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梧府一方听到堂主的话,所有在下面拼杀的修者都停了下来,虽然不知道她要做什么,但只要是赤凤的话,他们就无条件遵从。
赤凤环顾一圈这些悍不畏死的人,含泪道:“诸位,我赤凤将舍生赴死,与敌方首领决一死战。”
“若胜,我们驱除周虏!”
“若败,你们缴械投降,不要做无谓的抗争!”
赤凤交代完遗言,沉浮在湖面的鲸鲨猛地挺起上半身,携起垂天之水“站”了起来,它缓缓张开血盆大口,一道恐怖的白光在它喉部聚集,一时间狂风大作,电光四溢。
“堂主,不要!”
“堂主,我们不怕死!”
可是无论下面怎样呼喊,一脸肃穆的赤凤早已经封闭五感,全力催动鲸鲨,准备爆发她一生中最绚丽的时刻。
“来的好!”
窦弥大喝一声,沉肩坠肘,提腰提气,右手一招,云母精铜棍化作一道精光飞到手中,被他牢牢握住,棍指前方。
“匹夫受死!”
赤凤煞气爆发,双手快速结印,猛地摁在脚下鲸鲨的头部,紧接着伴随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嘶吼,一道足有丈许粗的雷光柱宛如灭世般雷霆万钧划破空间炸亮整片夜空。
一时间,天地失色,天地失音。
雷光柱所过之处,不论是瓦砾建筑还是山石草木瞬间被气化,万物化为尘埃。
府中一座假山刚被从天而降的二层楼顶砸得塌方,紧接着在这道雷光柱面前彻底被摧毁,只不过没有人注意到这里。
战场上的没有被雷光柱射中的幸运儿只感觉眼前一亮,扫去昏暗杀戮带来的沉闷,空气被炸裂的声响才重重在耳边炸响。
“咔嚓!”
窦弥根根长发竖立而起,体内十五斗钧之力轰然爆发,方圆五丈所有一切毫秒间被炸成飞灰。
他一只手握在云母精铜棍前段,另一只手虚握尾端,一手拉、一手推,在雷光柱抵达眼前之前,闪电般拉推,十五斗钧脉力爆发干脆,力达梢端。
“邪魔乱世扰雪方,云棍搅海八方荡!”
两股磅礴的巨力在万分之一秒内狭路相逢,没有任何花哨地碰撞在一起。
“轰隆!”
那些被雷光声音震得嗡嗡作响的修者还没反应过来,恐怖的作用力毫无征兆在身边爆发,顷刻间,雷声轰鸣,大地震颤。
几名距离力量爆发中心十丈范围内的司空署修者连惊呼声都没有发出来,在扭曲的炸裂下身体被分解成浅红色的碎片。
地面隆隆有力的搏击,仿佛沉睡一年的春芽从冻土中被惊醒,愤怒地拔苗而出。
这一幕实在太可怕了,天上的雷在咆哮,电蛇飞舞,地在崩裂,尘土飞扬。。
赤凤宛如九天彩凤衣襟荡漾,发出裂空清鸣。
窦弥宛如憾天猕猴巍然不屈,棍影逐渐放大。
众人可以看到,赤凤的脸颊先是潮红,随后七窍在溢血,再之后是惨白,就连雷光柱都开始变得不稳定。
这一幕看得司空署修者热血沸腾,看得凤梧府热泪盈眶。
赤凤以一女之力在为所有人搏一条活路,她肩负的不仅是一府修者的信任,扛起的更是每一名兄弟姐妹身后的家庭。
“呃……”
赤凤猛地吐出一口血,鲸鲨嘴中的雷光柱边缘开始破碎。
还没等幸免于难的人惊魂未定,只见烟尘弥漫中骤然爆发出一声霹雳声。
“呲!”
众人看见一道身影顶着极昼的雷光腾空而起,顿时爆破声宛如排炮似的发出一连串又尖又锐的轰鸣举起与鲸鲨齐高的棍影朝着雷光柱的源头自天而降轰然劈下去。
雷光柱从斜向下对着地面挑向半空,赤凤顾不得擦拭嘴角的鲜血,雷电像是憋足了力量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势必要摧毁那道擎天巨棍。
整个夜空就像竹林被伐倒一样噼里啪啦乱响,电闪雷鸣过后夜幕都抽打成片片碎条。
赤凤身上爆发出前所未有的滔天黑光,面对窦弥的巨大压力,极昼和极暗的光怪陆离将她的脸照耀得一半暗一半光,摇摇欲坠的身姿像极了风中清荷,外面罩着的纱衣纷纷破碎,露出她傲人的身段和洁白的肌肤。
鲸鲨庞大的嘴角在溢血,像喷溅的泉水一样将湖水染成殷红的血色,它皮糙肉厚的喉部已经在这种能量对抗中糜烂成肉末,原本黑黝黝的眼珠赤红一片,显然已经到了极限。
“通天彻地诛魑魅,杀鬼证道寰宇澄!”
“来年就是你的忌日!”
“赤凤,死!!”
