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骆家住了几天,十一黄金周结束后,苏乔和骆云深回到市中心的公寓,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到校上课那天,有同学注意到了苏乔无名指上的戒指,惊讶道:“你结婚了?”
苏乔腼腆地点点头。
他只邀请了室友们去参加婚礼,其余的同学对此并不知情。关于骆苏两家联姻的报道又只登在报纸上,或者作为财经新闻发出。
跟苏乔同年龄层的人,很少有关注财经方面消息的,所以目前他结婚的事情还没有太多人知道,不至于在学校里忽然变得瞩目起来。
当然,被熟识的同班同学调侃两句还是少不了的。
一个班的大学生,年纪都差不了多少,统统没到可以领证的年龄,因此听说有人已经结婚时,都好奇地围过来。
同学们都没什么恶意,苏乔也就接受良好,跟所有人说说笑笑,脸上露出又羞涩又开心的笑,让人忍不住想揉揉他。
几个女孩子眼里明显泛出母性的光辉。
中午照旧跟两个室友一起去吃饭,然后回寝室短暂休息一下,继续下午的课程。
正吹着凉爽的空调风,手机上忽然蹦出来一条新的消息。
【骆星杼:啾啾,你现在有空吗?】
苏乔慢吞吞打字:有的呀。
对面没回话了。过了几秒钟,有电话进来。
“喂?”
“啾啾,你现在能不能回公寓?”骆星杼急匆匆地说。“大哥现在正在挂水,需要人照顾,我下午得上班,没什么空。”
苏乔睁大眼,立即站起来,有点惊讶又有点紧张:“怎么回事啊?”
“今天中午有个新来的助理,定的午餐里有花生酱。估计是事情太多,把这个给忘了。结果大哥就过敏了。”骆星杼道。“前面从来没出过岔子,多少年都没碰过花生……家庭医生赶过去公寓了,说不是特别严重,但怕反复,最好回去看看。”
苏乔心里担忧起来,他把钥匙跟课本塞进背包里,一边“嗯嗯”应了两声,一边往外小跑,数秒后转回来,对两个懵逼的室友说:“帮我给辅导员请个假,谢谢!”
……
学校到公寓也就十来分钟路程,苏乔平时都是走路来回的。这时候有点焦心,一出校门就拦了一辆车,报出目的地后,继续跟骆星杼讲电话。
“骆先生会很难受吗?”苏乔道。“有没有什么需要特别注意的?”
骆星杼讷讷道:“我也不清楚……他头次过敏的时候我还小,不太记得了,后面家里都很注意,再没出过这种事。要么等会儿问问家庭医生吧。”
“好。”苏乔道。“我知道了。”
赶回公寓,开门时里面有说话的声音。
苏乔在太阳底下晒了一会儿,脸上红红的,他连鞋都没换,往骆云深房间走,到门口时发现一个中年男人站在床边,骆云深则靠在床头,手臂上连着输液的针,眉间紧蹙,显得颇不耐烦。
两人同时朝苏乔看过去。
骆云深见到是他,微诧道:“不是在上课?”
苏乔抿着嘴,没说话。他先看中年男人,意识到对方是家庭医生,立即露出一个笑,然后说:“现在怎么样?”
家庭医生道:“还好,不算很严重。吊完水之后吃点口服药,后续抹几天药膏就没事了。”
苏乔点点头,又问:“饮食上有什么需要注意的吗?”
“这几天不要吃太油腻的,尽量清淡。”医生脸上闪过笑意。“再就是,所有的食材,包括调味料里面都不能出现花生和花生提取物。”
苏乔表情罕见的严肃,唇线平直。他用力点了点头,认真地说:“我记住了。”
全程没理过在床上看着他们的那个人。
苏乔跟医生又聊了几句,得知对方姓李,年近五十,已经为骆家工作了很多年。骆云深第一次出现过敏症状的时候,就是他处理的。
“那时候云深还小呢,身体没现在好,情况特别危急,把所有人都吓坏了。”李医生笑着说。“现在倒好了,身体素质强,所以症状较轻,连医院都不用去。”
骆云深冷着脸,很明显不愿意提到小时候过敏的事情。但出于对年长医生的尊重,没有开口打断,任由他们聊了十来分钟。
吊针挂完,李医生留下口服药和涂抹的药膏,收拾东西离开。
苏乔留在房间里,查看药品的种类。这时他才意识到,进门时急着问医生情况,连背包都还没取下来,沉沉坠在背后。
拖鞋也还没换。
他把背包放在椅子上,正要出去换鞋,听见靠在床头的人说话了。
“下午不是还有课?”骆云深道。“怎么突然回来。”
苏乔看他一眼,没说话,转头往外走。
骆云深一怔。
片刻后,苏乔吧嗒着拖鞋进来,把涂抹的软膏拆掉,用盖子上的尖端戳破铝管,挤出膏体,另外一只手拿着棉签,站到床前。
“涂药。”苏乔用一种故作平板、生硬的语气说。但实际上配着软哒哒的头发和抿起的嘴唇,只显得委屈巴巴。
骆云深一阵沉默。
他当然意识到苏乔生气了,但是……为什么?
