杀了她?陈嘉赐想。
可思及坐在皇位上的兄长,他到底放下了这个念头。
兄长现在已经是皇帝了,自己这个当弟弟的莫名其妙去杀了他的儿媳妇。怎么说都说不过去。
且让他再想想,到底该如何处置。
杀了不行,减除羽翼还是没问题的。
不过……他回忆着手下人的回话。这次的事,那个李灵芷竟然也插了一手吗?
她是发现了什么?还是知道了什么?
有意思,不如他帮她一把。免得李灵若那么闲,总是盯着阿莹动脑筋。
三皇子府。
丫鬟急匆匆的掀开帘子进屋,附在李灵若耳边轻声说,“夫人,人跑了。”
闻言,李灵若倒是并不惊讶。
今天京都这般热闹,依玉勒的行事,的确会趁此机会离开。
不过,这份淡定,在晚上听到三皇子陈重明带回来的一条消息后,瞬间就没了。
“今天王叔的黑甲卫在南城门抓了一个女人,也不知道那人是何来历。”陈重明不解的说,可紧跟着就发现自己的妻子脸色变了。
瞬间惨白,眼中难掩惊惶。
“什么?”李灵若险些失手摔了手中正准备递给陈重明的茶盏,惊声道。
陈重明立时伸手接过茶盏放在身侧的桌上,握住李灵若的手肃容道,“你知道?难道和你有关?”
他说着话,已经皱起了眉。有些担忧。
李灵若的目光落在他眉宇间的忧色上,忽然不由自主的想。这个男人眼下的模样,是在担忧自己。还是在担忧自己坏了事会影响到他?
这个念头在她心中一闪而过,却迟迟退不下去。
拜前世的经历所赐,她总是对男人有一股不信任感。这些年陈重明的确对她很好,可她心中却仍旧不免患得患失。思虑重重。
“是我,前段时间……”李灵若稳了稳神,隐去眼底的种种思绪。缓缓将这段时间发生的事,以及自己都做了什么道出口。
陈重明的脸色随着她的讲述隐约有些变化,虽然他心机深沉,不甚明显。可眼底微弱的变化到底泄露了他的想法。
“你,你很讨厌陶姑娘?”到最后,他不解的说。
这一句话他很久之前就想问李灵若了,可迟迟没有寻找到机会。
他怎么都想不明白,陶琼琇不过是个闺阁少女,到底是哪里与自己的妻子结了这么大的怨,让她念念不忘,总想着借机除掉对方。
李灵若脸上一僵,抬眼对上陈重明郑重中带着探究的眼神,下意识避开了双眼。
“一些小事,”她说。
见着她这明显是要隐瞒的样子,陈重明眉不由自主的一皱。无奈而不满。
“小事?”
“是,小事。”
这简短却充满了风雨欲来的对话在室内响起,而后就是良久的沉默。
沉默的最后,以陈重明动作微重的起身离开为终点。
两个人都心知肚明,能让李灵若心心念念想要除掉陶琼琇的绝对不是小事。
可李灵若不愿意说,陈重明则是愤怒于自己这些年一心一意对待李灵若,可她在这件事上还是选择隐瞒了自己。他愤怒于自己的心意没有得到回报。
“夫人。”丫鬟进屋,在李灵若身边有些担忧的说。
李灵若摇头表示无事,她甚至很快就收敛好了自己的情绪。精神一震,凝眉半晌后忙唤丫鬟附耳过来,低声叮嘱一番后看着她急匆匆的出府去。
吴王,不,现在应该说镇北王了。
镇北王能抓住玉勒,想必自己在此事上的踪迹也已经泄露。
镇北王重视当今陛下,自己不会有事,可自己的那些手下就不一定了。
也不知道经此一遭,那些人能留下多少。
心里想着,虽然还没看见那一幕。李灵若就已经心痛起来。
这些人手虽然不多,却都个个合用。都是她这些年精心配置的,可惜,只不过是一次出手不成而已。就葬送了。
