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宫妃嫔斗法讲究口蜜腹剑,甚少有当众发难者。即使郑明瑶、张怡露句句针对皇后冷嘲热讽,始终也没有当面指责她是幕后黑手。此刻张怡露口不择言直指苏湘,众人皆是一愣,连郑明瑶也变了脸色,隐隐觉得张怡露举动有些异常。
皇后本就憋着一口气,闻言更是不喜:“张修仪身为九嫔之一,理应注意言语分寸。蔡美人就算有不是,也该提请皇上与太后圣裁,证据确凿方可定罪,岂由你信口胡嚼?适才本宫念你一时受了惊吓不予计较,后宫法纪严明,望张修仪自重。”
听她指名道姓明着与苏湘为敌,刘太后亦是皱眉,却不愿长了皇后的威风,淡淡道:“皇后所言甚是。张修仪,你说蔡美人陷害于你,是否有证据?”
“臣妾身边主管膳食的宫婢木烟与蔡美人的侍婢楚亭过从甚密,正可借机在臣妾的饮食中加入花椒。”张怡露厉声吩咐:“吧木烟带上来,当场指认。”
“宫婢之间有私交乃是常事,即便如此,张修仪又怎能断定是楚亭动了手脚?”苏湘不禁诧异,替她说话的人出乎意料竟是郑明瑶。她丝毫没有讽刺之意,微微蹙眉,似乎遇到了什么困难的事,完全看不出她是否与张怡露串通。苏湘不由愈发感到后宫人心深不可测,一切目的皆隐藏在优雅举止之后,虚伪的明媚笑容比当面的寒刀冷箭更令她防不胜防。
“臣妾前些日子因为小事处罚木烟,心怀怨恨亦未可知,她平时亦是个粗心大意的。无论与楚亭勾结、抑或一时疏忽被楚亭利用,都难辞其咎。”张怡露挣脱开侍婢搀扶,向刘太后重重磕下头:“求太后为臣妾做主,还臣妾一个公道!”
木烟被两个太监一人一只胳膊拎到众妃脚边,早已吓得面如土色、四肢无力,嘴唇颤抖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反反复复念着:“娘娘……奴……”
张怡露恨铁不成钢地瞪了她一眼:“本宫问话,须得老老实实回答!本宫膳食中的花椒,是否你与楚亭合谋所为?你是否受她胁迫?她是否告诉你出于何人指使?”
木烟猛然回过神,一串供词说得流利无比:“娘娘明鉴,楚亭姐姐平日对奴多有照顾,经常来与奴说话。楚亭姐姐说蔡美人知道娘娘喜食辛辣之物,特意奉上一包四川原产的花椒,嘱奴偷偷加在娘娘膳食之中,给娘娘一个惊喜。奴实在不知其他,请娘娘饶命!”
“你……满口胡言!”楚亭满脸震惊得脸色煞白:“我何时给过你花椒?”
“蔡美人,事已至此你还不承认么?”张怡露愤怒得面容扭曲,向刘太后哀哀哭诉:“太后,木烟已经明明白白招供,求太后严惩蔡美人!臣妾与蔡美人无冤无仇,实在不明白她为何要如此谋害臣妾和臣妾的孩儿。想必是受人指使,为他人除去眼中钉。”
苏湘看得明白,郑明瑶与张怡露原本计划是冲着皇后去的。但张怡露心心念念与蔡卞的冤仇,临阵变卦,才演出了这么一段,企图拉皇后下水的同时连她一起处理掉。她深吸一口气,端端正正跪在太后面前:“正如张修仪所说,臣妾进宫不过一月。不仅与张修仪无冤无仇,与其他人也并无交情,何以搭上性命干出这等事?望太后明察!”
“太后,请您派人搜查蔡美人住处,必能寻到花椒。”张怡露急急插话。
“花椒乃是寻常之物,纵使搜查到又如何?”皇后反质问张怡露:“后宫中处处有花椒,难不成众人皆有嫌疑?此事蹊跷,张修仪不宜操之过急,一切交由太后,必能水落石出。”皇后已然看出,太后的态度乃是两方博弈的关键。
苏湘心中感激,皇后若一意顾着自己,大可把她推出去作替罪羊。自己人微言轻,白白枉死亦不会有人惋惜。而皇后却不惧流言一力救助,可见她胸怀坦荡、心地善良,绝不令无辜之人枉死,恰如一朵百合摇曳在后宫血雨腥风之中。
苏湘忽然想起一事,向刘太后磕头道:“臣妾斗胆请求,看一看张修仪的膳食。”
“合情合理。”刘太后轻轻点头,示意身边侍婢将食物端给苏湘检查。张怡露与郑明瑶对视一眼,暗暗捏着一把汗,不知道苏湘打的是什么算盘。
苏湘用筷子夹起一粒花椒,细细闻了闻,又放在嘴里嚼了嚼,忽然胸有成竹一笑,再度叩首:“请太后派人搜查嘉薇宫,为臣妾洗清冤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