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美人匠心独运,这道《岁寒三友》酸酸甜甜,格外爽口。”郑明瑶笑靥如花,细心拣了满满一勺松子,亲自送到赵佶碗里:“皇上昨日批改奏章头晕目眩,松子有静息凝神之功效,皇上不妨多食。“银箸纤细不易握,她一颗一颗慢慢拣来,足足耽误了一刻钟。
赵佶微有感动,伸出左手握住她:“娘子处处为朕着想,实在辛苦。后宫佳丽三千,唯有你最知我心。”凝视着她脉脉含情的眸子,语气温柔:“你极喜欢这梅条,不妨让蔡美人多做一些送到端凝宫,朕也与你一同品尝。”
苏湘仿佛被一双手紧紧扼住了喉咙,不知该说什么,眼里心里唯有一对相爱的璧人。按礼数她至少应该答应一声,但眼前的赵佶显然不需要她多嘴。那一句满载温存体贴的话本不是吩咐给她听的,她不过是两只翩翩起舞的蝴蝶身后无声的绿叶。
她本以为自己动情未深。但为何他们每一个交汇的眼神,每一次会心的微笑,都如刺在她心上的尖刀,一寸一寸,鲜血淋漓,痛得失去了知觉。一抹苍凉惨然的微笑默默浮起,她下意识摸摸脸颊,冰冷寒凉,恰如她渐渐失去温度和感觉的心。
皇后端庄大度的笑容渐渐变得僵硬,勉力维持着国母的风度。几番想开口,声音止不住地颤抖:“皇上,青菜爽口,尝一些可好?”
“哦。”赵佶不耐烦地挥挥手,转向郑明瑶,依旧笑容可掬:“明瑶说为朕献上歌舞,不知要等到什么时候?说起来,朕许久没看到你的轻歌曼舞了。”
郑明瑶羞涩地低下头,明艳中更见妩媚风情,如一朵正值花期的玫瑰,娇美多情。“的皇上金口一赞,臣妾自当献丑。不过今日主角另有其人,请皇上品评。”向侍婢们远远抛了个眼色,抿唇浅笑,福身下场。赵佶拈须微笑,曲未起而心已醉。
众星捧月般拥出一个女子,衣裾飞扬,缀满星星点点熠熠生辉的反光小石,立在月光之下。她轻挥衣袖,旋转身姿,绕着郑明瑶舞蹈。赵佶目不暇接,满眼的光晕如漫天绚烂的彩虹,迷醉了他的眼,眩晕了他的心,仿佛置身仙境。
女子启樱唇,发皓齿,水袖飘摇,卷住了郑明瑶盈手可握的纤细腰身。“渭城朝雨浥轻尘……西出阳关无故人……”一曲《阳关三叠》极尽凄婉,苏湘仿若置身古道西风之下,远望伊人乘水而去,徒留悲情满怀。女子歌声婉转,情到深处哭腔渐起,两相融合,更摄人心魄。
赵佶情不自禁起身步至女子身旁,伸手想掀开她的面纱,却被她转头避了开去。“你是谁?朕似乎觉得在哪里见过你。”一只手拢住她的腰肢,另一只手抚上三千青丝,声音飘渺如醉:“你怎会在这里?你到底是谁?”
郑明瑶诡秘一笑,悄然退了几步,转到皇后身侧,低声道:“娘娘一向贤德温良,想必不会怪罪臣妾破坏了您与蔡美人的一片苦心。皇上这些日子政务繁忙,臣妾恐怕一人之力有限,特意选荐此女服侍皇上。娘娘宽厚平和,待姐妹们最好不过,一定也会好好照顾这位妹妹。”
“郑婉仪费心了,本宫自会恪守皇后的本分。”王燕莹心头滴血,淡淡回应。
苏湘忍不住轻声唤了一声,皇后目光随之而去,此女子面纱已然扯下,竟是迁居寒鹤宫的才人刘夏晴。皇后与苏湘对视一眼,心下了然,刚扶起王德贞设计了王洛芷,她们立即反戈一击。刘夏晴与王德贞势不两立,果然是针锋相对的一招。
“皇上,夜深了,臣妾要回寒鹤宫。今日郑婉仪娘娘相邀盛情难却,臣妾三生有幸,为皇上献上歌舞。”刘夏晴语带哽咽,眼角泪光闪动:“得缘再见天颜,臣妾此生无憾。臣妾一时糊涂,犯下大错,不敢求皇上原谅,惟愿皇上保重龙体,大宋江山永固!”
演戏演到如此程度,旁人唯有叹为观止的分。赵佶呢喃着拥住她的肩头:“朕陪你一起去寒鹤宫。夜露风高,明日朕再为你寻一个好去处。”
“皇后娘娘,臣妾身子不适,先行退下。”郑明瑶得意之情周身洋溢,懒洋洋施了一礼,正要离去,忽然止步吩咐苏湘:“蔡美人别忘了皇上的嘱咐,你的《岁寒三友》,本宫可喜欢得紧吶,明日正好和皇上一同品尝。”
皇后目送她远去,目光清冷愤恨,苏湘在一旁看着,不由暗暗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