鲸鲨最终还是败了,就像窦弥歌诀中唱的那样,那道通天彻地的棍影以力劈天地之力破开雷光柱朝着它和赤凤迎头砸下。
鲸鲨直立而起的身体开始被迫向后仰去,在众目睽睽之下以自己的下颚迎接窦弥的绝世一击。
“嘭!”
极昼的光亮骤然一暗,雷光消失,水漫滔天。
就在鲸鲨陨落的一瞬间,窦弥已经带着凶狠的杀意朝着跌落半空的赤凤一棍击去。
为了一击毙命,他这一棍的力量没有丝毫外泄,他的脑海中已经呈现出眼前娇滴滴的美人在自己脚下香消玉殒的场面。
身在半空中的赤凤体力脉力几乎耗尽,羸弱苍白的脸颊像梦中盛开的花朵一样娇艳,可是在这种绝境面前她没有任何反抗的能力。
漫天挥洒的血雨是鲸鲨临终为自己主人扬起的玫瑰花瓣,月朗星明是逝水流年的最终归宿。
半空中,窦弥相距赤凤不过十丈远,突然看到她不知道从哪掏出一对儿圆珠,掌心一握。
他心中徒然一惊,害怕对方留有后手,劈出去的棍力顿时收回三分。
赤凤捏碎的圆珠正是黄景的双眼,就在圆珠破碎的刹那,奇异的一幕突然在半空呈现。
一道迥异于这个世间的能量突然从圆珠中冲出来,化作一道由流光中组成的奇异图案悬浮在半空。
这道奇异图案看起来像是一座流光溢彩的门,从她的方向看像是一个黎字,从对面窦弥的角度看却像是一个古篆体的啻字。
“什么东西?故弄玄虚!”
窦弥显然被半空突然出现的怪异东西吓了一跳,可是凭借归元境对天地之气的感知,这突然出现的东西没有脉力波动,倒像是一种折射的影像,就好像海市蜃楼一样。
他原本要收回来的脉力再次袭出,赤凤此女的模样虽然有些古怪,但为了避免夜长梦多,还是早早击杀得好,可是他的云母精铜棍刚接触半空中的那道门异变突生。
携带着超越十五斗钧的力道就算湖泊都能打穿,更别提云母精铜棍超越司品的材质,可是在接触到那道呈现黎字光门的时候,窦弥无比震惊地看到云母精铜棍的一端化作黑白两股气体。
这种诡异的情况就算窦弥这种强者毫无防备地遭遇也是大惊失色,慌乱之下赶紧往后一拽,可是云母精铜棍消失的部分已经永久消失了。
赤凤没有理会窦弥的反映,她怔怔看着这道门,突然笑了!
她笑得实在太美了!倾国倾城也不过如此。
无数的深夜买醉
孤独在思念谁
残留的爱恋该给谁
想放弃却只剩下狼狈
蓝生,我来了
我终于不再煎熬
我要兑现对你许下的承诺
哪怕追你到另一个世界
一分一秒也不嫌多
她笑着笑着眼泪止不住地流下来,猛地撕开自己左肩的内衣,露出香艳绝美的锁骨部位,只不过那上面的一道丑陋伤疤显得狰狞诡异。
此时,那道疤痕由里到外散发出迷蒙白光,好像里面有什么发光的东西想要蹦出来一样,甚至将周围娇嫩的肌肤照耀得如同透明的纸片。
“原来他真的没有骗我!”
赤凤莫名其妙说了这么一句话,随后在窦弥震惊的注视下,猛然将右手刺穿自己的左肩,紧接着咬牙一用力。
“嘎嘣!”
骨头断裂的清脆声音伴随着喷溅而出的鲜血染红了半空,甚至窦弥都被忘了进攻,不明所以看着赤凤如此自残的行为。
当锁骨下藏了二十年的某件东西被取出来的时候,赤凤整个人像是被肢解一样疼得差点从空中掉下来。
握着从体内取出来血淋淋的某物,最后留恋地看了一眼硝烟弥漫的残破府邸,整个人扑进那面飘着啻字的门内,化作黑白两缕交织在一起的气体,只留下一声缥缈的声音在天地之间悠悠回荡。
“俎御之轮,带我去找你的主人!”
窦弥眼睁睁看着赤凤的身躯被融化成黑白气体消失在眼前,想要出手阻拦,可是当赤凤跳进半空那道飘荡着啻字的门,朝着他方向的那个黎字也渐渐消失不见了。
明明在视觉上极为缓慢的消退,等他以奔雷一样的速度冲上前却慢了半拍,这种来自于时间和空间的错位感令他心底发凉。
“她究竟是死是生?”
窦弥目光呆滞看着空荡荡的半空,发出一声喟叹。
尘土散尽,鲨血飘落。
众人抬头看去,只有宗周八品司空屹立半空,凤梧府的主人赤凤却不见踪影,司空署一方发出震天的欢呼,残余的凤梧府修者却如丧考妣,一个个目露绝望。
窦弥气势巍峨,立在空中向四方郑重宣布:“好生恶死,人之常情,若遭逢大难而择侠义者,非忠义之人有所不能,此府陨落修者皆能大义凛然,此等英雄气概值得我辈效仿,如今首恶赤凤已伏诛,尔等负隅顽抗已毫无意义。”
“降者,活!”
“不降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