眉心拢起折痕,骆云深道:“怎么了?”
苏乔摇头,脸上写着“我生气,但我懂事,我不说”,安静而固执地看着骆云深,往上抬了抬手,让他动作快点。
骆云深:“……”他只好在苏乔催促的视线下解开身上的衬衫,胸口和后背一片红疹,显得有些可怖。
“药涂在背上就可以了。”骆云深道。“剩下的我自己来。”
他转而把后背朝向苏乔,随即感受到温热纤细的手指在某处按了按。
红疹从腰腹一直蔓延到后颈,伴随着轻微的痒和痛。但在被手指触碰的一瞬间,骆云深却又觉得灼烧感从那里扩散,让他呼吸一窒。
苏乔看着发红的皮肤,下意识放轻了动作,一点点给骆云深抹药,把膏体细致地推平,然后说:“好了。”
“嗯。”骆云深嗓音略有点沉,转头看他。“你在生什么气?”
苏乔扭开脸,片刻后小声说:“你为什么不打电话给我?还是骆星杼告诉我你在家里挂水,需要人照顾。”
在决定不理骆云深之前,苏乔很认真地考虑过,这样会不会显得自己小气吧啦,为一丁点事情闹情绪。
但是,他就是觉得不太开心。
为什么骆先生过敏却不告诉自己呢?还是第三方联系他才知道。这让他有种……骆先生的事情其实与自己无关的感觉。
明明他们前几天才办了婚礼,这时却又显得像陌生人了。
他有点难过,原本决定至少生闷气一整天,不要跟骆先生说一句话。但是看到对方背上的红疹时,又心软下来,暗暗谴责自己。
骆先生现在正难受。苏乔在心里想。要不理他也得等人好起来才行。
“没有刻意不告诉你。”骆云深道。
他不觉得这是一件大事,只联系了医生来家里,没想过通知任何人。骆星杼还是因为去公司谈事情不见人,问了郑秘书才得知这件事。
但骆云深并未解释这一点。
他意识到,自己确实也没动过跟苏乔打电话的念头。于他而言,一直把对方放在年幼且需要照顾的那个位置上。
这样不对。
骆云深斟酌片刻,道:“对不起。”
苏乔惊讶地睁大眼睛,看上去有点不相信。片刻后,宽宏大量地说:“我不生气了。”然后,视线转向地板。“但是有一个条件。”
骆云深看着他羞涩的神情:“嗯?”
苏乔脸上一阵一阵的红,两只手在背后勾着,极力保持平静,摆事实讲道理,认真地说:“你背上都是红疹,晚上肯定痒得睡不着,会乱抓。呃……我应该在旁边看着,这样好得比较快。”
他赞同自己一般,用力点了点头。其实耳垂已经红透了。
昨天从骆家老宅回到公寓,两个人又是各睡各的房间,苏乔想厚着脸皮直接把自己的东西搬到隔壁,正在寻找机会。
这下刚刚好。
他几乎能够笃定骆云深不会拒绝,但还是期待地看着对方,眼睛亮亮的。
在这种小动物神情的攻势下,骆云深的意志力消减大半。
何况这个提议对他来说……
骆云深表示首肯:“好。”
苏乔立即开心了。他全然忘记自己五分钟之前还在生闷气,喜滋滋地问:“那骆先生想吃什么?我去做。中午是不是刚开始吃饭就过敏了呀?现在饿不饿?”
“还好。”骆云深道。“随便吃什么都可以。”
苏乔掰着手指:“做个青菜粥?加蛋液搅散的那种,不会淡,味道很好的。再来一个鲜蔬鱼饼……不要太油腻,蒸着吃吧,很鲜。然后炒个青菜……”
骆云深颔首,道:“你做的都很好吃。”
苏乔就笑。他想了想,忽然道:“骆先生。”
骆云深:“什么?”
“你觉得……”苏乔慢吞吞,有点难为情地说。“我如果将来不做别的工作,去开家餐厅怎么样?”