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侍寝是妃嫔头等大事,当年王昭仪娘娘第一次侍寝,皇上连宿七日,连皇后娘娘都亲送礼恭贺,一举奠定在后宫的地位。”楚亭为苏湘细细插上翡翠珠花,环绕着高耸的琵琶髻,端庄不失温婉,衬得她莹白瘦削的双颊玲珑柔和。
“奴先退下,请娘子静候。”楚亭福一福身,轻声提点:“梁公公禀报时请娘子务必做好准备,奴等就在门外守着。”看看苏湘心不在焉的样子,不放心地添上一句:“以娘子的容貌才情,再加上童公公的辅助,皇上一定喜欢,您不要太紧张。”
“好,我知道了。”苏湘低低回应,思绪飘扬。他,北宋徽宗,自己的夫君,是一个什么样的男人?像唐太宗一般器宇轩昂,抑或如他的祖先宋太祖英武潇洒?记忆被抹去,她只记得靖康之难后金人加诸在他身上的种种不堪,却丝毫想不起他是怎么一个人。
记得又怎么样?她埋头叹息,手指划过刺绣精美的裙摆。历史是个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亡国之君商纣王、隋炀帝、陈后主,哪个得到公允的记载?这位亡了北宋半壁河山的徽宗落到元人笔下,想必也是荒淫无道、挥霍无度吧。
大红绣金线牡丹苏锦对襟长裙,累丝金镶玉凤步摇口中垂下珍珠,正正挂在苏湘额角,一晃一晃,等待着那个人轻轻拂起。残漏声催秋雨急,该来的人始终不来,苏湘慢慢有了倦意,一手支在桌角,一边留意着门外时刻响起的太监的通报。
“娘子,不好了,皇长子突发急病,皇上已经赶过去了,恐怕……”楚亭靠在门上大口喘气,显然刚刚得到消息:“后宫的妃嫔除了刘才人和王才人,都赶去坤宁殿了。”
苏湘一惊起身,明知楚亭没说出口的话是皇帝今晚不会来了,不知怎地竟有一丝轻松。她微一迟疑,动手拔下头上的步摇,吩咐楚亭:“快来帮我换衣服。既然大家都去了,我也没有躲着的道理,否则更要落人话柄。帮我挑件素净的换上。”
苏湘一边匆匆赶路,一边思索:皇长子恰好在这个时候犯病,究竟是不是巧合?难道是上午郑明瑶提醒她的家世,引起皇后注意,故意以皇长子生病为名将赵佶引了开去?过了今日还有明日,这样毕竟不能一劳永逸解决问题,有什么意义?苏湘迷惑不解,隐隐觉得事情似乎没有这么简单,或许阴谋正在酝酿成熟,而自己仍懵然不觉。
众妃皆在坤宁殿守候,百无聊赖突见苏湘姗姗来迟,幸灾乐祸之态表露无遗。身怀有孕的修仪张怡露斜靠在椅背上,挑眉打量苏湘道:“我还以为自己会是最迟的,没想到还有蔡郡君。不过也难怪,依我说郡君今夜就算不来,也绝不会有人说闲话。”
苏湘不理她显而易见的讥讽,笑容不变,依次向众妃行礼,方回答道:“修仪娘娘说笑了,皇长子身体健康是关系家国天下的大事,臣妾岂敢怠慢。适才路上耽搁了一些时间,正要请皇后和各位娘娘恕罪。”
郑明瑶摆弄着手里的白瓷茶盏,嘴角一扬冷冷接口:“蔡郡君真是能说会道。不过皇后娘娘正在殿里守着皇长子,怕是没心情计较这点小事。郡君若有心,不如替皇长子将《般若波罗蜜多心经》经文抄上十遍祈福,不知愿不愿意?”
郑明瑶有意寻苏湘的麻烦,她明知躲不过去,正要开口答应。皇后王燕莹突然从殿后转出,由贴身侍女苑竹搀扶着,颓然落座。她面色惨白若纸,右手攥得紧紧,指节微微发白。众人皆是一惊,莫非皇长子得了什么重病?
最关心皇长子病情的莫若皇三子的母亲王洛芷。皇二子早丧,若皇长子赵亶亦遭遇不幸,皇三子便是实际意义上的长子。祖宗规矩拥立长子为帝,何况皇帝一向喜爱他,岂非帝位不二人选?王洛芷张了张口正想说话,忽觉不妥,向身边婕妤李珠媛使了个眼色。
李珠媛会意,小心翼翼地提问:“娘娘,皇长子向来健康,又有上天庇佑,请您注意身体放宽心。不知太医如何吩咐?是否有需要臣妾帮忙的地方?”
皇后闻言泪水涟涟:“太医说亶儿染上京里流行的疫病,须得妥善照顾。此次疫病来势凶猛容易传染,太医们一时还未研究出治愈之法。”她抬起头殷切望着众人,声音颤抖:“诸位妹妹可认识妙手名医可代为引荐?我必当重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