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抬手接过信,见信的封口还包的严严实实,不禁弯眉笑道。
“这信送过来怕是有些时日了,我中途一直在昏睡,那你怎地不打开瞧瞧?”
叶枫眠见他身子还虚弱,便贴心地帮他拆了信封,“不看,”他低头舀了一勺粥,吹了吹,送到暖阳唇边,“这是尚书大人给你的。”
暖阳就着他的手喝了那口粥,笑了笑,然后从信封中抽出信纸,细细打量上面的内容。
叶枫眠帮他盖好被子,又起身拨弄了下火盆,之后便坐在床边给暖阳喂粥,自始至终都没去问过暖阳信上的内容。
暖阳慢吞吞地看完了信,沉吟片刻后,才开口问道。
“京都圣上前些时日给南云城派来了一支军队?”
“嗯,”叶枫眠将碗放下,用布巾帮暖阳擦去了嘴角的饭粒,“前几日刚到。”
“来的是叶家军,领兵的将军不是我父亲,是叶南天。”
提起这个当日陷害了自己的人,叶枫眠的表情看起来淡淡的,毫无波澜,与当初刚进王府时,一副阴郁警惕的模样相差甚远。
“我先前的确写信给京都,请求圣上派兵援助,”暖阳将信收起来,只稍思索了下,便想清了其中利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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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祖父的来信上说,父皇身体越发不好,近日已经无法上朝,如今前朝政事多是太子处理。”
“皇子内部争斗越发激烈,叶将军也早早地站好了队。”
“我想,父皇这次会派叶家军来南云城,明面上是来保卫北境,实则是为了分散叶将军的势力,削弱皇子们的筹码,以防有人提前逼宫。”
“他这辈子虽无政绩,但是对自己的皇位倒是在意的很。”
说到这儿,他又想起了叶南天和叶枫眠之间的纠葛,不禁蹙了蹙眉,生怕叶枫眠受委屈。
“有援兵虽是好事,可叶南天来了南云城,想必还会与你为难,要不然还是让我去见.....”
话未说完,叶枫眠便两指并拢,轻轻抵在他的唇上。
“这事我会处理的,你现下只管养好身子,其余都不必担心。”
暖阳张了张嘴,叶枫眠却伸手抚着他的发顶,近乎轻声地哄着,“你现下身子不好,得乖乖的听话。”
很明显,他并不擅长做这种安抚类的动作,举手投足都有些僵硬,可那份藏在这动作里的温柔和关切却通过温暖的掌心实实在在地传给了暖阳。
“好吧。”暖阳眯起眼睛,唇角勾起,还温顺地蹭了蹭他的掌心,“我都听你的。”
叶枫眠有些不自然地收回了手,眉眼间却是藏不住的笑意。
“那就再多喝点粥吧。”
“你的药还没熬好。”
听到又要喝药,暖阳不自觉地蹙了下眉,“药太苦了”,他小口地喝着粥,脸上表情都垮了,“今天能不能不喝了?”
叶枫眠拿着勺子在粥里搅动了几下,笑着抬头,“不能。”
暖阳撇了撇嘴,不自觉地叹了口气。
“我待会给你送药的时候,会偷偷带些蜜饯来,”见暖阳还是蔫巴巴的模样,便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不怕。”
暖阳闻言,连带着眸中都有了光,“那你可得小心避开木医官,不然那小老头知道后又该凶我了。”
叶枫眠笑着应了声好,接着给暖阳喂白粥。
这时,门外响起了几下敲门声。
“禀报叶统领,我家少将军想请您过去商议重事。”
叶枫眠垂着头,眸中有阴郁之色闪过,稍纵即逝,他放下粥碗,冲门外淡淡道。
“本将知晓了,待会便过去。”
暖阳抬手覆上他的手背,“叶南天寻你,有何事?”
叶枫眠反握住他的手,轻轻捏了捏,示意他安心。
“无甚大事,我会处理好的。”
暖阳捂唇咳了两声,声音有些哑,见叶枫眠不愿告诉自己,也就不再多问。
“那你莫要耽搁,先过去看看吧。”
“我今日觉得精神还不错,想必可以醒的久一些。”
叶枫眠坐在床边犹豫了下,最后才点了头。
“那我很快就回来。”
暖阳微弯着眉眼,应了声好。
等到叶枫眠离开,他才垂着眸子,跟天命书问道。
“叶南天此次来南云城,打算做什么?”
