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88 章 蚀火(1 / 1)

魏瑄感到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张缉独臂上弧形钢刀急速旋转起来。飞刃术!

魏瑄盯着那飞旋的风刃,一步步往后退,问,“什么是鬼车?”

张缉有些讶异这少年生死攸关时还能反问他。

“让我死个明白。”魏瑄道,他的后脚跟已经撞上了廊柱。

张缉很不耐烦,旋风刃又往前逼近了几分,道,“可以把你送上天的东西,”

然后他咧嘴阴森森一笑,“不过你坐不上了,你现在就得死。”

话音未落,手臂上的旋风刃寒光爆起,带起一阵冷风向魏瑄席卷而来。

魏瑄敏捷地一偏头,脸颊堪堪擦着刀锋错开,同手反手抽出了袖中的短刃一格挡,登时火星四溅。

他喘着气,道,“毁一座城,放火,投毒,驱兽引起骚乱,你们用哪种?”

他的力气远远不能和张缉比,他的手臂被压制地颤抖如风中羸弱的树枝,而旋风刃已经贴近他的脖颈,眼看就要割断动脉,张缉得意咬牙笑道,“放火。”

接着他蓄力一压就要一刀斩下魏瑄的头,魏瑄倏地身形一矮,竟轻快地绕到了他背后。

张缉一刀劈空,怒气陡升,一下刀挟风雷之势向魏瑄肩头斜劈过来。

魏瑄刚在考虑要不要再使用玄火,张缉的手臂固然被焚烧成青烟,但他自己怕也要曝露。更何况他受秘术反噬的伤还没有恢复,又消耗大量真气为萧暥除寒毒,也未必能点燃玄火。

就在这时,密室的门开了,是那个瘦猴般的男人。

张缉杀气一阻,怒道,“什么事?”

那瘦猴赶紧道,“刚收到的消息,秦羽获胜搬师,上元节前就会回大梁。”

张缉眼睛暴突,心中大骇。

墙壁上鬼魅般的黑影发出一声刻薄的尖笑,“大军归来,我们这点人还不够他们塞牙缝,我就说无相裹足不前,瞻前顾后,必坏大事罢。”

张缉闻言面色阴沉。

就在他们相互怨怼之际,魏瑄见机飞身一掠,拼了命般猛地撞破了窗户,跳了出去。

张缉立即反应过来,急扑到窗前,就听到一声落水的声音。

窗外是一条河。

十二月的河水结着一层冰,魏瑄这一摔用了十成的力,撞破冰层,落入水底。

张缉探身张望了望,错愕地看着被他撞出的冰窟窿。

那尖利的声音道,“十二月的河水,那小子掉到冰层底下,只一息工夫就会被冻死。他这是自杀罢了。不要管这些小事,现今秦羽要回师,我们的计划不能再拖了。”

他点头说,“我这就去撷芳阁,把这里的情况通知无相大师!”

萧暥有点懵,这是什么情况?

谢映之是约他除夕夜一起吃饭?

然后,他还在撷芳阁……开了房?

玄首?谢大名士?

你敢情是怕何琰先生还缺少写作素材?还是担心狗仔队长朱琦会失业?

今晚我们这一出去,明天《梦栖山辞话》第三期就要火热出炉了!

谢先生你可是看过完整版辞话的人啊,难道你不该担心一下自己的声名?

萧暥清了下嗓子正想委婉地提醒谢映之,就见谢映之心不在焉地闲闲打开柜子,边看边道,“今夜除夕,撷芳阁有彻夜雅席,席间花魁紫湄姑娘会登台献乐献舞。”

他眸光一转,静静看向萧暥,“不想去看看?”

唔……贺紫湄!天下第一美女?让武帝思念了数十年的白月光?

