我也会先知会她们一声,然后派人汇总一下香港文艺界各个群体的平均收入以及不同其他行业的平均收入的统计资料,稍微整理之后,交给三剑,让她们开完会之后再研究决定。”
“香港毕竟不是国内。那得调研到什么时候……”
“你不是和三剑说过吗?90%的情报来源于公开的渠道。”刘甘美莞尔地笑,“所以,整理情报的初步工作,我们一直在做。”
毕文谦哑然。
刘甘美继续笑问道:“不过,毕经理啊,这么早就在香港招人,真的合适吗?你只是路过,我们又不是专业的。哪些人有前途,恐怕不好分辨啊!”
“所以,我说的,是申请报考。教育资源是宝贵的,原则上免费的教育机会,在资·本主义社会,更是难求的。在香港这样的城市里,文艺界和内地是有所不同的,就像今天你让我见识到的宴会,与其说是文艺界,倒有着些声色犬马的氛围。在这样的行业环境里,寒门的孩子想进来,也许个别的人会幸运的青云直上,但绝大多数,恐怕得从底层做起,并且长期看不到成长、进步的希望。今天我只是安静吃饭,但你们聊了不少事情,我也听着的。那些事情本身,没多少营养,但你们的话,值得深思啊!”
刘甘美不解:“什么话?”
“普通话。”毕文谦把半干半湿的毛巾搭在背上,认真地看着刘甘美,“你说普通话,这是显然的。而其他人,邵仁楞是00后,何左芝是10后,丘德根是20后,方梦华是30后,张敏怡是40后,张发宗是50后,越是年老的人,对普通话的接受程度,反而越高,而等我和张发宗到一边聊天了,那些过来搭讪的人,越是年轻的,对普通话越反而越显得陌生了。如果考虑到历史进程,这几乎是显然而必然的事情。但作为中国人,这样的细节充斥耳边,落在心里,是很不好受的。”
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口吻越说越有些低沉,毕文谦努力想起了一个笑话,一个来自10年代的笑话——南北苏丹的内战,在两种南北口音各自鲜明的普通话中,成了石门陆军学院和国防大学的国家德比。
其实,要是没有什么内战,都说着标准的普通话,不是更好吗?
“……所以,刘姐姐,我想给黎粢,给黎粢这样的生长于香港的寒门子弟一个去京城学习的机会,将来,他们必然会回到香港发展,文华公司会促使这个进程。在香港的文艺界,或者说,在这个时代影响性价比最高的影、视、歌,需要一批土生土长并且熟悉普通话的香港人,由他们去潜移默化地影响整个香港的社会,让香港人逐渐熟悉普通话,而不是粤语,更不是英语。这样的事情,往往是欲速则不达的,等到了回归那一天才去做,就已经晚了。但香港的学校,他们使用的教材,任课的老师,不是我们能够大规模插手的,所以,这样的事情,以我们现有的条件,只能从文艺界开始。所谓少无良师,四大惜之首,教育机会的可贵,富家子弟往往没有深刻的体会,我们能够团结的,性价比更高的,自然是寒门子弟。”
“寒门……”
刘甘美睁大了眼睛,注视了毕文谦许久。
突然,她轻声问道:“听三剑说,你很早就指示在三里屯大量买地……这就是你的规划吗?”
“未雨绸缪而已。”毕文谦不可能让一个80年代的中国土著去相信10年代的京城房价,他只能略装逼地微笑,“我有很多想法,用不用得上,自然得顺应历史进程。但先准备好地基,总是值得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