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逊咧着嘴，露出一口大白牙：“顾兄，还愣着干嘛？”
“去看砍头啊，昨儿夜里刚逮到的。”
顾渊愣楞的看着他，随即笑道：“好啊。”
与过去一样，他关上书肆锁好门，两人晃悠着走向菜市口。
“这幻境是要我做什么？”
顾渊一边看着周围熟悉的一切，一边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
就这样走到菜市口，一排人跪在地上，正中间的，正是王森。
顾渊注目，但他的人头并没有异化为书页。
“顾兄，这可是闻香教的教徒，逮到便是杀无赦。”
黄逊幽幽说道，不过不知为何，他的语气突然变得极其阴冷。
“嗯。”
顾渊点点头，看着王森。
一切都与记忆中一样，监斩宫朱笔一挥，刀光一闪，一排头颅翻滚。
但在此刻，异象突现。
周围突然变的灰蒙蒙的，围观的百姓变得僵硬无比，整齐后退。
顾渊扭头看向黄逊，发现他不知什么时候，带上了个金色莲花面具，身上衣衫也变成了九色莲花点缀的灰袍。
这打扮，与空空入城时的书记一般无二。
“哦，对了，为什么没有元罗？”
顾渊此刻才想起来，那日还有元罗在场。
“顾渊，你为何不救我？”
一句声音从脚边传来，顾渊低头看去，那王森的人头不知何时滚了过来，此刻仰面朝天，一边口喷献血，一边恶狠狠的发问。
地上的其他头颅，也在不知不觉间转过方向，各个眼神怨毒的看向他。
顾渊看着他：“我与你素不相识，为何要救你？”
王森满脸怨毒：“我等都是闻香教徒，都是血肉相连的亲人啊。”
“对不起，我是个孤儿。”
顾渊淡淡说道。
“顾兄，你如此说话，对得起你入教时说的话吗？”
黄逊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
“那些话我没说过。”
场面一下寂静了。
“既然如此，那你去死吧。”
黄逊的声音刚刚落下，地上的王森头颅已是骤然飞起，咬向顾渊的面部。
其他头颅也一同飞来。
黄逊更是从灰袍下掏出一把西洋火枪，对准了顾渊。
顾渊摇摇头，一抹黑气浮现，龙爪挥出，将王森头颅一把抓住，安在了黄逊头上，顺手抓住黄逊的身体，用力挥舞之下，将飞来的人头全都打飞了出去。
“这个幻境是什么意思？”
顾渊将手中黄逊的尸体扔下，环顾周身灰蒙蒙的一切。
周围百姓面容僵硬，此刻同时说道：“无情无义，可过。”
不等顾渊思索，世界破碎开来，他已经站在了第十阶台阶之上。
“这个问心，也太草率了吧。”
顾渊看看台阶两侧深不见底的黑暗，虽然只是在不知不觉间上了十个台阶，但已经身处幽幽高空之上。
回头看身后，走过的台阶，已是隐没于黑暗之中。
“只能往上走，要么走过去，要么摔死吗？”
他抬头看了眼上方辉煌灿烂的小镇：“这么草率的幻境问心，谁会过不去。”
抬脚，跨入第十一阶。
完全陌生的场所，一个陌生的妇人。
“儿啊...”
顾渊抬手，摘花，世界消散。
“冷血至极，可过。”
第二十一阶，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双喜临门。
一个面色羞红的绝美女子，端着酒杯走来：“夫君......”
啪!