萧暥刚想说的话一下子吞到了肚子里。

他正在挣扎去与不去之间,谢映之道,“你这身衣裳参加宴饮不行,换一身罢。”

萧暥此时一袭玄色的衣衫,透着凛冽的肃杀。除夕夜穿这身出去确实不适合,但是他又没有其他的衣裳可替换。

原主的衣裳来来回回就那么几件,一只手都能数得过来,而且清一色都是素面无纹一身煞气的风格。

而萧暥前阵子忙着招商和容绪暗斗,根本没空给自己订做衣衫——这是古代啊,不是逛个商场就能买到一堆均码的,这会儿都讲究量身定做,光工期就要好多天。

但其实,他好像也不是完全没有订制……容绪就亲自给他量身定做了……

一想到这里,萧暥顿时一个激灵,唔,谢先生?!

谢映之正闲闲替他整理着衣柜,忽然轻轻‘啊’了一声。

萧暥蓦地有种不祥的预感。

只见谢映之从柜子里拾起一团柔滑的藕粉色丝绸,好奇地在手里展开,忽然,微微错愕了一下。

那是一件吊带裙……

萧暥自暴自弃地抱住额头。

这是容绪上次给他送日用品时夹带的私货,他当然不会穿这种东西,也没在意,就随便找个角落一扔,于是……

但谢映之不愧是玄门之首,处变不惊,他面不改色地将吊带裙叠好,似笑非笑道,“别致。”

说完飘飘然出门去了。

萧暥身形有点不稳。

完蛋!

谢先生肯定以为他是个女装大佬了……女装就算了,还特么是吊带裙!这还是贴里的衣物啊,怎么觉得有点变态啊?

别看谢映之表面上云淡风轻,心底里的震撼是不是跟他上次查抄朱璧居的密室时是一样的!

……泥煤的容绪,我谢谢你啊,挖的一手好坑!

不过谢映之发现了他有这种诡异的爱好后,应该是不屑于和他一起出去了吧?嗯,这样至少《梦栖山辞话》第三期不会出来了……

这样想也不是什么坏事,萧暥向来很看得开,反正他明天就搬回去住了。

可是,片刻后,谢大名士神清气爽地回来了,手中还拿着一套浅青色的衣衫,萧暥认出来就是冬日雅集时,谢映之穿的那件。

谢映之道,“你换这套罢。”

萧暥:……

衣衫上有幽淡孤玄的香气,怡人肺腑,让人想到清晨雨后竹林间寒溢的清香,烟雨色的青衫衬着他风华月映的容颜,仿佛刚才凛冽的西风,恍然间就融入一片绵延的春雨里。

同样的衣衫,谢映之穿来,是云散风流,野鹤孤鹜,谪仙中人。而萧暥穿来,则是朝霞月映,神采飞扬,世间惊羡。

谢映之不由都目光微微一凝,打量了他片刻,道,“你的身段和我差不多,穿着倒是正好。只是……”

他的目光移到了萧暥的腰上,似不经意淡淡一掠:“腰好细。”

萧暥:唔……

紧接着心中却是暗暗一空。

他刚才换衣裳时,悄悄把柔剑藏在了腰带里。

自从经历了暖烟阁那次暗杀后,他比较警觉,出门会把柔剑藏在腰带里。

所以此时他的腰线比平时应该是略微宽了一点点。而就宽了那么一点点,却恰恰和那衣衫的腰带宽度正好贴合。

谢映之这话就颇有一语双关之意了。

难道谢映之已经在怀疑自己的身份了?

萧暥惴惴不安地捂着自己的狐狸尾巴,随着谢映之走出房间,穿过庭院。

已是薄暮时分,马车停在了门前。

就在他要跨出院门之时,忽然想起什么,立即回头望向院墙角上那棵合欢树。

虽然距离隔着庭院,萧暥的目力是极好的,一瞥之下就见那合欢树上一个影子忽得闪了闪,随即枝丫慌乱地一阵摆动。

萧暥只觉得太阳穴隐隐跳动。

糟糕!狗仔队!

