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搁在桌上的茶水已经冰凉,韩潇想去拿暖笼里的热茶,伸了伸手,却还隔着半臂的距离。
夜深了,常年安静的睿王府这会儿更加的静,只听到外面寒风刮着树叶的声响。
韩潇单拳抵在唇咳嗽了一会儿,冷清的寝室,就连咳嗽的声音也显得有些孤独。
王安睡得浅,被咳嗽声惊醒,给韩潇倒了一杯热茶,再将外面温着的饭菜拿了进来。
对着精致的菜肴,韩潇却毫无食欲,随便用了一些便歇息了。
王安在韩潇身上多加了一床被子,只留下一盏灯。这盏灯是因为韩潇得了寒疾后,常年夜里睡不好,方便内侍进来侍候。
将灯芯调到最小,室内光线极暗后,王安才悄悄地退了下去,叮嘱外头守夜的内侍警醒一点。
韩潇闭着眼睛躺了好一会儿,腿上一阵阵的作疼,总是难以入眠。病魔缠身了这么多年,他已不记得一觉到天亮是什么感觉了。前一刻困意袭下,下一刻筋络抽痛,又被疼醒了。
韩潇干脆睁着眼睛,望着暗沉的帐顶。
视线适应后,哪怕室内的那盏灯光再小,也能看个囫囵。
帐帷外,影影绰绰,时而是风在响,时而是守夜内侍浅睡的呼吸声。
看着,听着,心头不知为何生起一股难言的惆怅。
明明从小到大,都习惯了独自一人,却不料在今晚,凭平生出从所未有的情绪。
脑海中,没由来地回忆起顾幽那些颠三倒四的话来,她一直在说一个名字:夏静月。
顾幽还说,他喜欢她,他还娶了她做妻子……
回想顾幽那些东一句西一句的话,那些关于他与夏静月的虚幻的故事,韩潇唇边泛起一丝好笑来。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会对一个女人动心?
这是不可能的。
带着这些纷纷扰扰的思绪,韩潇不知不觉地睡着了。
然而他睡得极不安稳,仿佛黑暗中,有着层层叠叠的东西紧裹着他,让他总是紧绷着,不能踏实。
他的呼吸逐渐急促起来,总想伸手将那些束缚他的东西推开、撕开。似醒似梦间,他真的伸手一层一层地将面前黑色的帐帷拨开了,外面,是明亮和阳光。
他带着欣喜将它们全部拨开后,终于看到了那个明亮的世界。
环境有些熟悉,不等韩潇想起这是什么地方,他突然看到下面站着一个少女。少女娉娉婷婷,乌发素衣,即使背对着他,但那婀娜多姿的背影令他不由自主地看得失了神。
很快地,他发现他正坐在一副肩舆上,这地方是他熟悉的青山寺。
正当他暗暗诧异的时候,少女突然转过身来,一双清凌凌的美丽水眸朝他看来,对他轻轻一笑,笑得他心口猛然一跳。
韩潇骤地惊醒,睁开眼睛,看到熟悉的帐顶才知道他做梦了。
他的心口仍然猛然地跳动着,他没有看清少女的长相,只记得她的眼睛很漂亮,笑起来很好看。
韩潇有些懊恼地伸手捂着眼睛,看来他真的太累了,这才做起光怪陆离的梦来。往常他即使做梦,梦到的也是在战场中冲锋陷阵的画面,就算梦里偶尔有女人,也是一个比一个狰狞。
刚梦到的少女似乎有些不一样,然而具体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清。
韩潇睁着眼睛,呆呆地看着帐顶出神,心底有些古怪的郁闷。这种郁闷的情绪更加很陌生,是他从未产生过,怪异得让他有些无法适从。
喉间又生起熟悉的痒意,韩潇再次咳嗽了起来。
寒疾引起的咳嗽,越是到了深夜,就咳得越是厉害。
守夜的两名内侍听到主子的咳嗽声,连忙爬起来,进了内室。一个内侍走到灯台前,用银针将灯芯挑了起来。灯光亮了,另一个内侍从暖笼里倒出温温的药茶,捧到床榻前。
内侍挂好帐帷,扶韩潇起来。
喝了一碗药茶后,韩潇的咳嗽好了一些。但经这么一通折腾,外面的天空蒙蒙地亮了。
边关传来消息,百坻那边有迹象在纠集兵力,很可能会在春季雪融山通之际,对大靖发起大进攻。
韩潇加快了征兵征粮的事,哪怕冬季不适合出征,哪怕他的身体越来越差,他也决定提前前往边关平阳城。
他必须赶在百坻发起进攻前守在平阳城,不然的话,一旦平阳城破,大靖危矣。
一连发出十几道调兵遣将的军令,韩潇心神俱疲,手撑在书桌上,慢慢地睡着了。
韩潇觉得有点热,睁开眼睛,发现他泡在山洞的温泉池里。
“你觉得好些了吗?”氤氲的水雾中,传来女子清悦的声音。
韩潇睁大眼睛看去,却见少女正笑吟吟地看着他,手中拿着一根银针向他走来。
韩潇低头看着他赤裸的上身,对少女的靠近很是不悦,想斥退少女,哪知他越是怒斥少女越是靠近。最后无计可施,他只得往温泉后面退去。
却不料,那个少女伸出抓着他的腿,将他拉了上去。
他只穿着一条短短的*,趴在地上,回看到少女的手朝他的腿伸来,他又羞又恼:“不知廉耻!不知廉耻!”
正当少女的手就要摸到他的腿,韩潇紧张之下,身体猛然地抽搐了下,醒了过来。
看着烛光中的书桌,再看腿边特地加上的一个炭盆,正烧得他近火盆的半边身子热得发烫,韩潇暗想:怪不得做梦会梦到温泉,原来是这个炭盆的缘故。
只是,他的梦里,怎么会有那么一个没羞没臊的女子?
韩潇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
在出征的前一天,新皇韩熹驾临睿王府。
“四皇弟,你走了,我、朕怎么办?”韩熹做了皇帝之后,竟然瘦了。
天天被几个顾命大臣训,又天天被朝廷命官烦,再天天被万太后耳提面命,韩熹觉得做皇帝没意思极了。
他做王爷的时候多好啊,想怎么玩就怎么玩,想怎么吃就怎么吃,谁也管不着。可做了皇帝后,连多说了几句话都要被人管着,说什么君无戏言,一字千金,要他开口说话前得脑子过上三遍才能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