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黑风高探谷夜,两小贼实力坑爹!
颜陌绝对想不到自己一句玩笑话会酿成何等后果。
无意间的“魔术”将命运既定的轨迹改得如何面目全非。
此时,他俩比做贼还谨慎,蹑足屏息沿着一条奇怪的迂回路线,避开淋漓的“璇塔”向谷内深处探寻。
颜陌暗自奇怪这个仅仅十一岁的孩子是怎么知道这么一条毫无标记但却隐秘至极的道路。
而且看她轻车熟路的模样,这肯定不是第一次,不过他此刻没有心情深层次探究孩子的成长背景,他的所有心思都被一座座高耸的“璇塔”给吸引住了。
不是“璇塔”的建筑风格和宏伟气势,而是从一座座“璇塔”中透散出的森然血光。
“漏斗”似的“璇塔”此刻在月光下镀上了一层血红色的光辉。
从一个个石室中流露出的血气肉眼清晰可见,像是一个个血腥的红睛映得山谷诡异而阴森。
弥漫的血雾宛若直冲云霄的狼烟编织在一起,将啻谷团团笼罩。
颜陌终于为什么刚刚醒来会做那样凶险的梦了,那并非虚幻的梦境,而是因为自己入夜后感觉到冥冥中的血煞威胁而产生的反应。
此刻“璇塔”的表面也与白天有着极大的不同,幽深坚硬的外墙不可思议的开始融化成流质的表面。
月光照耀在上面,竟然没有丝毫的折射或漫反射,被吸收得干干净净。
颜陌惊恐的咬住自己的手指,显然被“璇塔”现在的模样吓了一大跳。
这好像是一块儿亘古不化的时候突然化成了妖怪,贪婪地吸食月霞之精一般。
就在此时,一个声音突然毫无征兆在他耳朵旁响起,吓得他差点咬破手指。
“这是‘璇塔’的本来面目,他们可以帮助族民借月霞之精来化解身上的血煞阴气。”
两个人现在隐身在一处距离周围“璇塔”稍远的草丛中。
啻怡显然是在报复颜陌刚刚吹得她耳痒难耐,借着讲解,不住地往他耳朵里呼气。
颜陌好气又好笑地看着这个在月色下宛如月光精灵的女孩儿,小女孩子的心性果然顽劣,一点点小委屈都要伺机报复回来。
“没想到我居住的‘璇塔’会变成‘妖怪’!你们族民入夜不外出就是在借月霞之精来驱出体内的什么血煞阴气么?那么血煞阴气又是什么?”
颜陌一脸怕怕地悄声提出自己的疑惑。
“按照你们人族的说法,血煞阴气就是族民在淬池里凝练的内修脉气,但这种脉气中蕴藏着容易逆血入魔的阴气,虽然会让族民的实力暴涨,同样会让我们丧失理智,所以要借助夜晚的月霞之力来逐渐化解。”
颜陌终于明白为什么“啻族”入夜不出谷,那是因为他们在驱出体内的阴气,这种阴气应该是修炼“淬池”内血煞之气的附带品。
而入夜后谷内没有警卫也正是因为化解血煞阴气的特殊,试想任谁都不愿意面对一股理智丧失、悍不畏死的势力。
所以,夜晚看似宁静的月色下要比防卫森严的白天更为凶险,稍有风吹草动就会面临数不尽实力暴涨、陷入疯狂中“啻”的追杀,颜陌顿时感觉后脊一阵发凉。
两个借助黑暗遁形的暗影,左拐右转,专挑隐蔽的旮旯缓缓潜行。
颜陌也同啻怡一般光着脚丫,不敢发出任何细微的异响,幸好地面铺的是形态各异的鹅卵石,否则脚丫可就遭殃了。
不知道潜行了多久,像是离开了啻谷一般,高耸的“璇塔”都被抛在了身后。
地下再也不是硬滑的鹅卵石,而是荒芜的杂草,不知道从何处刮来的凉风吹得两人衣衫乱抖。
正跟随啻怡潜行的颜陌发现她的步伐越来越慢,身形有些蹒跚,再也没有刚才的矫捷。
颜陌无声穿上鞋,疾步追上啻怡拉住她的袖子,小姑娘有些奇怪的瞅着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他蹲下身在啻妍惊讶的注视下托起她的一只小腿,此刻她原本柔弱无骨的小腿上零星刻满了一道道细密的红痕,精致伶俐的小脚丫上沾着杂草,密乱的红肿淤痕触目惊心。
颜陌嗔怪地瞪了小姑娘一眼,低声斥道:“腿都划伤了也不吭声,你又不是草上飞。”
啻怡看到他严肃的表情,有些不安道:“我早就习惯了,其实不是很疼……”
话音还未落,颜陌不由分说,转过头背对着她道:“上来,我背你!”