“不慕美人，可过。”
“不贪钱财，可过。”
“不恋俗权，可过。”
“不爱声名，可过。”
“道心坚定，可过。”
“很好，很好。”
听到这句话，顾渊一愣。
刚刚的幻境，一个老人，给了他两本大册，让他抉择。
但不论选择那本，都要为他做一件事。
而顾渊，看都没看，直接把老人干掉了。
“这幻境，一点意思都没有啊，我直接从头杀到尾，也没什么问题啊。”
他嘀咕一句，从第九十层踏上第九十一层。
一股可怕压力突然出现，压迫到他身上，顾渊的身形一顿，背部微弯。
“这是不打算弄刚刚那套，直接来硬的？”
他抬脚，踏上第九十二阶。
压力更大了。
顾渊鼓足气，直接连跨三阶。
第九十五阶上，一句声音响起。
“老夫问你，你为人无情无义，冷血至极，对血肉至亲，挚爱亲友都痛下杀手，修道既不为名为利，也不为美色为权力，那你为何修道？”
顾渊没有问答，他的面部已经是一片通红，此处压力太大，隐隐到了人身极限。
人皮面具出现了一道道裂缝。
试着再抬腿，却是被狠狠压了下来，一时不慎险些跪了下来。
“吼！”
伴随一声大吼，顾渊化作黑龙，怨气翻腾间，再次挺起腰背，踏上下一阶。
人皮面具已是破碎不见。
耳边询问之声又是响起。
“我修道，便是为了有一日，能这样审问别人。”
顾渊一边低吼着回答，一边提足攀登。
压力越来越大，他泥丸宫的黑莲，此刻完全盛放，一抹抹阴冷之气散放，融入他的体内。
周身黑气更加浓郁，顾渊双眼隐隐泛红，更显暴戾。
压力加大，但他的腰，挺得更直了！
“我修道，便是为了掌握自己的命！”
“为了不再被问，为什么要修道！”
此言一出，压力突然暴涨，似乎要将他的背再次压下来。
有如泰山压顶，顾渊的头缓缓低下。
但猛然间又是抬起。
“我修道，只是因为，我想修啊！”
他构想青莲之景，在这股巨大压力之下，周身血液涌动，疯狂吞纳灵气与黑莲释放出的阴气。
“督脉，行于背部正中，行脊里之间，总督一身之阳脉，又称，阳脉之海。”
冲击督脉，周身气血冲刷涌动，灵气席卷阴气，从周身九窍绵延拓展，汇聚于督脉之处。
“不够，还不够！”
“这压力不够！”
顾渊发出一声高昂的龙吟，打破了此处的寂静，抬脚，踏上了第九十九阶。
踏足最后一层台阶，有如泰山压顶般。
但这股巨大的压力，反而是促进了顾渊的突破。
身躯被极度压迫，令他隐隐有些喘不过气。
但越是这样，黑莲释放的引气越多，气血周转的速度越快。
九狱回天大魔决完全运转，灵气有如海水般冲击督脉，隐隐有些痛苦，又夹杂着些许愉悦。
“你为何修道？”
顾渊周身已经完全被翻滚的黑雾笼罩，云气蒸腾，虚流涌动。
“有个屁的为什么。”
“吼！”
伴随着一道声嘶力竭的怒吼，督脉，开了。
黑雾猛的收缩，旋即炸碎，露出其内狰狞的顾渊。
阴风缭绕，哭怨回响，他昂着头，挺着胸，就这样走出阶梯，来到仙游镇的门口。
回头看了眼盘旋而下的阶梯，他哼了一声：“莫名其妙。”
这种难度，能有几个妖魔过来？
难不成梁迎那群小妖魔，过去都是那般强大？
不远处，梁迎和那群妖魔瑟瑟发抖。
巨猿趴在地上，露出自己的红屁股，把脸埋在它们的身后。
顾渊一步步走过去：“道友，这问心最后十阶这么难吗？”
梁迎哭着脸：“你是胡道友？”
顾渊这才想起，自己此刻不是此前的人样。
“是我。”
梁迎哭着脸道：“胡道友，你是一路杀上来的吧？”
顾渊点头。
眼看他点头，这群人默默后退了几步。
“道友，这个阶梯，其实只要按部就班，每个问题都回答就好了。”
“夫子设置这个，只是了解下来人有什么所求。”
“毕竟这里只是坊市。”
说到这里，她咽了口口水，半边蛤蟆脸抽搐了下道：“除非是道友这样的杀胚，才会在最后十阶受到拷问。”
顾渊沉默了，片刻后问道：“那摔死的?”
“普通人，或者资质极差，侥幸修炼了野狐禅的，进不了问心幻境，才会死在这上面。”
说着她又后退两步：“修士，正常来说，只有道友这种没什么脑子，只喜欢杀杀杀的，才容易死在最后面。”
顾渊身边黑气又聚拢而来。
这梁迎真不会说话。
好想把她头拧下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