亏她这么高看玉勒,竟然是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事实上,此事若不是陶琼琇敏锐的从中察觉到了李灵若的背影,还真不一定会这么快解决。玉勒更是不一定会抓住。
可前世陈嘉赐聪慧多谋,手腕高深的模样行事在李灵若心中留下了深重的印象,她竟然根本没有怀疑。
对此,陶琼琇微笑藏在幕后,深藏功与名。
在此之外,还有一个人默默的付出了心血。
振威候府,李灵芷。
李灵芷今年十六,虽然面有瑕疵,可以她出身侯府的尊贵身份,还是有人求娶的。
可惜,门户高和侯府门当户对的,要么看不上她,要么就是当继室。门户低的,她又不甘心。
这高不成低不就的,竟一直到现在都没有定下来。
李灵芷这些年,心中一直装着一件事。那就是自己的堂姐,李灵若。
她总觉得自己这位堂姐看着自己时,目光偶尔会很奇怪。似是怨恨,似是快意。这样一次两次的多了,她也上了心。回忆起当初自己小时候出事时,就有人说,当时自己是和这位堂姐在一起的。
如此种种,她总是忍不住想。自己当初出事,会不会是这位堂姐下的手。
这个想法只是想法,她不敢多想,也不敢验证。
可说不上是嫉妒还是不甘,她这些年一直在注意着李灵若的一举一动。
自然知道,李灵若的奶兄一直在为她做事。而前些阵子,她的丫鬟凑巧发现那个奶兄进出过一个宅子。她不由自主的上了心,而后再发现有人探查后,她悄无声息的让丫鬟把这条消息给透了出去。
她不知道这样做会导致什么后果,可一时的冲动之下,她还是做了。
虽然,做完就后悔了。
不过,这点悔意在她偶尔听到府中两个婆子的对话后,就没了。
“咱们这位姑奶奶,虽然贵为皇子妃可一点架子都没有,真是和善。”有人赞叹道。
“和善?是,是挺和善的。”另一个婆子接话,欲言又止,最后言不由衷的说。
“老姐姐你这是,莫非还有什么是我不知道的?”
“……我告诉你你别跟别人说啊,咱们府上的灵芷小姐你知道吧。”
“知道知道,这谁还不知道。”
假山后,散步到这里的李灵芷心中一滞,示意身后的丫鬟安静,屏息听了起来。
她的心中又激动又紧张,更有些难以掩饰的期待。
今天,她就能知道困扰了她这些年的事情吗?
思及此,一点点恐慌在心中翻滚。她有些害怕,事实不是她能承受的。
“咱们这位灵芷小姐,四岁的时候不是经历了一场意外么。我告诉你啊,当初我就是看院子的,我还记得那天下雨,我隐约看到,灵若小姐在花园里转了一圈,还挥退了丫鬟,在地上摆弄了半晌。那树枝……我当时可记得,灵若小姐去之前,是没有树枝的。她走之后我倒是看见了。可当时雨势大了,我就没注意。你说……”这个婆子压低了身影,意味深长的说。
“嘶——你的意思是。这不可能啊,灵若小姐当时才多大。”
“这谁知道呢,反正那树枝肯定和她脱不了关系。”
两个人说着话,随着脚步声远去声音渐低,看样子是离开了。
这时候,渐渐绷紧了身体的李灵芷忽然晃了晃,险些摔倒在地。
她身边的丫鬟一惊,赶紧收了刚才的失神上前扶住她,有些担忧的说,“小姐。”
李灵芷制止了她的话,挽着她脚步虚浮的离开了假山后面。径直回到院中,自己在哪儿发起了呆。
等到两人走远,假山后走出来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妇人,抬头看一眼周围。这才收拾了地上的痕迹,转身消失不见。
刚才那一番对话,竟是她一个人做出来的。原是口技。