这些时日,他一直昏昏沉沉,醒来的时候也不多,再加上叶枫眠有意不想让他操劳,所以他现在对整个城中的事务都不了解。
“他想攻打蛮族,立军功。”
想到那场与蛮族的战争,暖阳不禁蹙了蹙眉,就连身上的伤口都开始隐隐作痛。
“战场并非儿戏,他既然这么有信心,难道是带了十几万人的大军过来?”
“他带来的人只有三万。”天命书默了默,“但是他以南云军对地形熟悉为由,想让叶枫眠打头阵,做前锋。”
听到这话,暖阳手指微握,神情也跟着冷了下来。
“他身为主将,既然想要军功,怎么还让别人去打头阵?”
说到这儿,他似是想到什么,唇角微勾。
“不过,我记得有句老话叫,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
“他虽是少将军,可既然来了南云城,那我身为城主,总也不能让他这么明目张胆地欺负人啊。”
天命书安静了片刻,才应道。
“可前提是,您现下要休养好您的身体。”
“根据扫描显示,您身体中的许多机能都出现了状况,若再不安心静养,会落下难以治愈的病根。”
他的声音呆板平缓,可暖阳却莫名从中听出了责备之意,不禁讪笑了两声。
“嗯,我知晓,这次的确是我太乱来。”
“下次不会了。”
见他做了保证,天命书便安静着,不再多言。
暖阳呼了口气,刚想将卓永志的信拿出来再看一遍,叶晗香便敲了敲门,走了进来。
“你今日身体觉得如何?”
暖阳半倚着床头,重新将信收好,笑着应道。
“嗯,比前些时日好多了。”
叶晗香走到床边,自然地端起那碗粥,手法娴熟。
“那便好,枫眠方才有事要处理,却还惦记着你的粥没喝完。”
“来,我再喂你喝些吧,这样伤口才能愈合的快。”
暖阳看着那碗粥,满脸为难的摇了摇头。
“不了,我实在喝不下了。”
叶晗香一愣,她看了看碗中的粥,“是不是觉得身子哪里不舒服了?”
“枫眠方才还说你今日的胃口不错,让我照看你再多吃些。”
暖阳眼眸低垂,却是笑的温柔。
“我若还是病恹恹的吃不下东西,那他又该担心了,倒不如当着他的面,多吃一些。”
“不过这个你就别告诉他了,只说我将粥喝完了就好。”
叶晗香怔了怔,却是了然地点了点头,她将碗放下,看着暖阳满身的伤,叹了口气。
“当日守城,便该让我去上战场的。”
“我明明知晓你不善武力,却还让你....”
说到这儿,她便垂下头,没再继续下去。
暖阳闻言拉了拉被子,盖住身上缠着的绷带,柔声笑道。
“那个阿努尔的确很强,当日不论是谁去,都会是一场苦战。”
“况且我是城主,自当要为城中百姓做打算。”
他嘴上虽这么说,可心里也清楚,若不是天命书用灵魂力护住了心脉,他早就死在了战场上。
只是,他尚可以用灵魂力保命,但若是叶晗香上了战场,想必凶多吉少。
当日会作出那样的决定,也是有方面的考虑。
叶晗香不知其中情况,只当暖阳是在安慰她,心里倒是更觉得愧疚。
“还好你无事,不然我定是过不去这个坎儿的。”
暖阳见她仍在自责,便歪了歪头,笑着转移了话题。
“南云城保住了,你我也都安然无恙,这便是最好的结果。”
“只不过,我这些时日一直在昏睡,也不知城中情况如何。”
“你若现下无事,倒不如与我说说?”
叶晗香闻言便顺着他的话,应了句好,还搬了个椅子坐在床边,开始给他讲南云城的近况。
新年已至,加上蛮族被击退,城中一片喜庆。
百姓们感念暖阳的好,知道他受重伤昏迷,便日夜自发地去为他祈福,还送了许多带着喜气的福饼来王府。
南云守军们今年也收到了许多百姓们的东西,有冬衣,有棉被,还有别的礼品,也有不少人前去兵营照看受伤的将士们。
整个城池有叶枫眠把控,还有贺牧和容思言他们帮衬,倒是井井有条,没出什么乱子。
暖阳倚在床头,听着南云城的变化,不禁勾了唇角,神情也跟着轻松了许多。
就这样,等到日落西山,叶枫眠才急匆匆地赶了回来。
他进来见暖阳还醒着,不禁跟着松了口气。
叶晗香见此也不打扰两人的相处,只说兵营还有事,便先离开了。
暖阳早就有些精神不振,却还是硬撑着等到了叶枫眠回来。
“事情处理的如何了?”
