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万安。”两个身着浅绿衣衫的宫婢恭恭敬敬弯下身,向苏湘行了一礼:“奴楚榭、楚亭奉童公公令服侍娘子。”童贯身居明金局供奉官一职,心细如发,一早便留意培养聪颖可靠的宫人为己所用。
苏湘偷眼打量,两人看来年岁不过十五六,皆是寻常宫婢打扮,却一尘不染丝毫不乱,举止得宜。童贯送来的人,想必可以信赖。相比而言,随自己一同进宫的影言和莺语,一来对宫中事务不了解,二来缺少历练,难免出错。尤其莺语还是小孩儿习性,天真烂漫口无遮拦,若无人在一旁提点,恐怕随时随地便要让人寻到了错处。
这般看来,楚榭、楚亭二人乃是自己未来在宫中的左膀右臂,非得好生相待不可。何况两人气质温和,相貌端庄,令人见而生喜。苏湘笑着起身:“我现在和姐姐们一样,也是普通御侍,还要向姐姐学习礼仪,姐姐何必客气?让外人听见反而疑心。”
楚榭颔首,目光中微有赞许之意:“娘子所言甚是。童公公将娘子安排在安梦宫,一是掩人耳目,二有接近皇上的机会,却也在刘美人和王美人的眼皮底下,稍有不慎便会引起她们怀疑。宫里娘娘互相争斗不断,对付外来新人却向来齐心协力,娘子切不可大意。”
安梦宫地处偏僻,陈设简单,是新进宫妃嫔暂住之处,待宠裕加身移居方有机会其他富丽殿宇。赵佶登基不久,妃嫔数量有限,安梦宫只住着刘夏晴与王德贞两位美人。
“刘美人和王美人,想必也是皇上的妃嫔吧。她们受宠吗?皇上常来安梦宫么?”莺语按捺不住好奇:“咱们是不是能见到皇上?”
楚亭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笑道:“妹妹快人快语,却要小心宫内各处隔墙有耳。我朝妃嫔分为九等:侍御、平昌郡君、才人、美人、婕妤、九嫔、妃、四妃、皇后。现下最受皇上宠爱的是郑婉仪和王昭仪,都是端王府的旧人,刘美人和王美人算不得受宠。”
“皇上不常来安梦宫,你我也不可轻易窥伺龙颜,否则让人发现便性命难保。”楚榭添上一句。莺语张大了嘴,不敢再多嘴。
“对了,还有皇后娘娘呢,怎么不听姐姐说起?”影言有些诧异,小心翼翼提问。
楚榭轻轻叹息:“皇后娘娘为人谦和宽厚,时常因政事劝谏皇上,久而久之皇上不免疲劳,反而更喜欢活泼娇俏的女子。再者皇后娘娘怀胎正值皇上登基,世事冗杂伤了身子,常在病榻缠绵,承宠更是力不从心,恩宠大不如前。”
苏湘了然,皇帝皇后虽是天下最富贵的一对,往往也是最苦命的一对。纵然有心如寻常夫妇相亲相爱,碍于身份难免相敬如宾,失却闺房之乐。
楚榭见苏湘若有所思,以为路途劳累,向楚亭使了个眼色:“小娘子不如先休息着,明天与我们同往安梦宫。后宫事务千头万绪,小娘子慢慢学着,横竖有童公公帮衬,不必过分忧心。”
苏湘展颜一笑:“我哪有那么金贵呢?不过事务繁多,一时有些乱罢了。”
“这就好,娘子和两位妹妹不妨先随我们到安梦宫取些宫中常用之物,认熟地形,否则一会人多眼杂,更不方便。”楚亭见苏湘毫无架子,愈发欣喜。
“童公公吩咐小娘子先在偏殿学习礼仪,只说初来乍到水土不服,调养好了再见过两位美人。”楚榭边走边解释,想了想不放心地添上一句:“两位美人时常争斗,小娘子日常最好留在偏殿,免得二位美人见小娘子气度清雅心中不豫,多生麻烦。”
苏湘点点头:“多谢姐姐提醒,以后就有劳二位姐姐了。”
楚榭不过十六出头,心思缜密、有条有理;楚亭伶牙俐齿,与宫人多有交情。两人搭配天衣无缝,均是可倚重的人才。她暗自捉摸着楚榭和楚亭的忠告,默默叹息,皇宫险象环生,稍不留神便性命不保,当真生存不易,须得处处谨慎方能明哲保身。
苏湘胡思乱想着,冷不丁脚腕一扭,鞋底打滑。光溜溜的青石板地面打磨得光可鉴人,摩擦力奇小无比,她自穿越以来始终不适应缠得又小又尖的双足,站立不稳更加,一歪身栽进了安梦宫门前培育的芍药花丛,弄得满身泥土,狼狈不堪。
恰在此时,美人刘夏晴与美人王德贞说说笑笑,并肩走出宫门。王德贞眼尖,余光扫过苏湘一行人,皱眉问道:“花丛边上是谁?皇上的新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