陶琼琇可不知道男神在后面都干了什么,她正忙着挑选衣服首饰呢。
照着周氏的话讲,自家阿莹这次遭了大罪,偏未婚夫又是镇北王殿下。这整个京都,现在不知道多少眼睛盯着她,想要挑剔打量她。
越是这样,这次茂和帝广宴群臣,自家阿莹越是要打扮的光鲜亮丽,惊艳众人。为了这个,甚至把自己压箱底的首饰都收拾了出来。至于衣服,她早在几日前就拿出了一直收藏没用的绝佳锦缎给府里的绣娘,让她们赶制出了四身春裳。
为的就是今日。
少女的衣裳,总是要娇嫩鲜艳的才好。
这四身春裳,一身鹅黄,一身淡紫,一身嫩绿,一身浅粉。这衣裳颜色嫩了,首饰也得配上才是。
翡翠,珍珠,玛瑙,水晶,珊瑚,玉石。应有尽有,让陶琼琇几乎挑花了眼。
逛街买东西的人都知道,当着颜色花样多了。反而是简单素雅的更能抓人眼球,所以她最后就挑中了一套白玉的。这才算完。
周氏反而笑了,说,“你倒是好眼光,只这一套,能顶那些好几套。这可是极品的白玉,又请了顶尖的匠人雕刻打磨。历经几年才有了这一套,是当初我和你父亲刚成婚时,你祖母给我的。”
陶琼琇眨眨眼,看着那套白玉,小心翼翼的用指尖摸了摸。
哇,她眼光这么好的吗?
二月二,栖祥宫。
陶琼琇刚进宫就被宫女引到了太后那里,陪着她老人家说说话。最后更是和太后一并去了专门饮宴所用的栖祥宫,被她老人家亲手指了个地方坐下。
今日饮宴,男女客同处一殿,不分开。
太后位置与茂和帝齐平,茂和帝下手是太子与太子妃,而太后下手则是陈嘉赐,再次就是她了。
这个位置,以她一个闺阁千金来说,可以说是十分之有排面了。
相比这个,太后此举背后的意义更让人深思。
这无疑是毫不掩饰她老人家对陶琼琇的偏爱,更是有撑腰之意。
看来,太后很喜欢安国公府这个姑娘。
有人若有所思,那些有意镇北王妃之位的人不由皱起了眉。他们倒是想得美,虽说镇北王与陶琼琇自幼相识,可这男欢女爱一事,时间长短又不占优势。指不定自家女儿就入了镇北王的眼了呢。
相比他们,那些地位稍低,只想送女儿进镇北王府后院做个姬妾的人倒是不着急。反正陶琼琇再怎么着也碍不到自家,她还能挡住男人纳妾不成。
自从男神回来后,陶琼琇这些日子过得美滋滋,暂时还没注意到,已经有人惦记起了她屁股底下的镇北王妃的位子。
人群中,周氏和柯氏面对周围人意味不明的眼神和话语,再看一眼自家丝毫没意识到问题的闺女,不由无奈。
这孩子小时候还有些机灵,怎么就越大越傻了呢。
陶琼琇一开始的确没注意到,可她在这殿中坐了一会儿,发现不少人都有意无意的看着自己时。倒是发现了。
这个眼神?是羡慕嫉妒恨?
她这些天高兴,每天都沉醉在男神的美颜盛世中不可自拔。的确没注意这些。
可她不傻,这样一想,立即就明白了缘由。不由无奈。
心中忍不住再一次感叹,男神太帅太优秀,让人觊觎。真是甜蜜的烦恼啊。
心里想着,她转头去看陈嘉赐,见着男神眉目沉静,今日穿着他贯穿的玄色衣袍,上面却有暗金色的龙纹暗绣,只端坐在那里,都美好的仿佛能入画一般。
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完美的人呢。陶琼琇心想。
“怎么了?”陈嘉赐感受到了她的目光,下意识转过头,眉眼一动略显柔和,顿时软化了之前的淡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