叶枫眠脱掉带着寒意的外袍,走到床边,“嗯,都处理好了。”
暖阳拉住他的手,却被那掌心的凉意冻得一哆嗦,当即便似是受了些凉气,轻咳不止。
他的动作幅度已经很轻,但仍是牵扯到了胸口的伤,连带着咳了血。
叶枫眠赶忙抽回手,他想给暖阳拍拍背,又害怕自己再让他受凉,一时间手忙脚乱。
好不容易等暖阳情况稳妥,他却已经站到离床边远远的位置,只看着暖阳,却不敢再靠近。
“我后悔了。”
暖阳怔了怔,却不在意地笑笑。
“无妨,只是有些受凉,现下已经缓过来了。”
叶枫眠摇了摇头,“不,不是这件事。”
暖阳茫然地眨了眨眼,他垂眸思索了下,便以为他还在自责那日没从伽岚关及时赶回来的事。
“那事怨不得你。”
“当日蛮族是提前预谋好的,他们分批地绕开了伽岚关,又一起聚集在南云城附近,那般天寒地冻的环境,却也不点营火,刻意隐藏了行踪。”
“他们有备而来,我们防不胜防,你不必....”
话未说完,叶枫眠便双手紧握,“不是这件事。”
暖阳一愣,却听他接着说。
“我只是后悔,当日不该因为自己的私欲,就让你来南云城犯险。”
“若你呆在京都当个闲散王爷,便不会遭这些磨难。”
“你如今所受的苦难,.....都是我带给你的。”
暖阳抬眸看着他,却见面前高大的青年垂着头,平日里肃杀清俊的面容上神情晦暗,看起来像是个做错事情的孩子。
暖阳看着他,最后便勾着唇角,声音温柔。
“你先过来。”
叶枫眠一怔,他抬头犹豫了下,在确定自己身上没有凉意后,才慢慢走了过去。
见他过来,暖阳才主动抬起双手,“抱抱我。”
叶枫眠神情微变,他刚想拒绝,却听暖阳声音绵软地催促道。
“快点快点。”
闻言,他只得慢慢坐在床边,小心翼翼地,像是对待一件珍宝般地将暖阳抱入了怀中。
比起前些日子,怀中人的身体明显又削瘦了许多,抱起来有些硌人。
暖阳倚在他的怀中,有些满足地叹了口气,还柔声笑了笑。
“你方才说的那些话,都不对。”
叶枫眠抱着他,手指却摸到了他身上缠着的绷带,神情黯淡,却没有应话。
暖阳轻轻蹭了蹭他的脖颈。
“我早就说过,这一切都是我甘愿的。”
叶晗香离开王府后,便径直去了兵营。
她先去后厨拿了两碗药,随后便去了旁边的厢房。
厢房里,贾文文正在床上躺着养伤,而古流胜虽然断了一只胳膊,但看起来精神却不错。
他大大咧咧地坐在桌边,喝着水壶里的凉茶,声音粗狂豪放。
“老子就算是断了只胳膊,也照样能上战场。”
“瞧瞧你,受了点伤,就诶唷诶唷地躺着不能动,哈哈哈哈。”
贾文文现在浑身上下都被包的像个粽子,闻言气的脸通红,却还不知道怎么反驳。
叶晗香端着两碗药进来,抬头看了古流胜一眼,笑道。
“你一个老兵痞,成天少欺负文文,赶紧过来喝药了。”
说着,她还端着贾文文的那碗药,走到了他床前。
“你现在两个胳膊都有伤,手也不利索,我来喂你吧。”
贾文文一听这话,忙挣扎着坐起身,脸色更红。
他看着叶晗香,原本白净的脸现下却像是熟透的虾仁,他舔了舔唇,看向古流胜,
“老古,你先出去下,我...我有事想单独跟韩冶大哥说。”
古流胜眉头微挑,眼神在两人间打量了一番,便将自己的药一饮而尽,说了句行吧,然后拿着自己的刀大咧咧地出了门。
叶晗香见贾文文支开了古流胜,不禁挑了挑眉。
“是何事?怎地还需要支开老古?”
贾文文咬了咬唇,他犹犹豫豫了半响,才抬起头,紧张地说。
“那个....那个,韩冶大哥,我想拜托你一件事。”
叶晗香没有拒绝,只等着他的下文。
贾文文神情纠结了一番,最后才像是豁出去般地开口道。
“韩冶大哥,你...你娶我吧!”
叶晗香瞳孔一缩,闻言不禁手一抖,连带着手中拿着的瓷勺也碰到了碗壁上,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一时间,房间寂静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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