谢映之见他落在后面,于是停下脚步,回头看向他,“怎么了?”

萧暥紧几步跟上,道,“没什么。”

萧暥头大啊!

他这会儿已经不仅仅是和谢映之一起从房间里出来了,而且他此刻身上还是穿着谢映之的衣裳啊!

这还讲得清吗?!

接下来他们还要一起去吃饭。

他恍惚已经看到《梦栖山辞话》第三期了……

魏瑄从冰水里上岸的时候,饶是他的玄火体质,也已经冻得浑身僵冷,北风一吹,身上的水立即结成了冰,发髻散了,乌黑的发冻成了一缕缕冰棱挂下来。

他的妆容已经都被河水洗掉了,雪白的小脸沾着水珠,长睫凝着冰花,偏生一双清亮的眼睛却黑得摄人心魄,透着执拗的倔强,全无血色的唇让他的脸容透着森森的鬼气。

他上岸的地方是永定里,数十步外就是清察司的总部,魏瑄选择从这里上岸,是料定张缉的人不敢追击到这里自投罗网的。

他此刻浑身就像一个小冰人,换是普通人在腊月的冰河里呆上几炷香的时间,早就冻死了几个轮回了。

好在魏瑄修的是玄火真气,体温本来就比常人高,饶是如此,他此刻也是四肢麻木,脚步虚浮。

薄暮冥冥,街上的路人震惊地看着从腊月冰冻的河水里爬上来一个俊美少年。

一张清隽的脸煞白透着寒气不似活人,修眉俊目,模样却生得极好看。

难不成如今乱世汹汹人心险诈,连水鬼都懂得开始色/诱了?

于是人们惊恐地保持一定距离,没人敢上前搀扶。

陈英当时正带着几个武士往外走,看到他的时候,错愕道,“晋王殿下?你怎么会……”

魏瑄摇摇晃晃上前,一把攀住陈英的甲胄才能勉强而立,“有人……有人要放火烧尚元城。”

说完,他终于支撑不住昏了过去。

陈英大骇,一把抄住他的腰抱了起来往府邸中快步走去,一边仓促道,“快,准备套干净的衣衫,多拿几个炭盆来!”

魏瑄的心神进入灵犀宫的时候,苍青正坐在神殿的石桌前,一点豆灯照着他清秀的脸,难得他居然没有陶陶然地盯着池水看美人。

可能是前阵子魏瑄让他天天监视无相,他现在一看到五色池就想到老太监,心理不适还没有缓解过来。

石桌上有几本古旧的书,旁边放着魏瑄拼命带回来的那张图。

苍青一脸认真地指着那张牙舞爪的艳丽花朵道,“这是靡荼之花,是上古的妖气结出来的花朵,又叫做蚀火,是花也是火。”

魏瑄凝眉,他知道,既然无相想火烧尚元城,那么这火就不会用凡间之火。

魏瑄只知道玄火,冥火。

他问,“蚀火是什么火?”

“蚀火来自于糜烂腐蚀之物所生,这靡荼之花一般生长在屋舍不起眼的角落里,蔓延勾连生生不息,世间的污浊之气都是它的养料。这魔花变成深红色时就会生成浊气,一点就燃,此为蚀火,蚀火没有玄火炽烈,也没冥火绵绵不熄,但是蚀火燃烧时会散发出糜烂的气息,那气息非常特殊,似香非香,似臭非臭。一闻就知道。但是一旦闻到这种气味的人,就会浑身皮肤腐烂而死。”

魏瑄闻言倒抽一口凉气。

苍青继续道,“且蚀火烧过的地方会残留毒瘴,引发疫病,烧过的城,就会成为一座死城。”

魏瑄骇然,无相那些人太歹毒了,如果是这样,蚀火燃烧出的毒瘴飘散,不仅仅是尚元城了,连周边的民居里坊,甚至皇城都有可能波及。

无相他们是要毁掉整座大梁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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