啻怡本想婉言拒绝,可是原本不太疼的腿脚被颜陌一说,此刻像是被洒上盐粉般变得刺痛无比。
眼睛一闭,像一个小袋熊般趴在颜陌不太宽广的后背上,小脸袋儿贴在温暖的脊背。
这股淡淡的温暖像是天际惊现的闪虹瞬间流遍她全身,驱走暗夜的丝丝凉意。
“有哥哥真好!”
“小怡你说什么?”
“没什么啦,嘻嘻!”
迎着凄迷的月光,随着啻怡的指引,颜陌背着她在荒草中艰难穿行。
正在前行中的颜陌忽然感觉后背一湿,连忙停下脚步开口询问道:“小怡,你怎么了?”
“没……没……没什么!”
小姑娘抽着鼻子,含糊着嗓子道。
待颜陌再次动身,随着他的节奏在他后背上轻微颠簸,啻怡稚嫩的声音再次缓缓响起。
“蓝生哥哥,你的后背真暖和!”
“以后要学会照顾自己,别受伤了还忍着!”
颜陌一想到二十年间啻族会亡族灭种,原本不重的啻怡突然变得像一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
“小怡,哥哥会拼尽一切让你活下去!”
“蓝生哥哥,你为什么突然这么说,你好像不开心?”
“没有不开心,就是感慨像你这样纯真的女孩子应该善有善报。”
“蓝生哥哥,你就是我的善报啊!”
颜陌健脚步骤然一停,没有回头,但心中的苦涩和暖流已经被她这句话盈满,莫名其妙却坚定不移说了一句话。
“不管我是不是蓝生,未来二十年我定护你周全,就让我们共同打破命运这该死的魔咒!”
“蓝生哥哥,我越来越听不懂你说了,不过……”
“不过什么?”
“嘻嘻,不过你刚才的样子像极了我爹,要不以后我叫你蓝生叔叔吧?”
“别闹,咱俩不是说好了么…”
“不嘛!我就叫你蓝生叔叔,蓝生叔叔、叔叔……”
小姑娘开始得意忘形地不断重复,颜陌不仅不心烦反而因为她的开心而开心。
“好……好!随你怎么叫都行,可我很奇怪你怎么对这里这么熟悉,而且你对于谷内的事情好像知道很多,这不太像一个十一岁少女的所为啊!说!你是不是在愚弄我,其实你已经十九岁了。”颜陌半开玩笑半认真道。
“我才没有十九,我真的是十一岁,我没有愚弄你……”
啻怡又是气愤又是不依不饶,双脚乱蹬,在颜陌背上抓来抓去,最后又是狠狠的一口,痛得颜陌重重打了一个激灵。
待到她闹累了,贴着颜陌后背幽幽道:“柯娘死后,父亲也渐渐与我疏远,每天只知道为族中事宜忙碌,所以平时我大多都是一个人生活。在白日里,所有族民都在不知疲倦的工作,没有一个孩子在外面玩,而我是魁首的女儿,更不能带头在外面玩耍,夜晚是所有族民苦修的时刻,无论是哪位族人深夜外出都会被酋领施以严刑,所以我也只能每天待在璇塔里,直到……有一天我夜晚梦游被族中阿姨送回璇塔,后来还被告知父亲,由此,我忽然想出一个夜里游谷的方法……”
颜陌满含惊讶地接着道:“所以你开始每晚装作梦游离谷?”
颜陌有种被她打败了的感觉,她脑袋里这么多古怪的点子,不过他也不得不承认,这是夜游啻谷的绝妙招数。
“是啊!我每天晚上装作梦游在谷内四处乱逛,把谷内所有地方都跑遍了,嘻嘻,在栾姨的璇塔下挖过蚯蚓、偷看过沛姨洗澡、爬到过酋领爷爷的石室去拔他的胡子、趁鹞龙熟睡往它身上浇辣椒水,后来被抓回去的次数实在太多,我就自己寻摸出一条能够避开族人感应的密道,就是现在我们走的这条路,蓝生哥哥你可别说出去哦,这是我们两个人的秘密。”
啻怡完全对颜陌敞开心怀,如数家珍说出自己从不与人说的秘密。
颜陌感到一阵暴汗,她也太不叫“啻”省心了,乖巧美丽的外表下竟然是一颗如此古怪、顽皮的心。
想来她的这些小心思一定瞒不过族中长辈的耳目,只不过因为她年纪实在太小,而且理由充分,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宠着她了。
“小怡你怎么不去和谷中其他的小朋友一起玩啊?”颜陌再次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这次啻怡停了半天才淡淡回答道:“因为他们不喜欢我的身份,所以我从没有和他们一起玩过。”
颜陌暗叹一声,怜惜道:“是因为你是魁首的女儿么?”
话刚说到一半,被啻妍一口打断。
“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我是啻族下一任酋……领。”
“领”字轻不可闻,似乎她本身并不喜欢这份荣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