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开星澜,萧景言比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都更了解贺圣朝。
敏锐、狡猾、利己。
星澜能把这种人一路从海上骗入梁营,付出的绝不止简单几句哄骗的话。
至于她到底付出了什么,萧景言也不敢深想。
“总之,都过去了。”
“嗯。”星澜对上萧景言通透温柔的绿眼睛,简单点了点头。
她回家了。
一众人簇拥着星澜往回走,口中高呼着欢迎赵皇访梁营之类的话语庆祝。
整个梁营只有他们和一少部分亲兵知道现在的梁女帝是霜月假冒的,尽管高兴,也不敢大肆宣扬女帝回来了,以免其他将士生疑。
但总得喊点什么吧。
在有心人的引导下,“赵皇贺圣朝倾慕梁女帝,跑来梁营自投罗网”的消息,很快传遍了全营。
起初还有人不信,成群结队的跑去监牢参观,多方证实后,几乎整个梁营都沸腾了。
真的是赵皇!
真的抓到赵皇了!
还是女帝亲自抓回来的!
原本因节节败退而有些萎靡不振的梁军当下振奋起来。
……
连日的昼夜颠倒让星澜也很疲惫,她遣散了簇拥的众人,只留了萧景言与耿信鸿送她回去休息,顺便问他们这段时间的情况。
总体战况与她在码头打听的情况差不多,梁军处于劣势。
此前海上发了巨大海啸的消息传出来后,耿信鸿就立刻带了一部分大军回京,与逃上岸的赵军对峙,流萤也是那时候跟回来的。
边境守卫不能撤,戟辉纵使再心急如焚,也坚持把守关隘,频频写信回来问情况如何。
卢军在海啸当中也损失惨重,加之卢国内地也不那么安分,萧景言不得已派得力的手下领军回去镇压,只把自己留下来帮忙。
他们一方面对抗赵军,一方面派出大量的人手搜救星澜,但搜了这么久了,一点线索也没有寻到。
久到他们当中的很多人,都不敢相信星澜还在人世,甚至已经做好了她再也回不来的准备。
好在她回了,还带回了制胜的利器。
一行人走到女帝的营帐门口,耿信鸿一拍脑门,才想起那里边还住了个假冒的女帝霜月。
他暗骂自己老糊涂了,硬着头皮道:“这个,陛下啊,您这段时间不在,我等担心军心动摇,所以,这个,就找人,嗯……”
“就是要霜月暂时扮成她的样子,对吧。”萧景言接话,“老耿你说话啥时候这么吞吞吐吐了?”
耿信鸿恼萧景言是个猪脑子,居然把这么敏感的事轻描淡写的就说出来。
也就是女帝宽和,若是遇上多疑的皇帝,发现他们擅自扶旁人上位,治他们一个诛九族的大罪也未尝不可能。
“嗯,朕知道,回来的路上看到了。”星澜点点头,“你们做的很好,赵国也丢了皇帝,但没有找人顶替,尽管对外说皇帝在养病,还是引了不少人起疑心。”
“啊,是。”耿信鸿一愣,心道那是自然,看贺圣朝那张小人之脸,就知道他忍不了这种事。
“你们先去忙吧,朕要休息一会。”星澜按了按额头,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太恍惚,总感觉在梦里还没有醒过来。
她又往前走了两步,回首对耿信鸿道:“请耿将军花些心思,将赵皇在我军中的消息散布出去,务必要让赵军人人知晓。”
“是!”耿信鸿领命。
萧景言还想死乞白赖的跟进去,被耿信鸿揪走了。
星澜步入账内,一眼就看到了跪拜在门前的霜月,一身粗布荆钗,适才看她穿过的那身属于女帝的衣衫被叠好,工工整整的摆在一旁。
星澜叹了口气:“霜月,你学谁不好,非要学流萤,成天又是跪又是请罚的。”
“奴才有罪。”霜月只将脑袋埋得更低。
听到星澜回来,她比谁都高兴,但一想到自己做了顶替女帝这般大不敬的事,又老老实实的回来请罪。
“你有功才是。”星澜将她轻轻扶起,“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叫人起疑心。”
她怕霜月还心中愧疚,故意逗她:“是你出的主意吗?太聪明了,我要重赏。”
霜月果然中计,连忙道:“不是奴才,是……张先出的主意,耿将军他们也同意了。”
听到这两个字,笑容凝固在星澜面上,然后慢慢消失。
“是么?”星澜移开目光。
回来的一路,所有她熟悉的、不熟悉的人都来迎接了。
唯独不见张先。
闹这么大动静,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回了。
“陛下……”霜月又紧张起来。她前一阵也听到了一些风言风语,包括张先与星海王爷勾结的事,但没有证据,大家都是私下传传,后来也不了了之了。
“不说那些了,替我准备些热水,我要沐浴。”星澜站起身。
霜月立刻照做,很快,一大桶散着浓浓暖气的热水送到了营帐中。
星澜褪去衣衫,泡了进去。
水的热意暖进骨头里,在冬日里是最舒服的,偏偏让星澜想到了海啸那日冰冷刺骨的海水。
这些天在外,有些念头她可以逃避,但回来了就必须面对。
那日的海啸虽是意外,但若没有海啸,卢国也没有来相助,她早就成了贺圣朝的战败俘虏了。
事情为何突然逆转,她一定要查清楚。
霜月站在后边替星澜盘起头发,一眼便看到了星澜后肩上一道道刺目的吻痕。
她手抖了抖,不敢哭出声,梗塞生生咽下,眼泪落入浴桶中,没了踪迹。
……
萧景言坐在树下,吭哧吭哧的啃着一只水润多汁的梨。
梨汁流下来,滴在搁在他腿上的奏折上。
卢国的使者不安的蹲在一旁,汁水滴一滴,他就忍不住抖一下:“陛下,皇城那边情况确实不容乐观,您看梁女帝这也回来了,要不您也……”
“嗯,去安排安排,过两日就回去。”萧景言将奏折扔还给使者,顺道把手上的梨汁一道揩在了他衣服上。
使者顿时感动的热泪盈眶,赶紧去准备了。
萧景言在树下伸了个懒腰,看到她平安归来,也是该收心回去了。
卢国还有一堆烂摊子等着他去收拾呢。
眼见着一旁路过的流萤,萧景言不禁感叹,他为什么要生的这么聪明,这么能干呢。
毕竟能力越大,责任越大。
要是生的跟这面瘫一样呆,成天啥事不干,可以耗上一辈子的功夫守在心悦的女子身边,也不失为一种人生选择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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