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亶儿无恙,多亏蔡郡君举荐魏医生。”王皇后握着苏湘的手,诚诚恳恳道:“郡君册封不久便因亶儿休养,未见圣颜,我心中有愧,还望郡君能体谅。”
苏湘略显惶恐,规规矩矩福身应答:“娘娘这么说,实在折煞臣妾了,能为皇长子略尽绵力乃是臣妾的福气。皇长子康复全赖魏医生行医有道和上苍庇佑,臣妾无功无禄,蒙娘娘谬赞,惭愧难当。皇上日理万机,臣妾不敢奢求侍奉龙颜。”
皇后赞许点点头,似对她的答复十分满意,想说什么,突然接连咳嗽起来,面色涨得通红。身边的苑竹急忙递上一杯清茶,劝说道:“娘娘日夜操劳皇长子病情,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如今魏医生妙手,皇长子无事,娘娘合该好好休养。”
皇后摆摆手,啜饮温水压着嗓子,才好不容易止住咳嗽。她喘着气,满怀歉意对苏湘笑了笑:“我身子不好,在郡君面前失礼了。郡君气质清雅、性情温和,若能时时侍奉皇上左右我也放心不少。待亶儿痊愈,我必在皇上面前进言封郡君为才人。”
苏湘谢过皇后恩典,望着她剧烈咳嗽而愈见苍白的瘦削双颊,感慨万千。王燕莹不到十八岁,放在现代只是个不谙世事的高中生。而她年纪轻轻便生了孩子,身体势必受损。柔嫩的双肩要挑起国母的重任,又要与郑明瑶、王洛芷斗智斗勇,实在辛苦。
苏湘同情心一起,放下礼节的虚架子,真心实意对皇后说:“娘娘卫护好自己,才能更好地卫护皇长子。如今皇长子病愈,王昭仪和张修仪的禁足也该解除了,娘娘更需步步谨慎。苏湘敬爱娘娘为人,无奈人微言轻不得襄助。望娘娘多多保重!”
皇后心头一震,抬起头直直凝视着苏湘,眼中诧异、震惊、恐惧并存,目光似一把尖刀直插她的心底。苏湘自知失言,但话已出口无可挽回,心一横,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含泪跪陈:“臣妾见娘娘抱恙,一时口快,大不敬之处还请娘娘责罚。”
皇后凝视许久,叹了一口气,示意苑竹扶起苏湘:“郡君为我着想,我岂有不知?我缠绵病榻不得圣心,只愿有人能替我好好照顾皇上。郡君端庄典雅,体谅他人,我心甚慰。”端起茶碗浑若无意微笑道:“听说郡君书法自成一格,可否拿来本宫一观?”
苏湘会心一笑,皇后举荐之法与童贯如出一辙:“娘娘谬赞,臣妾不胜荣幸。”
“娘子不必担心,皇后娘娘亲口答允为您引荐,皇上一定会给娘娘这个面子。”楚榭察言观色,见苏湘仍忧心忡忡,开解道:“郑婉仪和王洛芷从前是大行太后举荐的,后宫相互倚靠乃是常情。娘子不妨静待几日,好好准备侍寝。”
“我担心的不是皇后娘娘,而是郑婉仪。”苏湘眉头拧成一个结,叹息道:“上次她提起我的家世,可见留了心。这次我又公然介绍魏神医治好了皇长子的病,只怕更令她不悦。”郑明瑶宫女出身始终自卑,见她已有三分不喜。何况她与皇后不睦,恐怕梁子已然结下了。
“娘子,出事了。”莺语慌慌张张捞着裙子跑进房间:“您的书法被郑婉仪娘娘毁了。”
来得好快,不过尚在意料之中。苏湘不抬头,淡淡责备莺语:“小心一点,龙蛇混杂,别让有心人误会我们对郑婉仪娘娘不满,横生是非。”她放下手中的笔:“到底怎么回事?”
“苑竹姐姐派人来,说把娘子的书法递到皇上书房,正巧郑婉仪娘娘也在。郑婉仪娘娘扫了一眼,假装失手把一碗茶都泼在了小姐的书法上,当场就皱成了一团。”
苏湘沉吟不语,好烂的招数,却令人无计可施,没想到她竟丝毫不顾皇后的面子。楚榭皱眉想了一会儿,轻声问道:“那么娘子打算怎么办?是否再求见皇后娘娘?”
“不妥,我和皇后关系还不稳固,这点小事不能再去麻烦皇后。”一低头,目光突然落在写了一半的书法上,眼前一亮:“对了,郑婉仪娘娘上次说让我抄《般若波罗蜜多心经》十遍为皇长子祈福,我还没来得及动笔。不如明天呈到书房,请娘娘点评一二。”
“可是,万一郑婉仪娘娘故意挑刺怎么办?”楚榭不放心追问。
“怕的是她不挑刺,我正求之不得呢。”苏湘唇角划出一道曲线,映着斜穿过窗棂的阳光,分外娇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